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口就是這個光頭漢子。他見自己的同伴死得慘烈無比,早已嚇得肝膽俱喪,當下也不必地丙道人用強,就一五一十的乖乖招出,不過他隻是一個負責拉人頭的小嘍囉,對這夥人販的惡行隻能知道個大概。

這夥人販子共有七八個人,原先都是郊區附近幾個農村的二流子,這些人平時好逸惡勞,最喜歡在朝天宮古玩市場附近轉悠,古玩市場人多錢多,他們和那裏的一些不良攤主相互勾結,專找那些前來淘寶卻又不肯輕易出手的買家下手,最初收獲頗豐,但人們增強了防範意識後,這些人就有點入不敷出了,到後來碰見一個道士,他們就改行做了人販,專門幹些販賣人口、傷天害理的勾當。

最初人販們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是落單的男人就是他們的劫掠對象,但他們幾次劫掠得擊。人販們隻好把眼光投向一些外地來的務工漢子,再後來境況更慘,隻能對一些智障的流浪漢子下手了,這些智障漢子流落街頭,本來就自生自滅,丟失了自也無人在意,好在那道士並不嫌棄,雖然壓低了價格,但對人販們來說仍然是一筆可觀的收入,。他們隻須把抓來的漢子送到棲霞山中,扔進一處偏僻的山穀裏就行了,那道士不久自會找他們付錢結賬。

天乙道人心中起疑,繼續追問下去,果然從光頭嘴中探知那個道士就是衛道士,當下大喜過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和地丙道人立刻逼著光頭帶他們到棲霞山,臨走時他們一把火燒掉了城隍廟,再找那見義勇為的客棧老板時,四處找他不著,原來那客棧老板嚇破了膽,乘他們審問光頭的時候,早已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兩個道人到了棲霞山,顧不上光頭漢子的死活,立逼著他跳下山穀,三個人直直墜落在那片芭蕉林中。光頭漢子摔了個半死,天乙和地丙道人卻是又驚又喜,他們的奇門法術對地勢格局最是熟悉,一眼就認出芭蕉林一帶是刑傷煞重的陰氣旺盛之地,在八門裏屬於死地,那些煉丹的道士一定就隱藏在林子的附近,隻是兩個人在林中尋了好久,卻始終沒能找到死地的入口,無奈之下,兩人隻好施用遁甲術從芭蕉林的地下鑽入,想不到芭蕉林下就是一處直通丹室地下的地洞,地丙道人鑽進地洞時,隱約聽見地洞上方有人的腳步走動,他自下而上xian翻丹爐,果然找到了我們,

陳元方說丹室下麵連接著養屍地,難道下麵的地洞就是存放屍體的地方?我們重新跳進地洞,幾個人四下查找了半天,卻沒能發現什麽屍體,心情不免都有些沮喪,阿呆這小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地丙道人逼衛道士說出阿呆的下落,不然定要讓他給阿呆抵命,衛道士哭喪著臉說,你那兄弟失蹤是貧道來山穀之後,如何還來怪罪貧道?說不定那夥人販子把他賣給了別人也未可知,這山穀裏卻是委實沒有。

地丙道人大怒,“啪”地給了衛道士一記重重的耳光,他伸手奪過衛道士脖頸後的拂塵,拂塵的手柄處瞬間變成一柄鋒利的木劍,木劍輕輕一劃,衛道士的喉嚨處就現出了一道血跡。

衛道士嚇得“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他是個煉丹術士,並不會什麽術法,身體的反應和常人無異,平時哪裏見過地丙這等窮凶極惡的道士?他用手摸了一下喉嚨,發現滿手都是血跡,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差點昏暈過去。眼前的道人凶神惡煞,自己性命隻怕立時不保,他驚恐之下,再也不敢嘴硬,隻好乖乖地走到地洞的一個角落裏,他推開角落裏的一隻壁櫥,隻聽見“吱扭扭”的一陣響聲,從裏麵lou出一扇朱紅色的石門來。

衛道士對這道朱紅色的石門似乎非常害怕,他停住手,臉上lou出一種極為恐怖的神情,我心中一動。難道石門內並不是傳說中的養屍地?衛道士這些人劫掠生人煉製丹藥,又怎會懼怕什麽屍體?看來這裏的情形並非我想象的那麽簡單,一定還有什麽我們無法參透的奧秘。

我正要和天乙道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地丙道人卻不耐煩了,奶奶個熊,一扇石門有什麽可怕?靈寶三奇縱橫天下,平生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他哈哈笑了一聲,一腳踹開了那扇石門,又順手把呆在一旁瑟瑟發抖的衛道士塞進石門裏,大踏步走進了朱紅色的石門內。

我在心裏暗怪這地丙道人太過莽撞,又怕他遇到危險,連忙和天乙道人衝進石門,誰知這石門裏麵一片漆黑,我眼前突然一暗,似乎是到了一處懸崖邊上,心中吃驚之下,收腳不住,骨碌骨碌地滾了下去。

這裏好像是一個極深的大洞,黑幽幽的看不清楚,底部滿是雜草汙泥,我跌下去時,恰好是臉部朝地。一聲驚呼還沒有發出,就被滿嘴的雜草堵住了聲音,想要掙紮爬起,手忙腳亂中卻突然抓住了一個軟綿綿、冷冰冰東西,一驚之下,渾身的血液險些都凝固了,難道我們竟掉進了一處蛇窩?

想起被千萬條毒蛇咬破胸腔腹腔,在裏麵鑽來鑽去的情景,我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甩掉手中的物體,手腳並用勉強爬了起來。一時卻又覺得恍恍惚惚,頭皮一陣發麻,渾身的汗毛都直豎起來。

正在這時,火光一閃,一隻火球直飛向空中,伴隨著火球升空,天乙道人突然發出了一聲狂吼,火光下,隻見他身子向前一跌,猛地撲倒在地麵的一堆汙泥雜草中,地洞中充滿了他粗重的喘息聲音,似乎他也被什麽東西廝纏住了。

我驚得呆住了,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石洞,說它巨大,隻是針對它的長度而言,這石洞實在是太綿長了,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盡頭,石洞的中間有一道黑色的水流,順著地勢緩緩地流動,水流中載浮載沉著一些物體,火光暗淡,一時也認不出究竟是什麽東西。

遠處的雜草叢中,天乙道人正在和一個毛發披肩的男人糾纏在一起,兩個人相互撕咬,在地上不住地滾來滾去,天乙道人口中不住發出荷荷地悶吼聲,那男人披頭散發,看不清麵目,形貌十分可怖!

這裏怎麽冒出個野人?我一看這裏並不是最恐怖的蛇窩,立時放下心來,眼見天乙道人漸漸不支,連忙跑上去把兩人分開,一觸之下,不覺又是一呆,這個形似野人的漢子全身冰冷,根本不是一個!

那漢子被我拽倒在地上。一時掙紮不起,天乙道人撲上去死死地扼住對方的喉嚨,直到對方不再動彈方才住手,他從地上爬起身來,臉上也滿是驚恐,剛才突然被這漢子纏住,隻覺得全身被緊緊地捆縛住,好像一種無形的力量擒住了他,怎麽,也推不開,拖不掉,奇門法術此時已全然無用,對方竟似絲毫不知疼痛一般,隻顧把尖利的牙齒咬進他的身體,象水蛭一樣不住地吮吸鮮血,天乙道人當年好勇鬥狠,受傷無數也流血無數,但這次的失血卻讓他感覺異樣,那是一種連體內的魂魄也隨之抽出的感覺!

我踢了一腳僵臥在地上的漢子,心中也是十分驚怖,依天乙道人的描述上看,這種吸血方式隻有傳說中的僵屍才幹得出來,難道這廝竟是個僵屍?看來自己的推測並沒有出錯,這裏果然是茅山宗的養屍地。相傳茅山宗在唐代最興盛的時候,曾建有多處養屍地,龍門石窟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處,養屍地的主要作用,一是供道士們演練控屍的技藝,二是可以用來煉製通靈的僵屍。據說以前的茅山道士煉製僵屍,是將采集來的玄陰之屍埋入養屍地,並采集玄陰之精(月華)灌入屍口,激起屍體體內聚集的陰氣,從而達到通靈受控的目的。這種僵屍並非道士們以自身的炁氣控製的普通屍體,而是自身能夠思維的通靈行屍,隻是這種僵屍煉製極難,普通屍體容易腐爛,隻有出陰靈的屍體才能煉製,所謂人有貧富貴賤,屍體也有上下高低之分。

隻是這種煉屍術法早在唐初就已被嚴禁,養屍地隻能用來供道士們練習控屍滅煞之用,卻不準煉製僵屍,其中原因就是僵屍一旦練成就極難控製,往往會遺禍人間,唐代雖尊崇道教,但對茅山宗煉製僵屍一舉也是大加撻伐,象那龍門石窟諸寺中塑造的神王像,其足下踏著的小鬼,其實就是茅山道士煉製出的僵屍形象。有唐以來的曆代統治者都對這種邪術嚴厲打擊,僵屍在中原大地早已絕跡,至清末隻在沅湘之間還偶有所見,稱為“山鬼”或“猖鬼”。現在在神農架地區和青藏高原上發現的“野人”和“雪人”,極有可能就是這類東西。

盧生在天書中曾記載過煉製僵屍之法,不過他嘲笑說:“玄陰之屍,出陰靈之軀殼,乃道家之遺蛻,以其煉屍,猶辱先祖之靈體也。”茅山宗鎮屍滅煞,其上茅之才死後往往形成玄陰屍,所以盧生認為茅山道士以玄陰屍煉製僵屍是一種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惡行。

現代社會提倡火葬,普通屍體都不易得,更何況能夠煉製僵屍的玄陰之屍?後人愚昧,以為隻要葬在玄陰地,即或是普通人的屍體都可以成為僵屍,實在是隻知其表不知其裏,見其形不見其神,沒有生前的苦修,死後的屍體成為僵屍都不夠資格。

天乙道人聽說是僵屍,臉色更是難看,他俯下身撥開屍體遮住臉部的長長的毛發,突然間他悲叫了一聲,“地丙師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