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n——te——c?”

四張大小的狹窄起居室裏,穀口義博正打量著手掌上的那張白色名片。.每兩個看言情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注冊過°網的賬號。

燙金色的字體中規中矩地鑲在白色紙張的正中央,金色的邊沿使用了黑色的花紋裝飾,使得整張名片看起來既不過於晃眼,又更添了一分精巧的美感。

但,不過就是張名片罷了。

在壁櫥左上角的那個小隔間裏,陳列著他在公司工作數年接下來的大部分名片。從銅版紙到蛋殼紋紙,從白卡紙到水紋紙,更不用說和這張名片材質一樣的、使用的最頻繁的冰白珠光紙。

麵對上司,要鞠躬90度,同時雙手呈上接過名片;麵對同事,也要30度鞠躬同時禮貌地單手接過名片……

提到名片,就會不自覺地想起這些機械的禮儀動作,仿佛他的人生和這些東西是渾然一體的。

或者說,確實連成了一體。

身為僅僅比‘社畜’要過得好一點的低層員工,公司的規矩、各個處事接待方麵的要求,已經成了銘刻在他骨子裏的烙印。

哪怕是在這難得的休息日,他也沒有小酌一杯的興致,隻是坐在狹窄的起居室裏,目光茫然地朝著白熾燈下的重重淡影,任憑雙耳捕捉著電視裏新聞的播報聲,和妻子製作料理的輕微響動,也沒有一點起身活動的想法。

食指與中指在名片的表麵上梭巡撫摸,朦朦朧朧之間,他總覺得這張名片和那些被稱作‘名片’的紙張有著本質上不一樣的地方。

是什麽?

材質?字體?

穀口義博眯著雙眼、再次閱讀了一遍那行中規中矩的英文,字母方正周圓,哪怕是漢字部分也是如此,筆劃在工整之餘再無其他神韻,甚至在華麗的襯飾下顯得有些空洞。

如果名片如同鏡麵一樣能夠反光,他大概能夠看見,自己此刻的瞳孔也顯得分外空洞。

那麽……

幾乎是在無意識間完成的動作,他伸出雙手,將名片捧到了自己的鼻翼下方。

“啊……”

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利劍,順著吸入的氣流進入鼻腔,抵達嗅上皮組織後,刺激嗅覺纖毛做出反應,最終從嗅神經向上、抵達大腦的嗅覺區。

穀口義博不禁顫抖著輕呼了一聲,然而那種從鼻端將他從中劈成兩半的刺激感並未讓他丟下名片,反而用力將它握的更緊了些。

視覺在模糊,眼前的景物忽遠忽近、忽暗忽明;聽覺在消失,電視裏主持人的播報聲扭曲成了一種尖銳的嘶聲;觸覺在鈍化,他甚至無法確認自己的觸感是否真實,隻是憑著習慣保持之前盤坐的動作。

唯獨嗅覺……

唯獨嗅覺讓他明白自己還身處人世,而非死去。

那種氣味——那種任何事物也無法散發的氣味——那種任何事物也無法取代的氣味——

強烈的渴望幾乎讓他用名片遮住了全部的呼吸空間,快要窒息、卻仍舊不肯放開那張小小的名片。

被改變的遠遠不止嗅覺區。

無形的利劍將他的大腦劈成了兩半,剝離出所有的神經和溝回,所有經曆過的事情一一在眼前回放、重演,一秒無數幀的畫麵在思想中奔流而過,穀口義博卻沒有一點不適和眩暈。

那股奇跡般的氣味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潛藏在他身體中的某種東西。

過去的記憶片段,在那種莫名事物的引導下重新組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視角:曾經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有更好的另一種,每個篤信不疑的認知都有其荒謬之處。

再沒有可笑而冗長的公司條例,再沒有無用而荒謬的交際守則。

思維在顫栗,身體在發燙。

白色的名片在他的緊攥下微微發皺,待到穀口義博舒暢並釋然地將名片放下,仿佛已經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微黃的燈光下,他再次念誦了一遍某個平凡無奇的名稱。

“g——en——te——c.”

還是不變的蹩腳日式英語發音,從表麵上看他和之前也沒有什麽不同。

唯有他自己的內心清楚,一切都不一樣了。

或許這來源於某種錯覺,但至少在此刻,穀口義博覺得自己終於體會到何謂人世間真正的自由。

人是貪婪的。

他珍而重之地將名片邊沿的褶皺撫平,又拿出了衣櫃裏品相最好的那套西服,將名片妥帖地放入內襯的口袋中。

一旦體會過一件美好的事物,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再體會一次。

麵對洗漱間狹小的鏡子,穀口義博細細地將鬢角理順,哪怕已經出現了疲憊代表的數根白發,也掩蓋不了他此刻分外高揚的精氣神。

自由是人類最基本、也最理想化的追求。

他沒有看到,自己原本棕黑色的瞳孔中,居然詭異地浮現了一絲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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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一切禍亂之源。”

深藏在東京地下的龐大研究所內部,酒德麻衣正亦步亦趨地跟隨在一身小醜裝的墨瑟身後,在架在空中的玻璃長廊之上、俯視下方眾多的透明實驗隔間。

“金錢、權力、女色,不一定能打動最沒有**的人。但自由是人的根性,沒有人能夠抵抗自由的誘惑。”

墨瑟一邊侃侃而談,一邊領著酒德麻衣在一扇厚實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就算你這麽說,可現代人是領會不到自由的價值的。”

酒德麻衣並沒有反駁他的論調,因為她明白、就算提出反對意見,也隻會引出一連串狂人的發言和歪理邪說。

更何況,的確很難有與自由相提並論的事物。

“所以讓他們體會到自由的價值就行了。”

墨瑟打了個響指,也不見有什麽別的動作,麵前至少厚達半米的合金大門便悄聲無息地向兩側滑開,露出房間內複雜的各類設施。

“用這些亂七八糟的生物製藥設備?販毒?”

酒德麻衣僅僅瞟了一眼,便明白了那些不明覺厲的設備究竟能用來做什麽。

她隨身攜帶的古龍血清也是在這些類型的設備加工下製造出來的,可惜這類設備限製太大,隻能用來合成非常少量的成品,在醫療製藥方麵僅僅用於實驗構想、而非批量生產。

“誰知道呢?”

墨瑟反問了一句,隨後虛點了幾下,讓一幅東京地區的簡略投影浮現在空中。

在地圖上,有著或明或暗的紅點,隨著虛擬時間軸上天數的推移,那些暗淡的紅點也迅速亮起,而明亮的紅點則正在以不同速度向周圍蔓延。

最終,連成一片,鮮紅地仿佛將城市點燃。

“我隻是在做些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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