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誰亂了誰的心

屋中微弱的燭光不知道什麽時候熄滅了,銀白月光透過窗欞幽幽地灑進屋內,暈染開了一地的清輝。泛著白光的地麵上,兩道緊緊相擁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柳明溪駭然失色,她驚呼出聲,“趙政霖……”她太過慌張,以致於就這樣直接喊出了他的名諱。柳明溪還想再說點什麽,隻是她的嚶嚀已被他盡數吞入口中。

她頓時覺得自己腦子裏轟的一聲巨響,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吻正如他這個人一般,帶著濃烈的侵略氣息,霸道地在她唇舌間攻城掠地。

來自於他身上的冷冽氣息混合著極淡的茶香,追逐糾纏著她慌亂不已的丁香小舌,難分難舍。

柳明溪的腦子裏已經混沌一片。

事實上若不是書房門忽然被敲響,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他卻隻是不緊不慢地吻了吻她的發頂,才將她鬆開。他好像說了讓她先回屋歇著,而她真竟的在那些人詫異不已的目光中乖乖地離開了書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要知道他的書房門自始至終就沒有關上!

柳明溪離開趙政霖的書房時,仍有種身處在雲裏霧裏的感覺,恍恍惚惚,看不太真切也聽不太真切。

直到秋風瑟瑟,拂麵而來,那沁人的涼意讓她有些淩亂的思緒驀然清晰了許多。

她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番話,也無法作出判斷。

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當他微涼的薄唇吻上她時,她居然可恥地沉浸其中,往日那些仇那些恨,在那時,她竟然通通都不記得了!

最可恨的卻是那人,她明明已經放下,徹徹底底地將他放下了,一心隻想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可為什麽他偏偏陰魂不散地纏著她,還攪亂了她的心。

或許是太過沉浸於自己的思緒,柳明溪走近才發現她的屋外有一抹頎長的身影。

偌大的前院一片靜謐,月光下那人正靜靜地佇立在那裏,白衣翩翩,飄然欲仙。

他玉麵如冠,劍眉輕擰,鳳眼微挑,俊俏的眉眼間似帶著淡淡的愁緒。看到柳明溪踏著月色緩緩走來,他有些驚喜,有些羞澀,還有些局促不安。

他的聲音向來是輕柔的,聽起來就像山間流淌的泉水,有種溫潤的質感,“明溪。”

柳明溪鄭重其事地襝衽一禮,“見過錦風大人。”

看到她的疏離,再想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讓錦風感到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明明昨天他們還坐在一起把酒言歡,談笑風生,為何才隔了一天她就冷淡至此?

柳明溪倒不是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原本她穿著男裝,倒也可以隨性一些。如今她已經換回女裝,再像原來那般可就不妥了。

雖然她現在也不再是什麽尚書府千金,更不是高門貴女,最多也就是個棄婦罷了,談不上什麽閨譽,但是錦風卻不同。再說她一介庶民,錦風卻是朝廷命官。

他們不僅僅男女有別,如今這身份同樣也是天差地別,理應保持距離。

“明溪,我……”錦風支支吾吾的,隻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偏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而他想表白的那人又這般疏離,令他有些難以啟齒。

其實他想問的事也很簡單,他明明知道那可能不會有什麽結果,可是他仍然想問問她,“你覺得我如何?”

他的心太過於急切,於是這句話也就倉促地脫口而出了。

這話說得,那叫一個沒頭沒腦!哪像是溫潤如玉兼文武雙全的玉公所問的話?倒像足了一個青澀莽撞的毛頭小子,柳明溪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蕭瑟秋風拂麵而來,帶來了陣陣寒意,也帶來了他身上類似於青竹,極淡極淡的清香,若有似無地縈繞在她身邊。

柳明溪抬眸望著他,那雙澄淨的雙眸也正凝望著她,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那光芒裏帶著些許不安,有些期待,還有些別的異樣情緒。

錦風居然問她,覺得他如何?柳明溪認真地思索了一番。

毫無疑問,他是個俊雅舒朗的男子,才情、風度俱佳,他完全當得起玉公子這一美稱。更難能可貴的是,他私底下為人也不錯,一點都不冷漠,多好的男子啊!

她也不是小女孩了,知道錦風不會無緣無故地問她這個問題,也知道他眼神中那簇閃爍的光芒代表著什麽。

柳明溪遲遲沒有回答,這令錦風心中更為忐忑。他越來越不安,“明溪,我是說,我……”任他平常再好的口才和滿腹的詩書,在她麵前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來。

柳明溪盈盈抬眸望他,少頃,她淡然一笑,“錦風大人自然儀表堂堂,文武雙全。”

錦風的心中有喜悅也有忐忑,他隻要確定明溪對他也有好感就足夠了,其他的他已經顧不上。他脫口而出,“明溪,我心悅你。”

聽到他這麽說,柳明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隻是……她垂首,“錦風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方才殿下說,他有意納明溪為妾。”

這事錦風已經知曉,若非如此,他又怎麽會守在此處。他生怕自己晚一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錦風鼓起勇氣說道:“明溪,你若是願意,我願為你竭盡所能爭取!”

若是明溪願意,他定會稟明殿下,不惜一切代價請求他成全。

他知道那並不容易,畢竟殿下對明溪的態度很不尋常。不過關鍵在於明溪,他斂了斂思緒,如同等待著最終的審判般,心情忐忑地問道:“你意下如何?”

皎潔月光下,柳明溪緩緩啟口,“明溪自知身份低微,且……”

他那雙狹長的鳳眸凝望著她,似在做最後的掙紮,“你說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

柳明溪淡然一笑,“可是我很在乎,多謝錦風大人的厚愛,大人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定會有樁好姻緣。夜深露重,明溪先告辭了。”

錦風如同驟然失去了渾身的氣力,他失落的輕笑一聲,說道:“如此,我便明白了,你走吧。”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目光中滿是失落與傷感。

柳明溪挺直了脊背,裝作若無其事地緩步邁入屋內。

年少無知時,她曾經對誠王一見傾心,進而死纏爛打。她十三歲嫁人,十六歲被休棄。她還懷過孩子,而且孩子的父親是那人。那些舊事,她實在難以啟齒。

她私心裏並不是很想告訴錦風那些不堪的往事,也不想被他所唾棄。

然而不論她說或不說,鐵錚錚的事實就擺在那裏,她與錦風之間絕無可能。

其實不論是誰向她表達情意,結果都不會有什麽不同。柳明溪根本不打算與任何男人產生糾葛,如今的她真的隻想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生活而已。

既然杜鳴生已將她丟在這裏,不管不顧,那麽她也該識趣點,以後都不要再去牽絆人家,想必這也是令他求之而不得的事。

至於她自己,隻要能借著參加方家商隊離開了誠王府,從今往後,天南地北,任她遨遊,還管什麽誠王不誠王的。

總之,京城她已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她望了望門外那抹正背對著她的頎長身影,緩緩地將木門闔上,如同將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