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老板的話在別人聽來沒什麽,在我的耳邊卻宛如驚雷。我一翻身跳下板床,雙手抓住他板胸口的衣服拚命地搖晃。

“快告訴我,那老頭現在在哪裏?說啊,你快說啊,再不說我殺了你!”

我越是搖晃旅店老板越不說,他越不開口我就偏搖晃,文小姐站在一邊,本來氣鼓鼓的,現在發現情形不對,急忙跑過來用力掰我的手。

“你真神經病了哦,他要被你晃死了!”

我這才如夢初醒,放下了手,再看這旅店老板時,胖胖的身軀軟倒在地,厚厚的嘴唇裏冒出了一縷汙血,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文小姐蹲下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站起來愣愣地看著我。

我也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現在沾了一點別人的鮮血,一點血珠在我的手掌上慢慢擴散。我想笑,又有點想哭,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殺過人,手上怎麽那麽大的勁呢。

“我沒想殺他啊”,我呆呆地自言自語。突然間心裏一動,我真的沒想殺他嗎?心念一動,殺人百步,追魂千裏,難道我已修成了元神離體?

我搖了搖頭,以前張鐵嘴在時,常常笑話我缺乏慧根,修煉時偏又偷懶磨滑,今生無望求證大道。這元神離體雖是大道中最基本的法門,卻是凡人成就真身的最高境界,張鐵嘴天書秘術修煉十多年,已近純陽之軀,尚未做到元神離體,我在俗世中猶為各種煩惱,怎能轉眼間成就真體?

文小姐見我發呆,急得差點哭出聲來。地麵上那旅店老板臉色轉成青藍,一雙死羊眼楞楞地瞪著我,看樣子已經斷氣了。事到臨頭,我反倒鎮定下來了,大丈夫敢作敢為,可別叫一個姑娘看不起。

“你急什麽呀,大不了我去投案自首得了”我拍了拍文小姐的肩膀,安慰她說,“不過是過失殺人,最多判個無期。”

說到這裏,我又有些傷感,哎,出來後可就成老頭子了,一輩子的媳婦夢就這樣破滅了。

文小姐跺跺腳,終於哭了出來。這當口你還有心思說笑,真是沒肝沒肺。不過到底該怎麽辦啊啊?

我說很好辦,投案自首去,就是不知道法院會拿我這個無業遊民怎麽辦。要是無期徒刑,你就和張鐵嘴定時探個監,要是死刑呢,你們逢年過節就到我墳前看看,捷報飛來當紙錢。

我說著就往外走,文小姐這時倒不哭了,她一把拉住我,語氣堅決地說“咱們走吧,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全國解放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地方咱們政府找不到?除非台灣小蔣那地頭。聽說現在相互通商了,可是他們歡的是錢錢,也不會歡迎我這個秘術傳人哪。

文小姐聽我說完,突然跳了起來,“你不是會秘術嗎?可不可以讓老板複活哦?”

複活術?開玩笑,連張鐵嘴都隻能攝人魂魄,我怎麽達到這種境界?文小姐卻不象開玩笑的樣子,她神色鄭重地說

“死馬當作活馬醫,你且試試看,實在不行,我們就一起走,到天涯,到海角!”

文小姐說話倒象情人間的海誓山盟,我雖然好笑,心裏也有點感動。不錯,旅店老板既然已死亡,試一試又何妨?我摸了摸屍體的鼻子,一點呼吸也沒有,頭耷拉著,瞳孔也已經擴散了。臉色青中帶藍,典型的死人症狀。

“大凡生物,都有元氣。人的人中部位有一團渾黃的光,那是元氣,元氣在人就不會死”。我想起了空禪師在講解三車秘法紫河車時曾告訴我的一段話。

我瞧了瞧胖老板的屍體,人中部位那裏還有渾渾光?他的三魂六魄早已消失無蹤。很多人以為人有三魂七魄,實則是把元氣也當成了魂魄,那元氣不過是魂魄的外在表現形式,猶如刀與鋒利,許多修真之人混為一談且謬種流傳,殊為可笑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