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母跑出去之後, 又覺得自己如果一個人去通知,速度肯定很慢,趕緊來到廚房, 看著馬嵩說:

“我記得你之前有去過我們家的工坊, 這次你再跑一趟,把家中姑姑醒來的事情告訴公子和小姐。”

“是, 婦人,小人馬上去。”

被安排事情的馬嵩立即出發,最近他早已經把附近的情況摸清楚,自然對從沈家到工坊的路線了然於心。

至於家中還需要江婆子照顧, 剩下一個馬珠珠小姑娘年齡還小也不頂事, 她自己請了一輛牛車就往自家地裏趕去。

等到大家齊聚一堂,看到的就是沈老夫人和沈敏相擁而泣的場景,隻可惜現在沈敏的嗓子還沒有完全恢複, 想要說一句完整的話很困難。

大家見此也就沒有特地去通知還在縣城裏教書的沈岩。

就這樣大家陪著沈敏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工坊內還需要忙活的三人有離開了。

倒是地裏的勞作還暫且不需要急著開工, 因此沈濜、沈瀚兩兄弟並沒有離開家, 而是陪伴在身旁。

等到晚上沈岩回來時, 沈敏的嗓子已經比剛剛恢複時好了很多, 也算是一句話可以說個五六個字, 一家人聚在沈敏的房間裏, 想聽她說說自己到底是怎樣來的北境。

沈老夫人摸了摸沈敏的頭發安撫道:“敏兒, 你也知道那群抓你的人販子已經被知縣抓起來, 現在你要是能過說清楚自己是怎麽來的,說不準還可以幫吳大人破獲其他的案件。”

沈敏聞言, 立即回想起自己的悲慘經曆, 欲語淚先流, 哭過一頓之後,大家才聽到她緩緩開口:

“女兒…不孝,愧對沈家列祖列宗的教導,如今…如今已經是一個…一個被夫家休棄…休棄之人。

原本女兒還想…還想…為了沈家的清名,就這麽一頭撞死在洛家算了。

可是一想起家中父母還在北境受苦,杳無音信,女兒就覺得自己…自己不該如此放棄,憑著自己身上的一些錢財,一路往北境走來。

一邊走,一邊打聽沈家的消息,哪曾想北境苦寒,女兒被凍僵在路旁,這才遇到人牙子把自己充做奴隸,隨著他們一路往西邊走去。

原本還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怎知剛好遇到大嫂,要不是大嫂,我…我可能在被賣出的那一刻,就要了此殘生。”

字字錐心,聽到眾人的耳裏簡直是不敢想象,沈敏一個身無分文的婦人家,是怎麽從南方一路走到北境的。

路上的種種艱辛都被沈敏一筆帶過,尤其是被休回家,更是讓沈家幾人不敢相信,尤其是這個女婿還是沈岩自己親自選的。

看著傷痕累累的女兒,沈岩不禁再問,“那洛家為何要將你休棄回家?你可沒犯七出之條,他們那是不合規矩的!該當問罪的!”

越說心裏越生氣,要是自己的女兒還在洛家,怎麽可能會遭此磨難?

一聽到洛家人的內容,沈敏的眼裏全是怨恨,隻是她怕自己說出來家裏人會更加傷心,嘴裏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從何說起。

在沈岩的眼裏這就是心虛的代表,於是他繼續追問道:“難不成你?”

麵對父親的責問,沈敏毫不意外,爹從小到大不就是這樣教導的嗎?女子當學女訓女戒,當遵守三從四德,自己就是這麽做的,也無法避免洛家的背信棄義。

她臉上的傷痛倒是轉為笑意,“不就是看我家裏人都被流放,家中無人可以在背後撐腰,連基本的臉麵都不要了,適才將我拋棄,轉而求娶自己的表妹。

消息剛傳到衡州府的那一天,洛家待我的態度就不似從前,我還請求夫君探問你們的消息,他卻以你們是罪人拒絕我的請求。

如今看來,他也隻不過是一個無膽之輩罷了!”

或許是早已經痛過恨過,說起這些話來,沈敏到也還能維持一個比較好的心態。

“嘣!”

“豎子爾!”

聽到沈敏的話,沈岩直接將自己麵前的茶盞朝著地上扔下去,瓷器破碎的聲音在整個房間裏都尤為刺耳。

沈敏雖然沒有在控訴沈家人,可這些人聽在沈岩耳裏,卻仿佛是在挖他的心,這個女婿還是自己最為看好的小輩,如今看來真是自己識人不清。

原本流放之時,他還覺得看在以往的情誼,洛家肯定會替自己照顧好女兒,如今看來就是自己的癡心妄想,禍不及出嫁女,洛家就是一群背信棄義之輩而已。

看來自己的眼光那是一點都不行,明明女兒家被休棄,嫁妝也應該拿回來的,看著樣子肯定是被洛家克扣了。

越想越生氣,沈岩直接在房間內氣急攻心,大聲咳起來,“咳咳咳!”

都是他都是他的錯,選錯人,不然自己的女兒怎麽會遭此羞辱,一個被休棄回娘家的婦人今後該如何生活?

如何麵對其他人的閑言碎語,以及那種鄙夷的目光?

“爹!”

身旁的沈瀚趕緊扶住沈岩,在他的後背上不停按壓舒氣,何曾想到沈岩居然這麽一氣,還沒有開口說話就這樣暈過去了。

整個人癱軟在沈瀚的懷裏,他趕緊喊道:“爹爹爹!快去,快去請大夫!爹昏過去了!”

誰能想到,沈岩居然就因為這樣的一番話而氣暈過去,其他人雖然也氣的不行,但至少還可以控製自己的脾氣。

沈敏更是沒想到自己的怨懟之語,居然讓年老的父親氣暈過去,一時之間不孝兩個字在她的腦海中轉來轉去。

沈辭聽到二叔的話就趕緊跑出門,現在沈家還真是多事之秋啊,這才短短幾天,家裏就已經有了兩個病人。

此時已經是夜色漫漫,沈辭接著月色匆匆趕到藥鋪,對方看見來人二話不說,背上自己的藥箱就踏上牛車。

聽到沈敏的話後,其實和沈嘉自己預估的情況差不多。

按道理沈家當初這麽多官身,自然願意把女兒許配的人家也不是什麽普通人,不是有錢就是有權,如今沈敏隻身一人來到北境,還是被裝在人販子的籠子裏來的,自然境況不佳。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已經和夫家撇清關係,這才一個人遠離家鄉前往北境。

隻是沒想到對方竟一點臉麵都不要了,就這樣讓一個古代女子走著來,看來還是不能過高地期望這些利益既得者的心胸。

等到沈辭把大夫請回沈家,診脈之後隻說是氣急攻心,如若之後在來一次隻怕是中風的前兆,需得好好修養。

這下子沈家人都被嚇呆了,誰能想到看起來身子康健的沈岩居然會是這種情況,平日裏竟一點也看不出。

沈敏更是自責,恨不得自己死在路上算了,至少不看見自己家裏人還可以認為自己在洛家生活的很好。

在沈母的攙扶下來到沈岩床前,自責地說:“都是女兒不孝,不然父親也不會如此。枉我活了這麽大年歲,居然還要讓家中的老父親為自己煩憂。”

沈老夫人安慰道:“這都不是你的錯,都是他們洛家的錯,枉我們之前還對他們家親近,根本就是一堆隻知道利益的小人。”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安慰,實在是沈敏的經曆真的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這過錯豈能安在她身上?

徐婆子把自己的熬好的藥端進來,問道:“老太太,大夫吩咐的藥奴婢已經熬好了。”

沈母趕緊接過來,“你先下去吧,這裏不用你忙活。”

然後把東西轉交到沈濜手上,示意他去給自己的父親喂藥。

沈濜模仿自己之前看到的動作,把藥一勺一勺地喂進沈岩嘴裏,可惜他的嘴巴禁閉,喂好這碗藥時時間已經過去很久,看著終於完成的任務,沈濜長舒一口氣。

就在他要把父親重新放回**的時候,沈岩的眼珠子一動一動的,沈濜趕緊問道:“父親,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