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私奔的野鴛鴦

柳明溪將十數枚銀針依次拔出後,錦風已經恢複了些許神智,卻仍同醉漢般,尚不能自理。她頗費了些氣力,好不容易才重新幫他將衣衫穿回去。

令她不解的是,按說施針後他就該能行走坐立,可他怎麽仍像酩酊大醉,爛泥似的攤在那裏?就他這樣,若是來了歹人,他照樣不頂用,和施針前沒有分別。

莫非真是她學藝不精的緣故麽?想來,這也真是說不準的事,畢竟她從醫理、藥理、穴位、行針……完完全全是看著醫書自學的。

何況她的天資算不得出眾,否則杜鳴生當初又怎會連外出行醫都不許她跟著?

說不定她那番胡亂施針並未成功壓製住他體內的毒素分毫,反而令錦風受了傷,剛才的那點反應,沒準是因為他被紮傷了或是痛醒了?柳明溪不禁頹然。

木屋外“鏗鏗鏘鏘”的打鬥聲離他們愈來愈近了,那些人顯然已經知道有人藏身在此,而且正是衝著他們而來。

此時在她麵前的那位向來溫文爾雅的玉公子,他的臉上正帶著詭異的酡紅,鳳眼迷離。他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隻能大著舌頭,含含糊糊地說著,“明溪…快…快…走…別…別管…別…管我…別……”

柳明溪知道他想說什麽,但她不會獨身逃身,偏又帶不走錦風。

她靈機一動,俯身幫他按壓百會穴,幫他能趕緊清醒些。

屋外的打鬥聲又漸漸平熄下來,那些人竟然自動離開了,原來是虛驚一場!

可是她還來不及高興,隨著一陣紛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在木屋四周響起,她知道這處小木屋似乎被人團團圍住。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她的心再次懸起。如果有歹徒在這個時候闖進來,她一個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人,根本不可能護得了他,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柳明溪心中思潮起伏,她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不斷地幫錦揉按百會、足三裏,隻願他快快恢複神智。

隨著“哐鐺”一聲巨響,門連同倚在門後的破爛桌椅一齊被大力踹開。

柳明溪猛然抬起頭,錦風也在這時搖搖晃晃地坐起身來。

柳明溪此時可謂喜憂摻半,喜的是,錦風真的及時“醒”過來了,憂的是,歹人也在同時找到了他們。

來者竟然有數十人之多,清一色黑衣黑褲,並用黑巾蒙麵,這些人絕非善茬。

柳明溪悄悄地握住了方才從錦風身上取下來的銀針,這些已經被醉生夢死所沾染,針身發藍,若是作為救人用,它們都已經是廢針,若是用來防身卻是利器。

若是錦風沒中毒,他們未必脫不了身,但是“護”在她前麵的錦風連站都站不穩。

若是隻憑她一己之力,他們完全沒有可能逃脫,柳明溪裝作若無其事地扶住錦風。

在那些黑衣人看來,則是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正在向身邊男子尋求庇護。

她故作鎮定地問道:“來者何人?”

話音剛落,那些黑衣人便一擁而上,他們顯然有備而來,根本就沒打算跟她廢話。

柳明溪隻覺得眼前一黑,眨眼間她就被那些人裝入布袋之中。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被那群人裝在布袋裏扛出了那間小木屋,然後如同貨物般被綁在馬背上。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她隻知道在馬背上顛簸了好久好久,直顛得她全身的骨頭就像散了架似的。

一路上那些人不時也會說上幾句,裝在布袋中的她隱約可聞。

“……看著倒是衣著不俗,模樣也俊俏,不知是何來頭?”

“你管那許多做甚?主子隻讓我們將人帶過去。”

“依我看,不過是對富貴人家裏跑出來的一對兒私奔的野鴛鴦,竟讓我們折進去這許多兄弟。這買賣可不值當!”

柳明溪暴寒,她明明穿著男裝,很想問問他們是從哪裏看出來,她和錦風像是鴛鴦,還是正在私奔的野鴛鴦?

柳明溪不知道的是,她原本自信滿滿的男兒裝扮,早在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攙扶錦風進木屋時,就已蹭落了發帽,黑綢般的長發傾泄而下,暴露了她的女兒身。

更何況那些人進屋時,看到的錦風也同樣披頭散發,他還有些衣衫不整。她則慌裏慌張地扶了錦風的胳膊站在他邊上。

那場麵,要讓人不多想都難,在他們看來,這毫無疑問就是對野鴛鴦。

主子隻吩咐他們到這處茶攤來接應,順便將這一男一女帶回別苑。幾乎所有人都腦補為將這對私奔的野鴛鴦抓回去。

畢竟他們可從來都沒有見過錦風這般的溫雅美男子,就連他們曾驚鴻一瞥的主子都不能和他相媲美,這個小白臉真他娘的太像個野漢子了。

柳明溪所關注的重點,則是他們所說的“買賣”二字。

這些人根本不認識他們,更談不上恩怨。

讓她莫名地想起了兩年多前在懸崖邊遇到的那撥人,他們也同樣是受雇於人。

那時她一心以為是趙政霖的手筆,可若真是他或他身邊人,至少不會對錦風用毒。

究竟會是誰呢?柳明溪百思而不得其解。

終於,馬在一處停了下來。

“呸,臭不要臉的東西!”一名黑衣人重重地踹了錦風一腳。

“唔。”錦風吃痛,發出一聲悶哼。

聽到他的聲音,柳明溪心中稍安。看來剛才施針還是有效果的,不但拔出了少許毒素,還控製了毒素在他體內的蔓延,爭取到了更多時間。

至於其他,她卻顧不上了,如今他們就如同案板上的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與其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還不如老老實實的示個弱,或許還能少吃些苦頭。

畢竟惟有保全了自己,才有可能等待機會,逃出生天。

柳明溪屏息地聽著外麵的動靜,“吱-呀---”聲響起,似有一扇老舊的木門被打開來,隨後馬匹又“得得得”地往前跑去。

最後馬車停住,她和錦風被人扛著丟進一間屋子裏。

那些人並不停留,轉身就離開了,很快門就關上了,重重的“哐啷”聲有些刺耳,聽著竟像是鐵門。不多時,她聽到了外麵落鎖的“哢嗒”聲。

說話聲和腳步聲漸漸遠去,屋外一片寂靜。

柳明溪沒想到,那些人竟然就這樣把他們丟在這裏,屋外連個看門的都沒有。

莫非那些人如此篤定他們跑不了或者說不敢跑?所以連看門人都不需要一個?

不論如何,這對於柳明溪來說可算得上絕佳的機會。

柳明溪高高懸起的心終於緩緩落了下來,暗自慶幸,她這一回可是有備而來的。

她拔下手中的發簪,用力握住簪頭數息,機關開啟,原本極不起眼的發簪就成了一柄三寸長的利刃。她輕鬆劃開布袋,鑽了出來。

可是剛出布袋,她當場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