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玉凝眸回望他,眼神沉沉,“玄之。”

樓玉,字玄子。

他也不算騙他。

仲黧倏然一笑,“玄之,我還是第一次以人類的模樣走了這麽久的路,腳有點疼,你抱我。”

“……”樓玉。

“……”司瀾。

這蛾王不僅外表像個孩子,言行舉止也似個孩子,前一秒還在抱怨,下一秒就撒嬌……

隻是樓玉這個冷麵羅刹,應該不吃這一點。

然而下一瞬,司瀾便看到樓玉彎下腰將蛾王抱起來的場景,不由睜大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樓玉還會對人公主抱嗎?

麵對他那個貌若天仙的師妹,樓玉不都是無動於衷嗎?

仲黧兩隻手臂順勢攀附在樓玉的後頸上,唇瓣有一搭沒一搭的挨在樓玉的脖頸,溫熱的呼吸緩緩散開。

樓玉卻始終板著個臉,仿佛沒有感受到仲黧的意圖。

司瀾亦步亦趨跟著這兩人,看著眼前的畫麵,心情有些複雜,不自覺的擼著龍角道,“樓玉最難忘的畫麵,怎麽會是這些?”

小白龍的龍角被拿捏住,氣得臉上布滿陰雲。

無禮的魔尊。

樓玉難忘的自然不是這些畫麵,而是這畫麵裏的人。

樓玉的死,恐怕跟眼前這位蛾王脫不了幹係。

不過它沒記錯的話,半年前地仙曾向它稟告過此事,聖域妖穀的蛾王被修士一劍穿心殺死,魂飛破滅。

聖域妖穀其他妖物則悉數被燒成灰燼。

倒是沒有說那修士的結局是什麽。

蟲殼內。

樓玉將仲黧放到白玉台上,仲黧忽然好奇的問著話,“你是不是在人類中,算是怪人?”

樓玉掀起眼皮,淡淡道,“為何這樣問?”

“因為你沒有表情,不像其他的人類,臉上總愛帶著畏懼。”仲黧回憶起往事。

“……”樓玉。

那是因為看到你出現,他們的臉色當然會帶著恐懼。

“你還沒有求我……我想聽你求我……”仲黧眼中閃爍著期待,歪頭露出笑色。

樓玉則抿著唇角,袖子中的藤條滑落到掌心,猶豫著要不要殺了這個仲黧,可隨後又想起來師尊曾經提到過的事,這仲黧根本不怕普通的傷害。

必須要找到真正克製仲黧的方法,才能殺死他。

樓玉收回藤條,緩緩靠近仲黧,“嗯,我求你。”大抵是不情願,說話時聲音沙啞低沉,富有磁性,但聽在仲黧的耳朵裏莫名性感。

仲黧定定看著他,“若是每個人類都如你這般長得好看,聲音好聽,那我也就不舍得吃他們了。”

“……”樓玉。

“對了,你有娘子嗎?”

“沒有。”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仲黧問這話時,語氣裏竟有一絲忐忑。

他在暗示樓玉,不知道這個英俊的人類聽不聽得懂。

樓玉迎著仲黧的目光,慢慢道,“沒有。”

仲黧臉色一點點失望下來,不過還是伸手抱住樓玉,下巴墊輕輕靠到樓玉的肩上。

沒有,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你留在妖穀陪我好不好?不然,我就把你送給外麵那些蛾子吃掉。”

仲黧像是在威脅他,又像是隨口一說,語調很平淡。

樓玉低下頭,看到仲黧濃密的長睫垂下來,一綹發絲黏在額前,襯得仲黧膚色越發雪白。

若不是親眼所見,樓玉會認為懷中這個少年隻是一個剛剛及冠的柔弱小公子,而不是那個凶殘暴虐的蛾王。

他還沒有來得及回複他,蛾王威脅完話後,倒是靠在他的懷中,沉沉睡著。

樓玉望著他,慢慢擰起眉頭,大抵是在疑慮蛾王為何對他如此放心?

就不怕他趁他睡著做什麽嗎?

樓玉的手頓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該摟住他還是該推開他,最終還是放了下來,向後靠到白玉台,斂眸沉思著事情。

沒了修為後,不一會兒,他也有些困頓,陷入到沉睡中去。

司瀾見二人都睡這了,這才從角落裏走出來,看著沉睡中的好友,心情複雜。

他如今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像個旁觀者,經曆樓玉所經曆的一切。

此時的樓玉已是渡劫期的修士,這具肉身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容器……所以就算肉身隕滅,樓玉也不會死。

那麽能殺死樓玉的人,隻會是一個比樓玉修行更高的人。這段時間,司瀾在聖域妖穀觀察了一番,沒有發現有這樣的人。

至於六界,人、鬼、冥、妖四界,幾乎沒有人是樓玉的對手,神、仙兩界與修仙界關係向來緊密,斷不可能莫名其妙會殺掉一個渡劫期的修士。

魔界以司瀾為尊,也絕不會去殺樓玉。

“所以到底是誰殺了你?”

司瀾盯著樓玉的麵容,喃喃自語,正百思不得其解時,眼前的畫麵又發生變化。

司瀾看見樓玉睡著後沒多久,蛾王從**下來,走到外麵,來到另一處房間內。

那房間裏血腥味濃鬱,直令人作嘔。須臾,房間內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和咀嚼聲,在這黑夜裏格外清晰。

司瀾隱約明白了些什麽,沒有跟上前去。

他捂住小白龍的耳朵,怕教壞孩子。

這時,司瀾看到樓玉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樓玉穿過他的身體,順著聲響徑直走到房門前,不知道看見了什麽,臉色瞬間一把,捏著門把的手指泛白。

仲黧正坐在鮮血中,大抵是聽到樓玉的腳步聲傳來,他轉過身,朝樓玉,倏然笑了下。

笑容坦然,純真,卻又詭異,妖冶。

樓玉本能的後退一步,眉宇裏俱是抵觸。

仲黧卻站起身,突然撲到他懷裏。

“你醒了。”

“別碰我。”樓玉冷冷的說著話。

仲黧身子一顫,暗暗咬住唇角,“你不喜歡我吃……”

“是。”

仲黧像個孩子般,無奈歎口氣,“那我以後改吃素好了。”

樓玉聽到這,冷冷道,“蛾子也能吃素?”

“吃是能吃,隻是吃素會影響我們的身體和修為,隻有常常吃肉,才可以保證我們的強大。”

樓玉垂下眼瞼,神色莫辨,“我不喜歡你這樣。”

仲黧陷入到糾結中去,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看著樓玉,“那我,以後每隔十日再開葷一次行嗎?”

“不行。”

“可是我不吃這個的話,我……”仲黧看樓玉臉色冷淡,絲毫沒有商討餘地的模樣,隻得歎口氣,“好,我不吃就不吃了。那,你給我笑一個,不對,是往後每日都要給我笑一個,好不好?”

說到後麵的時候,仲黧語調微微上揚,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嬌氣。

樓玉沉默半晌,斟酌道了個「嗯」字。

“那你先笑一個……”

樓玉似乎有些為難,想要笑,但是卻不懂得笑,於是僵硬的扯起嘴角,這副模樣看得仲黧哈哈大笑。

“你要這樣笑……”

仲黧踮起腳尖,伸手抬起樓玉的眼角和嘴角,“眼睛和嘴巴一起動,才是真心的笑。”

樓玉試探性笑了下,眼神深邃,笑意溫柔。

仲黧愣住,定定的看著樓玉,爾後也不由自主笑起來,埋首到樓玉胸口處,緊緊抱住樓玉。

隻是仲黧卻沒有看到,樓玉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鷙。

接下來這段時間,幻境裏的樓玉一直在尋找除掉仲黧的方法。他一邊暗中恢複修為,一邊想辦法說服仲黧下命令,不準蛾子們吃人類。

於是整個妖穀,全變成吃素的蛾子。

這也導致蛾子們怨氣衝天。

司瀾直覺樓玉不能在妖穀再呆下去,恐怕會出事,並非是性命之憂,而是……情愛方麵的。

樓玉的無情道修的是心法,所以即使結婚娶妻,生兒育女,也不會影響道行,唯一能影響的便是動心。

司瀾害怕樓玉算計來算計去,到時候把把自己給算計進去了。

可是樓玉卻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而幻境中的仲黧也完全沒覺得危險來臨,在忙著準備和樓玉的婚事。

他按照人類習俗,將本來是陰暗的妖穀掛滿紅色的燈籠和紅幡,整個妖穀似乎都洋溢在喜慶之中。

婚禮的前一日一群侍奴,捉走樓玉,想要生吞下樓玉,他們不願看到蛾王被一個人類玩弄於鼓掌間。

等仲黧找過來時,樓玉已經身負重傷,胳膊被一隻侍奴咬的鮮血淋漓。

仲黧瞬間幻化出原型,嘶吼衝向樓玉,一把救走樓玉,巨大的翅膀順勢撲向那個侍奴,侍奴頓時被打飛,摔在地上吐了口血出來。

仲黧心裏還不解氣,翅膀又掃向其他侍奴。

那群侍奴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紛紛被他打傷倒在地上,隻是他們仍然不肯收手,還想朝樓玉攻擊過去。

“王,您就算殺了我,今日我也要殺了這個人類!”

“王,我們決不允許王您和人類在一起!”

他們悉數跪在地上,以死要挾仲黧,就算今日殺不了樓玉,明日也會殺,就算他們死了,也會有其他侍奴繼續完成遺誌。

仲黧氣極反笑,見拿捏不了他們,便直接施法將他們帶到濯龍樹下。

仲黧指著那棵蒼天大樹威脅,“如果你們殺了他,那我就毀了濯龍樹,你們不怕死,我也不怕,那我們就一起死。”

侍奴們聽到這,臉色巨變,望著仲黧的目光,俱是不可思議。

仲黧居然為了一個人類,要毀掉整個妖穀?

瘋了!

樓玉聽到這,抬頭望向濯龍樹,眼神閃了閃。

這棵古怪的大樹似乎對於聖域妖穀與眾不同。

“王……”

侍奴們還想要說話,而樓玉此時卻因為受傷太重,突然昏過去,仲黧匆忙接住樓玉。

“你們不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說完話,仲黧帶著樓玉,身形瞬間閃現離開。

樓玉身上受了不少傷,最嚴重的便是右手臂,直接被咬掉一塊肉,鮮血此刻源源不斷溢出。

仲黧幫樓玉止血,施法穩定樓玉身上的傷勢。大抵是輸入太多內息給樓玉,仲黧麵色微微蒼白,趴在樓玉胸口處。

樓玉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見到的便是仲黧異常白皙的麵容,對方睡得很淺,呼吸輕輕落在他心口處。

被壓著的地方,好似要充血,轟隆隆作響。

“你怎麽樣?”仲黧聲音弱了幾分。

樓玉輕輕頷首。

仲黧抬起頭,目光定定看著樓玉,兩人之間,咫尺距離,鼻息相聞。

仲黧忽然扯了扯唇角,閉上眼睛,低下頭,吻上樓玉的唇瓣,樓玉沒有推開他。

無數白色流光憑空浮現出來,圍繞在兩人周圍,組成一道屏障,將他們緊緊包裹在其中。

屏障內,是情愛和歡愉的聲音。

司瀾沒想到會突然看到這樣的畫麵,站在屏障外麵,一時局促起來,下意識伸手捂住小白龍的眼睛,隨後不知道想起來什麽,他又將手放到小白龍的耳朵上。

“不準看,也不準聽!”司瀾威脅小白龍。

“……”小白龍。

作者有話說:

下章副cp的故事線就結束了,其實這本書的講的就是兩主角一路打怪升(吃)級(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