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昊微披上外套, 看了一眼陷入昏睡的司瀾,雖然被欺負過後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女相,但也不至於被認成是女子。
他從簾子內走出去, 壓低聲音:“神母, 您怎麽過來了?”
“吾聽人說,你帶了位姑娘回玉清宮, 吾便過來看看。”神母目光從簾子上收回, 滿臉「孺子可教」的表情望向他,上前拉著他的手,一邊走出殿門一邊輕輕道, “這位姑娘是哪位仙子?”
昊微表情踟躕:“他不是天界的人。”
神母一愣, 麵容上浮出糾結之色,慢慢道,“隻要她不是魔界的人就行了。”
“……”昊微。
神母見昊微沒說話,看了他一眼, 見他表情有些異常, 頓時心涼涼的,“她……她該不會真是魔界的?”
“嗯。”昊微應了一聲。
“……”神母。
昊微看神母仿佛被雷劈了的樣子, 猶豫著該怎麽和神母溝通, 才能減輕神母心裏的偏見。神母年紀很大了, 經曆過天魔三次大戰,因此對魔界有著很深的偏見。
這時, 神母深深歎口氣, 仿佛做完了心理建設:“也無礙, 隻有她是個女的便行了。”
她這八萬多年來也算是見多識廣, 六界什麽樣的愛恨情仇她都見過。
對方是魔族, 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年齡身份地位這些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這女子對昊微真心真意,能為昊微早日誕下一兩個子嗣。
隻是神母發現自己說完話後,身旁的昊微又詭異的沉默下去。
神母手臂略微顫動,望著昊微英挺俊朗的麵,難以置信開口:“你……你該不會告訴吾,她連個女子也不是……”
昊微艱難頷首,伸手扶住神母,怕神母承受不住昏厥過去。
神母確實身體踉蹌了下,滿頭白珠步搖晃動,如她此刻淩亂的心。她苦著臉,抓住昊微的手,唇瓣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又沒說出來。
她素來不愛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別人,因此在昊微的成長過程中,她甚少「指手畫腳」,可這一次昊微的事情,著實嚇到她了。
她好一會兒才平複心情:“男的?魔界的?”
“嗯。”
“罷了,還有什麽一並說出來吧。”
“他還……成過三次親。”
神母又一踉蹌,抓住昊微的手不由加重力道,轉過身,露出滿眼無奈和痛苦,看著昊微,雖未開口但眼中意思不明而喻。
他到底看上對方哪一點了?
昊微無比虔誠開口:“神母,孫兒和他之間的故事非三言兩語能講清楚 ,他因為各種原因,在六界名聲不是很好,但孫兒在和他相處後,非常慶幸自己能夠透過那些不靠譜的傳言,認清楚真正的他,並愛上他。”
神母還從未聽昊微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在她記憶裏,昊微和太微一樣,雖玉質金相但冷麵寡語,惜字如金。
他們父子倆的性格,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卻都會為了所愛之人而正言厲色。
原來,大情種這個特性也會遺傳給下一代。
神母忍不住在心裏長籲短歎,坐到八角亭中,目光有些飄忽,昊微見狀便靜靜待在她身邊。
他知道神母疼他,不會傷他的心。
沉默了好一會兒,神母才從飄忽中緩過神,道:“昊微,吾怕你這一生順風順水,沒有經曆過太多磨難,會被短暫的快樂所蒙蔽眼睛。”
“神母,孫兒知道您在擔心,孫兒對他並非是一時心血**。”
“那……那他到底哪兒吸引你?”
昊微聞言笑了下:“神母,您應該問他哪一點兒不吸引我。”
神母無奈換說詞:“好,那你說他哪一點兒不吸引你?”
“沒有。”
“……”神母。
神母看昊微堅定的模樣,心中無奈又唏噓,同時也越發對司瀾好奇,“吾能不能去看看這位姑娘,不是,這位少年。”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兒,竟然能將昊微迷得暈頭轉向。
“他現在還在睡覺,神母不若改日再來。”
神母聽到這,忍不住在心裏嘖嘖一聲,昊微這是還沒娶媳婦,就已經為未媳婦著想,而忘了她這個祖母。
她揶揄道:“吾看他那般累,應是受了不少苦,這覺怕是睡得很沉。”
昊微聞聲麵上雖無變化,實際上耳根卻詭異的紅了,隻輕輕將頭低下幾分,並不言語。
“哎,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既然你要和對方在一起,那就要拿出些誠意,盡早差人去魔界提親。他若是好說話,問他願不願意脫離魔族,入我們仙籍。”
“嗯。”昊微繃著臉應道。
神母站起身,走出八角亭,又是長長歎了口氣。多虧她這麽些年修身養性,看淡了很多事情,才能突然接受自家光風霽月,鳳表龍姿的孫兒,同一個結過三次婚的魔族男子在一起。
臨走時,神母不知道想起來什麽,又叮囑道:“吾能接受他為你的天後,但是仙界眾仙恐怕無法接受。昊微,這件事情恐怕需要你好好處理。”
“是。”昊微俯首應道。
“還好你有個孩子,不至於後繼無人,讓吾心裏不那麽難受。”
“……”昊微。
昊微不忍心告訴神母,那個孩子其實也是他化作的,他怕他把這事說出來後,神母會徹底受不住,於是瞞了下去。
送走神母後,昊微站在八角亭下沉默著,然後才通過神識傳音給虞無道,了解一下仙界現在對他和司瀾的事情知曉了多少。
虞無道很快回聲,告訴昊微,現在天界謠言眾多,大多是關於司瀾的壞話。
對於兩人的關係,天界眾仙則形成三派,一派支持自由戀愛,讚同兩人在一起。一派堅決反對,認為昊微是被迷了眼,神誌不清才會和魔尊在一起。
還有一派則持中立態度,默默在一旁觀看前兩派鬥嘴。
昊微吩咐著話:“無道,你先想辦法製止不實謠言,然後將天界和魔界將要聯姻的消息散布出去。”
“是。”
——
昊微本以為司瀾還在睡覺,他掀開簾子,卻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司瀾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倚在床欄上,神色不辨。
昊微走上前,探向他的額頭,見他臉蛋微微有些紅,還以為他發燒了。他又探向他的手肘,確認著情況。
“身體有無不適?”
“沒有。”司瀾從**下來,本想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樣子,但沒忍住還是開口問道,“我不會脫離魔籍。”
昊微知曉司瀾既然醒了,那想必該聽到的都聽到了,“神母也並非逼著你一定要脫離魔籍。”
“哦。”司瀾臉更紅了,總覺得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卻已經聊到提親,脫籍上去了。
昊微要是聽得到他的心聲,知曉他將兩人的關係還定位在八字還沒一撇上,估摸著要吐血。在他心裏,司瀾已經是他的天後,隻差一個冊封儀式。
“還需要休息嗎?”
“不了,我們還是早點查清楚玉無瑕的事情。”
那玉無瑕的事情就像是一塊大石頭懸在心上,讓人寢食難安,一想到曾經輪回那麽多次都阻止玉無瑕失敗了,司瀾心裏便有些壓力,不願意多耽擱時間。
“好。”
他們二人本欲打算直接去玲瓏山,但想起來啻憂神君說冥界天門關陣法在一百年前便已經布置好,於是打算先去冥界看看情況。
現下九重天上的人都知道兩人的關係了,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於是二人正大光明,肩並肩離開天界,飛往冥界天門關。
冥界這一百年來並未發生過什麽事,不知道那個被獻祭的人會是誰。
司瀾一路擰著眉,表情嚴肅,將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後停留在那個不可能的名字上,心髒狠狠一頓。
他張了張唇,試探性問向昊微,“你覺得天門關獻祭的那個人會是誰。”
“薛融。”昊微言簡意賅道。
當初他在平下鬼界後,將鬼王封印起來,為表公平,讓眾鬼以打擂台的方式選出新的鬼王。而三百年後,重開擂台,薛融挑釁新鬼王,打敗了對方。
昊微隻在加封鬼王的儀式上見過一次薛融,鬼界的事宜平日裏都有專門的仙家負責,所以他自此之後再未見到過薛融,直到上一次在瀛洲島。
司瀾心裏也想的是薛融,眉頭皺了皺,“那上次我們見的那位……”
“不是薛融。”
能冒充薛融,還能在他們倆眼前蒙混過關的人,他們隻想到了一位,玉無瑕。
司瀾表情頓時有些難看,這個猜想若被證實了,那他感覺自己又被玉無瑕當做猴耍了,心裏不禁有些氣。
不過這倒也能解釋為何玉無瑕這幾百年來消失了蹤跡,想必他在殺了薛融之後,化作薛融的模樣,一直在冥間行事。
兩人落到冥界天門關,隻見朱紅大門緊閉,城牆內響起若有若無的惡鬼叫聲。四周鬼氣如雲般層層堆積,彌漫在鬼門關之上。
昊微落到此地後,鬼氣瞬間後退,仿佛受到了什麽傷害,一直退到鬼門關之內。
他在鬼殿,抓了個看起來年長的鬼差詢問著話;“薛融現在在哪兒?”
“薛融殿下,他……他前幾日離開冥界後,一直沒有回來。”
“你在鬼殿伺候多久了?”
“三千多……多年了。”
“那對薛融了解嗎?”
“較為清楚……”鬼差膽戰心驚說著話,一雙眼睛在昊微和司瀾身上來回打轉,“你們想要問什麽,我……我都會說的清清楚楚。”
“一百多年前,薛融身上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嗎?”
鬼差擰著兩根黑黢黢的眉毛,努力想著事,“沒……沒有……”
頓了頓,鬼差又道,“不過,五百多年前,薛融殿下身邊倒是發生過一件奇怪的事。”
“什麽事?”
“薛融殿下修為忽然間大增,在擂台上打敗了老鬼王,老鬼王臨死的時候,指著薛融殿下,罵薛融殿下為……為……妖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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