第二日,雪梧山下聚集了各宗來的弟子,隻等著守陣人前來開陣。在兩座高聳山巒的中間留出可供幾人行走的入口。

去過的人都說雪梧山裏別有洞天,是一處玄妙之地,而在一些第一次來的人眼裏,雪梧山不過是兩座平平無奇的山頭,就連那傳聞中的劍陣都未曾見到。

陸沉厄往周圍看了一眼,發現來闖劍陣的人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麽多,加起來也不過兩百號人,年齡也參差不齊。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祝星流在旁邊道:“師弟是不是在想闖陣的人數?其實這劍陣每人隻能闖一次,之前闖過的,可就沒有下次了。”

旁邊有弟子聽到祝星流這麽說,有些驚訝:“祝師兄此前沒有闖過劍陣?”

祝星流輕輕咳了一聲,半天才開口道:“沒......這個不闖也不耽誤修煉。”

說完祝星流馬上岔開話題,看向陸沉厄道:“不過陸師弟會來,還是讓我有點意外。”

“也不知道晏仙君怎麽想的,陸師弟不過練氣修為就來闖劍陣,這有些不合適吧。”有個身材高瘦的弟子皺眉道,盯著陸沉厄看了一眼,“晏仙君還是太心急了,這不是平白浪費一次機會?”

周圍有其他宗的弟子聽了這話後,紛紛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想看看到底是哪個練氣修士有這個膽量來闖無情劍陣,要知道每年都有闖陣失敗的人死在陣中,闖陣可不是過家家。

祝星流聽了眼底冷了幾分,麵上還是帶著笑意,出聲道:“師弟何必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同宗修士更需要互相照拂......”

他拍了一下那個弟子的肩膀,笑了一聲,“而且師弟話也不要說得太滿,若陸師弟真的闖過了,那師弟豈不是覺得臉疼。”

那名弟子麵色漲紅,但是不敢當場發作,隻能僵著一張臉,勉強笑道:“祝師兄說的是。”

陸沉厄聽著周圍的風言風語,眼神都沒有變一下,這些話他聽得太多了。

自那日師尊給了他無情道種後,他用了七日才將道種煉化,雖然道種並沒有被催發,但是他感覺自己的心境都有了變化。可他無數次嚐試去催發道種,每次都像是差了點什麽,現在看催發的契機,若他猜的不錯正是在劍陣當中。

這也是師尊讓他來這裏的原因。

想到這裏,周圍那些議論的聲音就再也不能影響他了。

幾名身著黑色長衫的修士禦劍從山中飛出,然後落在了山門口,看衣上的花紋,正是守劍山莊的人。

一名黑衣女子上前一步,手中令牌化為一道流光衝向了山頂,隻見周圍的空間都**漾開一層漣漪,而在眾人眼中,原本那窄小的山門像是突然被放大了百倍,眼前的景象瞬間開闊起來。

陸沉厄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往遠處看了一眼。等他看過去時,方才那股被注視著的感覺又消失了。

——

晏風雪站在樹上,望著緩緩打開的劍陣。那兩座平平無奇的山肉眼可見的往兩邊移動,而中間**漾開空間漣漪,透過那層水鏡一樣的屏障能看到裏麵別有洞天。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正中心那把浮空的巨劍,巨劍身上纏著無數道鎖鏈,連接著周圍數百山頭,而座山都是劍陣中的“劍”,而巨劍和周圍的高峰之間布滿了白霧,在霧氣掩映之下更顯神秘。

闖陣者不允許帶武器,而入陣之後,每個人手上都會出現一把普通的木劍,通過闖陣能不斷地淬煉這把劍,劍的品質也會得到提升,據說這劍鍛到極致,闖陣者就會悟得劍心。

身負劍心者,其實力都會成倍增長,可以說是同境界無敵手,相同的劍招,有劍心和沒有劍心之間完全是兩種效果。

晏風雪皺眉望著浮空的巨劍,心道若軌跡繼續偏離,陸沉厄並未取得劍心呢?他不可能再憑空給他造一個出來。

但是天命之子的存在就是將一切化為奇跡,不會因為沒有某個東西就不配成為強者,就算沒有養出劍心,也一定有別的途經可以彌補。

“人都進去了,那準備關陣吧,等到十日後,陣法會自動開啟,能出來多少人,全看他們的造化了。”那名黑衣女子道,旁邊的弟子聞言點點頭,開始掐手決。

突然周圍吹過一陣風,黑衣女子感覺到身邊閃過一道黑影,快到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錯覺了。

晏風雪在守劍山莊的人準備關陣後衝了進去,對他來說無情劍陣的屏障攔不住他。先入陣的弟子都分散了,而且一旦入陣,每個人都仿佛置身一個單獨的空間,但晏風雪並沒有被拉入別的空間中,因此他站在石台上,正對著那把巨劍。

不過幾步他就站在了那把巨劍的麵前,巨劍通體漆黑,樣式古樸,上麵傳來的氣息讓人有種泰山壓頂之感。

周圍淩厲的劍氣在他周身流竄,掀起的狂風都快掀開了他臉上的麵具。

晏風雪將臉上的麵具摘下,緊接著腰間的骨鞭亮了一下,然後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就出現在了晏風雪身側,將那些威壓給盡數擋下。

巨劍發出嗡鳴聲,觸碰到那道屏障之後反饋過來的信息讓他陷入了迷茫。

“你是......”從巨劍上傳出低啞沉悶的聲音。與高達百丈的巨劍相比,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就像是巨人腳邊的一顆塵埃,但是巨劍卻再也不敢小覷對方。

晏風雪沒有出聲,他相信對方這麽問想必是早就有所察覺了,氣勢也不似方才那般劍拔弩張,外放的氣息都有向內收斂的趨勢。

很快漆黑的劍身上出現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不過幾個呼吸間就變得清晰起來,對方對著晏風雪輕輕下拜,粗聲道:“大人。”

晏風雪將按在腰間骨鞭上的手收回,視線在那劍中人影身上停了一瞬。這守陣之靈會認出他並不奇怪,無情劍陣在雪梧山已經存在許久,又或者說劍陣早就已經化為了雪梧山本身,衍化為了天地間的靈物,自然也同天道之間有聯係。

“你久居雪梧山,可有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晏風雪問道。

“大人指的是?”

晏風雪閉上眼,感受著自己心底那點微薄的預感,緩緩開口:“比如天地靈氣逆流,再比如有沒有一些異常之物四處流竄?”

劍中人影沉思了一會,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不確定:“從此處往西北,之前隱隱能感受到一股很恐怖的氣勢,但是最近消失了,而且自那以後我也聽從那邊過來的修士提起有鬼影出沒......”

晏風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就聽得那劍中人影問道:“大人可還有吩咐的?”

劍中人影雖然好奇為什麽天道會以這種形態出現,但是他不打算貿然詢問。

見晏風雪遲遲沒有開口,他試探地問了一句:“可是跟那位叫陸沉厄的闖陣弟子有關?”因為他在其中一名不過練氣期的弟子身上感受到了這位的氣息。

想必二人有不小的關係。

“別讓他死在裏麵就行了。”晏風雪皺了皺眉,上百劍陣,每一道劍陣都意味著一種危險,陸沉厄完全不受傷是不現實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破陣方法,而陸沉厄也很可能在這上百劍陣中催發無情道種。

“不知大人同那位小弟子是何關係?”

“我將他收為了弟子,他是天命之子,也對抗浩劫的重要一環,不容有失。”

那劍中人影愣了一下,劍陣中的空間同外部空間的時間流速並不一樣,他們外麵不過過了幾個時辰,而空間內已經過了幾天。而他作為守陣之靈,能窺見若有闖陣之人所經曆的事。

那陸沉厄當真是眼前這位的弟子?

然而他在陣中所看到的,卻並非如此。

某些陣會放大心底最深處的欲.望,也許隻是一點點火苗,甚至連會不會自己滅了都不好說,但是若之後沒能加以控製,也會呈燎原之勢,化為火海。要看之後這火苗是會被澆滅,還是會被助長。

他看了眼前的黑衣男人一眼,對方身形頎長,挺拔如竹,麵如寒霜,就好像人就站在你麵前都夠不著。

最後他還是打算不說,畢竟對天道有這種心思,哪怕隻是一點點,也足夠痛苦了,而且天道未必會放任,一刀兩斷恐怕是最幹脆的做法。

——

陸沉厄手撐在地上大口地喘氣,他剛剛才從上一個劍陣中出來,馬上就被拖入了另一個。他忍著手臂上流血的痛楚,迅速打量周圍的情況。

等那種白霧散去,眼前的景象迅速清晰起來,也讓陸沉厄瞬間睜大了眼睛。

這裏是祈天峰蒼靈台......周圍的布置和裝潢都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這裏是劍陣,都是假的。

陸沉厄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找破除劍陣的關鍵,就藏在劍陣中的某個角落,一定包含著讓他離開的方法。

他捂著流血的手臂在蒼靈台內兜兜轉轉,沒見到師尊也並不意外。這種劍陣的級別有限,未必會出現真人。

推開旁邊一扇門,裏麵隻有寥寥幾排書架,看樣子是蒼靈台內的書房,他從未來過這裏,因此不知道劍陣中的景象同真實的場景有什麽不同。

而且他在這裏待的越久,意識就越容易受到影響,會模糊真實和幻境的界限,忘了他處在劍陣之中。

陸沉厄一本一本地摸過去,突然他的手放在其中一本書上時心裏瞬間有了感應。

離開劍陣的方法就在書裏!也許就在書中的某一頁。

陸沉厄將這本外封平平無奇的書打開,然後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瞪大眼睛,整個人麵色變得通紅,像是有一股熱氣自下瞬間衝上了天靈蓋。隻見這本書上畫著各式各樣的圖樣,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這上麵畫得都是兩個交纏的男子。

啪得一聲,陸沉厄將手上的書合上,想通過閉上眼睛將腦海中的畫麵驅散出去,可是一閉上眼,反而腦海裏的畫麵愈發清晰。

讓他從這本書裏......找到出去的辦法嗎?

突然有一道陰影朝他壓了過來,一股熱氣輕輕噴灑在他的耳邊,帶著一股能點燃人身上所有火氣的奇異冷香,原本清冷的聲調微微上揚,帶上了幾分讓人心跳加速的欲色。

“看得懂嗎?要不要......為師來教你?”

作者有話說:

周三周四晚上21點各更新一章;

周五晚上0點入v更新一萬字,要入v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