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天。

高冪在撿來的石頭上用指甲劃了半條細線,然後揣進衣兜裏。在這個尼伯龍根裏能計時的不多,除了他腕上的手表,也就隻有每天半夜12點準時響起的鍾聲。不管是從哪裏傳出的,但它標誌著暗無天日的一天又將過完。

他們當然想過尋找出路,隻是這裏的地形如同巨大的蛛網一般縱橫交錯,不論是月台還是隧道,長相還千篇一律。

都說尼伯龍根有一部分是現實的倒影,可它們真正區別於現實的地方在於詭異破碎的規則,比如這個幾乎抵得上北京所有地鐵線路加起來的一號線,比如月台上一直在腐朽卻從未真正修壞的標語和海報,比如偶爾傳來的現實中的地鐵運行聲。

比如他們並不會感覺到幹渴和饑餓,隻是身體會不斷消瘦下去——除非自己了結自己的生命。

所以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登上總是恰好派來的列車,煎熬過一段無比孤獨的時間之後,與九個頭的荷官再搏一搏出去的機會。

直到所有靠孤獨換來的的籌碼全部消耗殆盡,便繼續登上列車賺取下一輪的孤獨。

看起來就是一個死循環。

如果說這是一場意識流的電影、或者一部地獄級難度的棋牌遊戲,那麽高冪或許會很欣賞它的創意和氣氛,可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便隻剩下罵娘的心情。

“下一次馬上就要開始了吧?”

依偎在他肩頭的萬博倩輕聲說著,神色疲憊而安詳。

原本就體態輕盈的她在飽受了這麽多天的折磨之後,更是連一點重量都沒有了,瘦得和一支風箏一樣,似乎一陣輕風吹過都能將她吹跑。

“不知道今天的運氣怎麽樣呢。”

高冪聞言看了看表,確實,牌局以八個小時為一輪,現在離下一場牌局開始隻有不到五分鍾了,想必地鐵已經在奔赴荷官所處的那個地方。

可真的能贏過荷官嗎?

哪怕他是卡塞爾學院數學係的第一,在鏖戰中也沒能完全勝過荷官——以他的計算能力,隻有拉場麵上的幾個人下水,才能夠保證湊齊離開的籌碼。他能夠抽幹場上除荷官外的籌碼來達到他離開的標準,可萬博倩還在這裏。

“沒關係,我們總能夠出去的。學院一直都在派人搜索,這麽多天了,他們應該也快搜索到地鐵這裏了。最後,祝願一句我們今天鴻運當頭吧。”

話是這麽說,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對混血種和人類來說,想要進入尼伯龍根的條件就是身上先存有任意一個尼伯龍根的印記,但想要得到印記就必需進入過尼伯龍根……所以這種無解的循環,導致了無數煉金術師夢寐以求卻畢生連尼伯龍根的邊都摸不到。

誤入尼伯龍根的也不是沒有,他們就是最好的例子,可曆史上那些貌似進入了尼伯龍根的人幾乎就沒回來過,哪怕回來了,也多半是以死侍的形態歸來。

好在萬博倩同樣選修的理科類,並且她的曆史成績一直都不太好。

至於運氣什麽的……純粹的心理安慰而已。

“那個,陳同學?我們馬上就要開始下一輪的牌局了,你現在還好嗎?”

他看著那邊僅僅點了點頭作為回應、便繼續看書的淡靜的白裙文學少女,不由得打心底裏升騰起一種敬佩。

被困在這裏這麽多天,他和萬博倩還可以相互依靠在一起,通過說悄悄話、開幾個玩笑來度過漫長的時間,但這位白裙的少女隻有一本放在膝頭上的書籍,並且早已看過了很多遍,卻表現的比他們兩個人加起來還要淡然。

或許是有一定程度的自閉症?

這樣子的少女如果有輕微的自閉症,喜歡一個人在無人的角落裏看書,似乎是一件非常容易讓人相信和接受的事情。

仿佛一朵純淨的小白花,獨自搖曳在無人的角落裏。

可惜她的白裙子上沾染了一些黑色的汙點,正是這些汙點,讓高冪完完全全刷新了對這位少女的所有印象。

總所周知,尼伯龍根總是和龍類聯係在一起的,而高階的龍類身邊總是有各種各樣如同影子一般的死侍,哪怕龍類不刻意地去收攏,那種存在於血統中的召喚也會聚集一部分喪失神智到處遊蕩的死侍。

好在北京地下尼伯龍根裏的死侍似乎比較溫和,盡管有時會突然出現嚇得人心髒驟停,可如果不表現出敵意的話,就和沉默的空氣沒有什麽區別。

甚至你下車的時候,它們還會很禮貌地讓出一條通向車門的道路,並且用金色冰冷的眼神默默目送你遠去。

不然,就憑他們兩個戰鬥能力等同於零的偵察型專員,給這麽多死侍塞牙縫都不夠。

可是在大約……十天之前,他們碰上了一個誤入此地的人,也就是陳雯雯,當時他們之間還有一段距離,恰巧列車上又出現了死侍。

為了不讓她太過驚恐,高冪試圖先趕上去解釋一通,結果白裙少女隻是淡淡地掃視了一圈車內,便以幾乎無視那些滲人黑影的姿態走了進去。

是缺心眼還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高冪想不到第二種可能,接著他便看著白裙少女走到地鐵中站立的扶手旁,並指為刀利落地斬下來一截長長的鋼製空心管,然後以非人般的暴力和速度揮舞著鋼管殺入了死侍群中。

一對小情侶以麵對外星人的表情傻站在月台上,呆呆地看著那位表情依舊恬靜安詳的少女急速揮舞著纖細白皙的胳膊,將一隻又一隻的死侍打爆頭顱,用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穿梭在那些試圖撕碎她的利爪之間。

於是,死侍們帶著無聲的哀嚎,將黑色的鮮血濺滿了整節車廂。車窗上偶爾砰地貼上來一張蒼白恐怖的麵容,在僵直了一兩秒之後,留下一串深沉的血跡,滑落在地板上。

列車的停留時間有限,所以他們最後能夠看到的畫麵,便是白裙的少女提著幾乎已經染黑了的鋼管,站在蒼白與漆黑交織的屍體群中,輕輕地擦拭飛濺到她臉上的幾滴鮮血。伴隨著列車的運行,悄然遠去。

說真的,如果不是萬博倩的言靈·血係結羅沒有任何反應,高冪幾乎要認為這位白裙少女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龍類。

直到再次在牌局上見麵時,他們之間才正式地打了第一個招呼。

“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感覺有點不安啊。難道今天會發生什麽變故嗎?比如說荷官今天突然換了種遊戲什麽的。”高冪小聲嘀咕了幾句,再次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其實德州撲克這種遊戲反而還是比較好的,隻要參加的人數夠多……”

說到這裏他自覺失言,不過看了看毫無反應的陳雯雯之後便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盡管陳雯雯是徹徹底底的誤入,但她絲毫沒有想要出去的意思,迫於一開始她屠殺死侍所造成的陰影,兩人權衡再三也沒敢問出口。可惜就算把陳雯雯的籌碼全部贏過來,也隻能夠一個人出去的。

陳雯雯合上了書本,將目光投向車門。

她不自覺地勾起一絲微笑,因為她同樣有一種預感,她所一直等待的,或許今天晚上終於會有結果了。

(更新的晚了,因為學校昨天下午才放學,然後晚上又被拉去打了兩個小時的羽毛球渾身酸疼,被高手虐得不要不要的,所以現在才有時間更新。

另外由於起點的N。C河蟹行動,導致本書幾乎有9萬字都被屏蔽了,具體原因我都不想吐槽了,但是這屏蔽地簡直就和開地圖炮一樣毫無道理,類比瘋、狗。

按照指示,目前申請了解除章節屏蔽,不知道有沒有用,隻能靜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