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啪啪打臉

青鬆苑的廚房小院裏一派悠然自得,幾個婆子正聚在一起曬太陽。她們圍坐在小桌旁,嗑著瓜子,喝著花茶,壓低了聲音,喋喋不休地說道著什麽。

幾個摘菜的媳婦子端著菜筐,原本涮著碗的粗使丫鬟也放下手中的活計圍過來。

廚房管事張嬤嬤一臉憤憤不平,低聲說道:“我們殿下從小無依無靠,當初娶那位是被逼無奈。誰讓那柳氏的父親是兵部尚書!你們怕是不知道,那時整個誠王府被她攪得烏煙瘴氣。殿下好不容易才甩了她娶回了國公府嫡女,這誠王府才算是有了王府該有的氣派。”

另一個與張嬤嬤走得近的李婆子,李婆子趕緊附和道:“就是,他們分明是仗勢欺人!倘若那柳氏真回來了,還不知會如何鬧騰呢,真是煩死個人。”

張嬤嬤痛心疾首地捶著自己的大腿,罵道:“天下怎麽會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那李婆子無比讚同張嬤嬤的話,憤慨咒罵道:“就是,倘若是我,我寧可一頭碰柱子,碰死自己得了。”

張嬤嬤正喝著花茶,聞言覷了她晦黃消瘦的臉龐一眼,不屑地說道:“哼!就憑你?別說笑了…咳,再說了,你能做到那起子事來?”

李婆子殷勤地給她添了茶水,諂笑道:“那還真是做不出來!”

張嬤嬤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歎道:“誰讓咱們沒有一個好爹給寵著、慣著。”

李婆子同仇敵愾地唾了口,不屑道:“我呸!再好都已經歸田了,她還想欺負人怎麽著?”

張嬤嬤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你懂什麽?今天外麵的沉香齋、錦繡居、彩衣閣、多寶軒…輪流地往府裏搬東西,好幾大車呢,說是殿下讓人給柳氏采買的!”

李婆子也不知道想到哪兒了,眼珠子滴溜溜轉,隨口應著,“可不得了!”

張嬤嬤鄙夷地說道:“可不就是嘛?她定是打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算盤,難怪她肯一直住在前院那麽間小屋裏。誰不知道咱們殿下潛心公務,不愛往後院跑!

就連王妃讓人去請他到青鬆苑用膳都不定請得來。誰曾想,他竟將柳氏養在前院,陪著她用膳,還讓劉管家小心侍候著。你是沒瞧見劉管家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李婆子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似的,一雙混濁的眼睛裏陡然冒出精光。

少頃,她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嚷嚷起來,“哎呀,我的老天爺!殿下這是,他這,不會是已經被那柳氏得手了吧?這可不得了,真真是不得了!”

張嬤嬤也是一楞,頓時恍然大悟,她捶胸頓足,哎哎叫起來,“哎喲,我天!那賤人這是要得勢了不成?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倘若我們老姐妹幾個到時落在她手裏可怎麽活!哎喲,老天爺,您得長長眼呐。”

邊上幾個正擇菜的仆婦紛紛目瞪口呆,有個身材高大的粗使丫鬟一臉困惑地插嘴問了句,“管事的,咱們可是在王妃手下做事。她一個無名無份,還沒有依仗的婦人怎麽能把手伸到咱們這兒來。您多慮了吧?”

張嬤嬤心中細細有了些打算,麵上卻一絲不露。

她不屑地覷了那圓臉丫鬟一眼,語調裏頭夾雜著幾許輕蔑,故意說道,“青花,你們幾個入府晚,有些事怕是還不知情。我今兒特地讓人跟著去前院瞧了眼柳氏那個狐媚子,她從頭到腳煥然一新,嘖嘖,那周身的氣派,當真讓人不容小覷!”

說話間,從廚灶間走出來一個長得頗為福相的廚娘,王妃的陪房秋嬤嬤冷哼了一聲,開口就訓斥道:“都杵在這裏做甚?”

秋嬤嬤見那幾個原本吵鬧不休的婆子一看到就她噤聲,顯然是有所忌憚,頓時心情大好。

她不無自得地插了句,“哼!要說氣派,誰能比得過咱們王妃去?單說早膳就有三十六道吃食,午膳足有七十二道,晚膳就更不用說了,足足一百零八道,那才叫一個氣派。”

那名叫青花的粗使丫鬟忽然好奇地問道:“你們說,咱們王妃瘦瘦小小的一個,她吃得過來這許多菜嗎?”

秋嬤嬤本就是跟著安如玉從敬國公府過來的,對安家忠心耿耿,根本聽不得人非議自家主子。

她當場就將手上的鏟子“哐”地往桌上一砸,語氣頗重地斥道:“你倒是會來事兒,這活兒可都還沒有幹呢,若是耽誤了王妃的午膳,仔細漣漪姐姐扒了你的皮!”

仆婦們同情地看了看青花那個憨貨,又小聲嘀咕了幾句,各自拿了手上的菜四散而去,廚房裏再次歸於寧靜。

自從柳氏到了這裏的一個多月來,誠王府裏頗不平靜。先是傳出了誠王“好男風”,還在前院養了個“小白臉”,後來才知道那所謂的“小白臉”根本就是個女人。

這幾天又傳出,一直住在前院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前任誠王妃,柳氏。這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如今誠王府上下眾人皆知,誠王不愛往後院跑,她厚顏住在前院,這不正擺明了想玩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把戲?一時間整個後院都傳開了。

這些風言風語又怎麽可能瞞過誠王妃,午膳她一口沒吃,當場就掀了桌子。

青鬆苑的青石板路上,齊齊整整地跪伏著二十幾人,都是廚房裏頭那些因為多嘴多舌而犯了事的。廚房裏總共也不到三十人,廚娘、管事、丫鬟、仆婦一一在列。

這些人中也包括了張嬤嬤、李婆子等人,無不是戰戰兢兢地跪在那裏,頭都不敢抬一下。秋嬤嬤更是懊悔不迭,若是當初她沒有跟著去說三道四,而是及時喝止該多好?如今她就能高高在上地訓斥這些下人,如今她卻隻能悔不當初。

簷廊之下,放了張花梨木雕紋椅子,底下鋪了厚厚的墊子,最上頭一張通體雪白的狐皮,在午後暖融融的日光下顯得華美異常。

隱隱聽得環佩叮當聲起,陣陣香風習習吹向院中,眾人趕緊將頭又埋低了幾分。

安如玉便扶了漣漪的手嫋嫋娜娜地走出了屋子來,她緩緩地在花梨木雕紋椅子上落了座,一旁的小丫鬟趕緊上前奉茶,她隻是擺了擺手讓她退下。

她年近三十,麵相卻仍年輕,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出頭,容色正豔的模樣。瓜子臉,細柳眉,粉麵桃腮,妝容精致,是個標致的貌美佳人。她過份消瘦的臉上顴骨略高,倒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不過這與她滿身的華貴氣勢倒也相得益彰。

安如玉沉著臉地靠坐在花梨木雕椅上,不發一言。幾個小丫鬟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恭恭敬敬地在旁侍候著。

冬嬤嬤得了主子的眼色,大聲質問道:“你們可知錯?”

“奴婢知錯!”、“望殿下恕罪!”、“殿下饒命!”……院子裏一片嘈雜。

安如玉柳眉微蹙。

冬嬤嬤揚聲斥道:“別以為嘴碎不是事兒,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天你們敢非議主子,來日就敢犯上作亂!”

二十幾人立時噤若寒蟬,不約而同開始磕頭,直把院子裏的青石板都被磕得“咚咚咚”響個不停,很快就有些人的額頭上已出現了殷紅的血跡。

安如玉皺眉,捏起手中帕子掩了掩口。

冬嬤嬤疾言厲色,“現在磕頭又有何用?還能將說過的話都吞回肚子裏去?老規矩,都給我掌嘴!”

既然是老規矩,她們極有默契地麵對麵而跪,當著主子的麵,誰都不敢摻進絲毫的水份。她們咬著牙相互“啪啪”掌起嘴來,那一聲聲脆響連綿而不絕。

安如玉看了一陣,大約氣也消了大半,便扶著漣漪的手回屋去了。

冬嬤嬤卻沒有這麽容易放過她們,她讓人繼續地跪在地上,當著她的麵,相互抽了小半個時辰的耳刮子。還說明不許用藥,讓她們好好長長記性。可想而知,一眾廚房裏的丫鬟仆婦的臉都腫了好幾天才恢複,但是並沒有人敢笑話她們。

這事發生以後,整青鬆苑的丫鬟仆婦亦人人自危,再也沒人敢多說一句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