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手結出符印,右手手心向外虛按在半空。茅山宗也有一種術法,使用七星針定魂,不過那是在魂魄離體,元氣未散之前,強行鎮住魂魄,一旦魂魄離體,就再也回天乏術,所以很多茅山宗下茅、中茅之才隻好操控屍體裝神弄鬼,愚弄百姓。單就攝魂術來說,茅山宗控製的是亡靈,對活人的魂魄控製相對就差一些。至於能控製自己或別人的元神,那是更高層次的事了,一般的修道士畢其一生,也未必能修到這般境界。傳說中學法術的人到了極高境界,能夠形神合一,把身體化解成和元神一樣無形無質的虛無結構,所謂散則成氣,聚則成形,那簡直已經接近大羅金仙了。但傳說畢竟是傳說,誰也沒有親眼見過。

空氣中隱有波動,正是那胖老板魂兮歸來。人之靈魂,隻有動質量,沒有靜質量,即便波動也隻有道術精深人士能夠感覺,尋常人等如何知道?我這時施用攝魂術已經不必用白圈做引,眼見那旅店老板幾縷魂魄糾結在一起飄飄悠悠,再不遲疑,左手符力周天運轉到右手,手心處引力大增,把那魂魄吸附過來。

這時旅店老板的頭部已被文小姐抱在懷中固定,我右手按在他的泥丸宮處,強行鎮壓。那幾縷魂魄如何當得住我體內循環不息的真氣?頃刻間宛如水流般被我壓迫在旅店老板的體內,我導引那魂魄周天運轉數次,直到筋疲力盡方才放手。

我癱坐在地上,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旅店老板,他的頭在文小姐的懷裏一動不動。我很緊張,說實話,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如果成功的話,說明我的秘術修為已經前進了很大一步。很多時候的修為如果沒有經過檢驗,就很難確知到了哪層境界。

時間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旅店老板的身子忽然動了一下,我和文小姐又驚又喜,相互對視了一下。再過了一會,那旅店老板忽然間醒轉,“咦”的一聲回過頭來看著我。我們兩人沒想到他會康複的這麽快,文小姐更是“哎呀”叫了一聲,跳起來的時候滿臉紅暈。

“什麽東西,軟乎乎的?”旅店老板愣愣怔怔地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啊,夢見我娘了,她摟著我,好溫暖哦。”

我一看旅店老板複活,心中高興,忍不住和他鬥嘴“你夢見你娘了?你娘是不是穿著一身白啊?”

文小姐呸的一聲,重重地踢了我一腳。旅店老板見我們高興,也笑著說“你們小兩口和好了?就是嘛,年輕人就要互相恩愛。你這年輕人愛玩笑,我娘哪穿著白,分明穿著大對襟褂子嘛。”

我哈哈笑了起來,那旅店老板還要繼續緬懷他母親的往事,我怕文小姐難堪,連忙岔開話題問“你說的那個老人,老神經病,到底是怎麽回事?”

旅店老板本就是話癆,見我向他請教,大為得意,“你說這老頭是怎麽回事兒?哈哈,總愛自言自語。更怪的是他會變聲啊,一個聲音粗,一個聲音細,兩個聲音一吵架,簡直笑死我了。”

文小姐聽我談過張鐵嘴被惡靈附體的事,這時驚奇地看了我一眼張開嘴想說什麽,我搖了搖頭示意她沉住氣,繼續聽下去。

那旅店老板不知道自己是死後返生,猶自精神頭十足,搖頭晃腦地說:“粗聲音說,天將降大人與死人也,那細聲音就不高興,說錯了錯了,是我降在你身上,怎麽說是大人死人?嗬嗬,這老頭自言自語,一天到晚自己吵個不休,可笑啊可笑。”

文小姐瞪了他一眼,說這有什麽可笑?我怎麽聽著恐怖呢?

我最想知道張鐵嘴現在的下落,看那旅店老板還要說下去,趕緊打斷他的話頭,問道“你知道這老人現在到了哪裏?”

“不知道,他走了好幾天了啊”旅店老板奇怪地看著我們。你們打聽他幹什麽?這個人可是個真的神經病哦。

沒想到就這樣和張鐵嘴失之交臂,我有些垂頭喪氣,張鐵嘴這一走,誰知道又到了何處?看來隻有到鎮嶽宮守株待兔了。不過那了空禪師的話也未必可信,萬一張鐵嘴到了別處,人海茫茫,又該到哪裏尋找?

旅店老板看我們失望的樣子,突然間想起一事,拍了一下手掌說,啊哈,對了,這老頭不會走到別處的,他隻在這華山附近轉悠,我聽那老神經病自言自語,似乎他的師弟也在這華山丟失,他放不下心來,定要到這裏找那師弟的蹤跡。

我心裏突地一熱,張鐵嘴雖被那惡靈附體,但一靈不昧,仍然牽掛著我,此份兄弟情誼,真是唯天可鑒。我心中感動,眼角濕潤,耳裏卻不住傳來旅店老板的絮叨聲:“這老頭的師弟定是個不安分的東西,連累得師兄急成了神經病。在華山有我們西嶽神保佑,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如何就失了蹤?定是不做好事,被公安抓進了局子,又或許一個失足,掉進山溝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