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雪看了葉臻一眼,像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這麽問。

一見晏風雪這樣一副理所當然本該如此的模樣葉臻就都明白了。

“果然被我說中了!”

晏風雪淡淡道:“所以你不幫忙了?”

“幫,當然幫……”葉臻隻能壓下心裏的不解,“答應你的事,我可不會出爾反爾,除非你讓我去做危害宗門,和禍及修真界的事,至於其他的,我能辦到的都不會拒絕。”

晏風雪看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葉臻說的都是真話……也是真的把宗門和修真界都放在心上考慮到了。

他根據自己作為天道真靈長期觀察而來的經驗,認為自己此時應該道聲謝。

畢竟葉臻確實給他省了不少麻煩。

“多謝……”既然想到了這裏,晏風雪也不吝嗇開口。

葉臻聽了卻瞪大眼睛,像是聽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

他可從未想過,竟然能有聽到晏風雪跟他道謝的一天。這可不是他誇大,要知道對方之前,可不喜歡同人往來,不會求助於人在人前示弱,更不會說謝謝。

可是一想到晏風雪做出這種改變八成是為了他那個弟子......葉臻心裏就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一開始他不希望晏風雪在自己那個弟子身上耗費太多心力,可是如今他又有些拿不準了。

陸沉厄的存在似乎確實讓晏風雪隱隱有了一些變化,以往的晏師弟對周圍的一切都帶著不信任感,而且充滿敵意,完全不可能對一個弟子這般優待。

也許收了徒之後,反而讓晏師弟的心境更加豁達了。

晏風雪見葉臻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發了半天呆,想了一下又提醒道:“希望葉師兄到時候將這兩把劍,以宗門的名義贈出,隨便找一個由頭給他就行了,不用提起我......”

葉臻本來還沉浸在晏風雪收徒是好是壞這個究極難題中,乍一聽到這個要求一時之間連話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半晌他才震驚道:“你什麽時候那麽......那麽熱衷奉獻了。你既然為他好,又為什麽不讓他知道?”

晏風雪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注定是天命之子生命中的過客,留下太多痕跡往往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既然如此他也要適當地“模糊化”自己的存在。

葉臻歎了口氣,把寒鐵收起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自然不會告訴他......隻是希望晏師弟,不要後悔。”

你不讓他知道你做了什麽,若是對方有朝一日誤解你,你還會覺得這一切值得?

“我要閉關幾日。”晏風雪突然出聲道。

葉臻聽了愣了一下:“怎麽那麽突然?”

“閉關養一陣子傷,如今清修是最好的選擇。”晏風雪回道。

葉臻點點頭,心道確實如此,隻是他還是有點不放心:“不過你可別像上次那樣犯蠢了,強行突破,若是再來一次,就算是天道親臨,也救不了你了。”

晏風雪暗道一聲,天道確實救不了。

天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天道立於萬千生靈之上,卻同樣受到眾生掣製。

——

三日後,祈天峰上,陸沉厄站在蒼靈台前跪了許久,也沒等到裏麵傳出一句話。

他隻知道師尊閉關了,也並沒有事先告知一聲。

不過他隻是一個弟子,師尊要做什麽也不用事事通傳弟子,而他因為出行在即,本想親自同師尊道個別。

陸沉厄眼神黯淡了幾分,心中有些猶疑。

師尊......是不是不想見他。自上次從沉水閣出來之後,他都沒能見過對方,他甚至懷疑師尊在有意避開他。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是蔓生的野草一樣,像尖刺一樣纏繞著他的心髒。

明明不想見到他,又為什麽要收他為弟子,給他過去無數次求而不得的希望。

天晴走過來對陸沉厄道:“晏仙君已經閉關了,你專程同仙君來辭行,仙君必然知你心意,隻是仙君此次閉關不知何日才能出關,你在這裏等著豈不是耽誤了正事。”

晏仙君口中的無情劍陣是位於北境雪梧山的一處上古劍陣,群山入陣為陣旗,中有通竅為陣眼,在其中可證道煉心,每年都有各地修士前去闖陣。

想提升自身神識強度極為困難,除了修煉極為難尋的精神類功法,就隻能通過磨煉道心來淬神。

陸沉厄聞言垂眸不語,手中緊緊握著那塊黑色的玉佩,這塊玉佩相當於入陣的資格,尋常人都無法獲得,師尊將這個交給他,並非對他全無希望。

“弟子必不負師尊所托。”他低聲道。

天邊積聚已久的黑雲突然像是到了一個臨界點,仿佛是一瞬間便大雨傾盆。陸沉厄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雨。

天晴眼疾手快地撐起了一把傘,然後她發現這雨不過下了一會,就停了。

天上的黑雲瞬間散開,從中透出幾縷天光,雲上還架起了虹橋。很快天便放晴了,仿佛剛才的大雨都是錯覺。

“真是怪了。”天晴把傘收起,嘀咕了一句,“明明剛剛還在下大雨,怎麽突然就晴了。”

陸沉厄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的陽光,方才淋了點雨的衣服慢慢也幹了。讓他有種錯覺,這突如其來的晴日,隻是為了讓他此去一路順遂,無風無雨。

很快他把腦海裏這個荒唐的想法給排除了,畢竟若是上天真的肯為他擋開一場雨,為什麽過去任由他被雨打進泥濘中任憑怎麽掙紮都不得脫身。

——

蒼靈台內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子,對方一身玄色勁裝,一頭銀白色的及腰長發中,隱隱漏出一截勁瘦的腰身,上麵還纏著一條骨鞭。

男子手中拿著一張鴉羽麵具,端詳片刻後緩緩將之覆在臉上,隻露出淺色的薄唇和精致的下巴。

——

桐水鎮位於北陸玄河州,剛好位於問天宗和道衍宮二宗管轄範圍的中間地帶,但是卻並不歸二宗所管。

因為無情劍陣的存在,所以誕生了守陣人,相傳這些守陣人都是留下劍陣那位上古高人的後人,負責每年給各宗派發試煉資格。

而這些守陣人也在雪梧山下發展出了自己的勢力,守劍山莊。

每年臨近劍陣大開的日子,桐水鎮都要接待無數修士,其中有大宗修士,同樣也有各路散修,通過不知從何處獲得的入陣資格意圖闖陣,若沒有資格的人,甚至會選擇殺人奪寶搶了別人的玉佩。

鎮外的樹林中飄出幾縷血腥氣,在夜風的吹拂下慢慢散去。

騎在傀儡馬上的陸沉厄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林中一片漆黑隻能看到近處的景象,往遠了看都是灰蒙蒙一片。

這次問天宗要去闖陣的弟子並不至他一人,同行之人有幾名帶隊長老,至於其他人除了上次見過的祝星流,還有一些他此前沒見過的弟子。

他自認為無法融入那些人,也不想跟人同乘馬車,索性就騎著傀儡馬跟在馬車的後麵;

等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周圍的霧氣愈發濃重。陸沉厄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他皺了皺眉,突然瞳孔一縮。

他聽不到馬車的聲音了。

明明他一直跟在後麵,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周圍寂靜得可怕,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陸沉厄一時心跳如鼓,他確認自己一直走在正確的路上,為什麽還是會跟隊伍失散。

還是說......他中了幻覺。又或者不止他一人中了幻覺,所有人都被這種詭異的霧氣給分散了。

而且這霧氣,還有些熟悉,但是他一時記不起來了。

陸沉厄一直默念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更加不能自亂陣腳。他閉上眼睛,試圖從寂靜無聲的空間中獲取一些別的聲音。

他天生五感異於常人,成為修真者後五感相較於過去有了質的飛躍。

東南方向似乎有別的聲音。

陸沉厄睜開眼,心裏有些不確定,因為那個方向有不尋常的聲音,可能是同樣被困的人,但是也可能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若他去了真碰到了什麽事,根本不是他能夠對付的。

突然儲物袋中的弟子令有了動靜,裏麵傳來了祝星流斷斷續續的聲音。

“這種詭異的霧氣......會讓人迷失方向感,現在懷疑是魔修作祟......問天宗弟子根據弟子令行事,若令牌越燙說明離我們的聚集點越近......見機行事......”

聲音到後麵戛然而止,陸沉厄隱隱聽到了其中傳來的兵刃交接的聲音,莫非他們已經跟幕後之人交手了?

陸沉厄握著弟子令,感受著其中透出來的溫度,先在周圍走了一圈試探了一下,然後朝著令牌變熱的地方走去。

周圍寂靜無聲,他完全意識不到自己走了多久,而手上的令牌溫度不知道多久沒有發生變化了。

突然他前麵出現了一道模糊的人影,對方像是一步步朝他走來,但是詭異地是沒有半點聲音。

甚至他完全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存在,若不是此人毫無修為,那麽就是對方的實力遠超於他,甚至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陸沉厄瞬間警惕,越到這時候他反而越冷靜下來,因為他明白若對方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既然對方沒有立刻動手,說明一切還有轉機。

周圍的霧不知何時散去了,很快他反應過來不是霧氣散去了,而是這些霧無法近那名神秘男人三丈以內。

他這時才看清對方的模樣,一頭銀發在暗淡的月光下依舊耀眼,隻是臉上帶著一張麵具,讓人看不清麵具底下的麵容,隻能透過麵具的鏤空處窺見底下細膩瓷白的皮膚。

而且遠遠看去,對方清瘦頎長的身形,甚至同他記憶中的某個人有些相似。

作者有話說:

小陸;這人有點眼熟。

阿雪:你肯定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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