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

趙政霖神情凜然,渾身上下都彌漫著血腥殺戮之氣,他握起手中泛著詭譎寒光的長刀,仿佛帶著毀天滅地之威,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向聖蓮殿。

他的速度奇快,如同閃電,很快就將死士們的防線撕開了一道口子。然而紅蓮教的死士也是不俗,身著紅色戰袍的紅蓮教死士源源不斷地從各個角落裏湧出來。

他們蜂擁而上,將趙政霖重重包圍,他們配合默契,進退極有章法。隻要包圍圈中的人稍有遲疑滯緩,就會被亂劍砍成肉泥。

趙政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他將手中的長刀舞得密不透風。

近前的死士不斷被他斬殺,化為散落一地的殘肢斷體,鮮血浸潤了他們腳下這片雪地,慘厲的殺氣鋪天蓋地彌散開來。

饒是殺人如麻的死士們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比昆侖山之巔的凜冽雪風更為森冷陰寒千百倍的恐怖殺氣。

令他們感到窒息的同時,潛藏於血液中的戰意也被徹底激發。

死士就是死士,他們從不考慮自己的生死,一批死士倒下來,還有更多的死士正前赴後繼地補上,合力絞殺包圍圈中孤軍奮戰的玄衣男子。

明明隻有百餘丈的路程,卻漫長得仿佛永遠到不了盡頭。

趙政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但他從不知道什麽叫退縮,隻知道愈戰愈勇。

遠遠看去,一道玄色的身影廝殺在一片腥紅之中,他的速度快得詭異,他的身形也因此而顯得有點模糊,在一片腥紅中忽隱忽現。

所經之地,隨處可見殘肢斷體和鮮血四溢。

聖蓮殿內,明懷恩看著百丈開外的慘烈戰況,莫明打了個寒顫。

他忽然感到慶幸,自己隻是奉命守在聖蓮殿,而不必衝殺在前。

從烏護城追擊楚辰而來的錦風,與趙政霖的千餘名親衛在昆侖山下匯合後,浩浩****地殺上了昆侖山。他們也在此時來到聖蓮殿外,不等趙政霖下令,便與紅蓮教的死士展開了廝殺。

趙政霖終於擺脫了紅蓮教眾死士的糾纏,他手握長刀,銳不可擋地往聖蓮殿方向衝。

他的心髒像是被誰緊緊攥在手心裏,肆意擠壓揉捏,痛得他發慌,痛得他暴怒!

手起,刀落!試圖阻攔他腳步的紅蓮教死士不斷倒下。

明懷恩忽見趙政勢如破竹地衝入聖蓮殿,心中大駭,隨即又是一陣竊喜。

紅蓮教陣法雲集,而地宮中又有紅蓮仙子坐鎮,他單槍匹馬貿然衝入,氣勢雖然可怖,卻給了他們一個絕佳的狙殺機會。

殺敵先殺王,隻要趙政霖一死,任他手下如何驍勇善戰,也定然兵敗垂成!

問題是,聖血蓮剛剛綻放,眼下紅蓮仙子還在用密術催生蓮子,未必能分心開啟天眼神通。

明懷恩的反應極為迅速,他一邊指揮死士不惜一代價纏住趙政霖,一邊讓人去給紅蓮仙子報信,準備啟動陣法,將這尊煞神絞殺在地宮外。

隻不過,趙政霖的速度和力量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能抵擋的。

趙政霖腳下略微錯步,眾人眼前一花,一左一右兩把偷襲他的長刀同時落空。

根本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而偷襲他的兩人已被砍頭斬腰,殘肢斷體和花花綠綠的髒腑在明懷恩麵前散落。

那雙深不見底的暗眸也在此時掃向他,明懷恩不由自主倒退一步,怔愣在原地。

隱約聽到那人一聲不屑的冷哼。

等到明懷恩緩過神來,再定睛一看,原地哪還有趙政霖的身影?

明懷恩暗道不好,血蓮池中的蓮子尚未結成,若是被他破壞掉那可就糟糕了。

地宮內,“轟---”的一聲過後,泛著金芒的腥紅血氣自血蓮池中衝射而出,道道光芒極其詭異地向內彎曲聚攏,狀似蓮苞。

隻是這朵本該代表聖潔的金紅色蓮花苞,卻彌散出詭譎森然的血腥殺戮之氣。

紅蓮仙子端坐蓮台,她不斷念出咒文,蓮苞的色澤越來越紅,它的形狀越來越飽滿,也越來越像心髒,甚至還在一收一縮,隱隱還能聽到類似於脈搏跳動的“砰---砰---”聲,令人毛骨悚然。

聖蓮殿外,溫度驟然降低了幾度,戰得正酣的雙方人馬,無不覺得渾身開始發僵,他們的動作越來越遲緩,越來越笨重。

身陷殺陣的趙政霖對於這一切全然不知,就在他進入地宮的瞬間,他便跌落一處極度陰寒詭駭的奇異空間。

昏暗中,他隱約看到道道濃黑的身影正朝他撲來。

它們蜂擁而上,啃咬他,撕扯他,而他隻能不停地舞動手中的長刀,借以驅逐那些詭異可怖的黑影。

趙政霖師從於在陣法方麵頗有建樹的天機老人,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正被殺陣所困,並且布陣之人的功力極其深厚,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殺出一條血路!

金色蓮座上,紅蓮仙子眼眸中驀然躥過兩道金光,黑沉眼瞳中不時有金光在跳躍。

動用天眼神通困殺對手其實是一場博弈,看似玄奧,實則拚的還是內力,而對方的內力之深厚當世罕見!

一心二用,紅蓮仙子的臉色漸漸慘白,她咬了咬牙,不斷念出咒文。

梵音如同滔滔江水,洶湧澎湃,又像層層波濤,拍打著海岸……

裝扮成侍女,趁亂躲進地宮的柳明溪藏身在一間石室內,忽然聽得外麵傳來的咒語梵音,她聽不懂,但她卻覺得渾身暢快不已,就好像,她是一株長於田間的稚嫩禾苗,又或是蜷於蓮蓬之中的一顆新生蓮子,正在拚命地吸收養份,茁壯成長。

那種感覺未免太舒服了些,讓中毒未愈的她漸漸沉迷,也讓她完全忘記自己為什麽而來地宮。

梵音漸漸凝成看不見的手,輕輕撫觸,柔柔裹覆半空中的金紅花苞。

蓮苞逐漸褪去金色,浸染成如血般的殷紅,它在咒語聲裏輕輕顫動,苞尖綻放開來,緩緩露出內裏金燦燦的蓮子。

蓮子已經結成,假以時日便會褪去金色,化為紅彤色,到那時……

紅蓮仙子鬆了口氣,接下來,是時候收拾那些不識時務的闖入者。

聖蓮殿內,明懷恩憂心如焚。

紅蓮教的死士已經所剩不多,而趙政霖的兵馬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雙方實力愈來愈懸殊,他們原先仗著獨出心裁的軍陣所占據的那點優勢早已**然無存。

紅蓮仙子正在地宮中用天眼神通絞殺趙政霖,她必定無暇兼顧外麵的戰況。

左護法楚辰在得知葉瀾依果然成為祭品後,神情恍惚,根本無心應戰,不知所蹤。

身為右護法的明懷恩隻得率領剩下的百十來名死士左支右絀,苦苦支撐。

雖然對方看似已經將他們碾壓,但是現在論輸贏還為時尚早。

他們並不知道紅蓮仙子的厲害,對於神通廣大的紅蓮仙子而言,將這些人全數殺滅,如同抬起腳來碾死一堆螻蟻那麽簡單。

對,隻要等到紅蓮仙子順利絞殺趙政霖,就能瞬間扭轉局麵!

明懷恩絕對有那個信心……

他驀然發現,死守軍陣的數百兵士突然像潰堤的洪水被衝開了防線,節節敗退。

領頭的三人中有兩人是他認識的,是瑞顥國的兩位皇子,慕容笙和慕容征。

明懷恩此時方知,原來慕容家的兩位皇子都能文能武,而且身手還挺不賴!

緊隨其後而來的那人,他的身材異常高大,威武挺拔。

他左手長槍,右手長刀,身披金甲,頭戴金盔,其上已然血跡淋漓。轉眼間他又輕鬆斬殺數名死士,勢如長虹殺將進來。

明懷恩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那人,可是那人看起來好生麵熟,簡直是太麵熟了!

事實上,明懷恩看到那人就好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但那人與自己又不是太像!

畢竟明懷恩從年輕時開始,一直在明懷陽麵前裝傻充愣,伏低做小,活得很窩囊。

而那人,他的麵容淩厲冷酷,他的眼神陰鷙嗜血,他的唇角微微揚起邪肆的弧度,隻略微抬了抬手,又斬落數名紅蓮教精心培養的死士,那一身的威武狂霸之氣,宛如人間魔王。

明懷恩的腦海中靈光乍閃,從他心底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名字,他迫不及待地喊了出來,“阿湛!”對了,那人定是比他小了九歲的親弟弟,明懷湛!

可是,他引以為豪,日夜思念的阿湛,好像根本不認得他,這可如何是好?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眼下還是敵對雙方,怎麽會這樣?明懷恩徹底迷茫了。

下一瞬,閔戰將手中的長槍一抖,槍尖已然準確無誤地指向了明懷恩的咽喉。

明懷恩大聲喊道:“阿湛,我是哥哥,我是哥哥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閔戰一驚,但他並未遲疑,長槍一斜,順手斬落明懷恩身側的一名紅蓮教死士,“噗哧”一聲,鮮血四濺。

“停!”明懷恩大聲嘶吼著,他提氣厲聲喝令,“都給我停戰!”

隻不過,他並沒發現那邊戰況早已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他的手下被屠的差不多了,隻剩下幾人正在負隅頑抗,聽到他的指令後隻是略一遲疑,立時身首分家。

確實停戰了,隻是他這邊已經成了孤家寡人。

那些人將紅蓮教的死士悉數絞殺後,絲毫不作停頓,不斷地衝往地宮的方向衝去。

“不-----”明懷恩也是急瘋了,他漲紅了臉吼道:“阿湛,不能去地宮,不能讓他們去地宮!”

隻可惜,無人理會。

“轟---”、“轟轟轟---”

一連串的巨響過後,地宮中忽然冒出陣陣濃黑的煙霧,焦臭味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衝在最前麵那幾人頓時被強烈的氣流掀翻在地。

隨著“轟---”地一聲巨響,趙政霖終於破解了紅蓮仙子的天眼神通,他驀然發現自己居然被困在一間石室中。

趙政霖正要破門而出時,又聽到一連串如同驚雷般巨響“轟轟轟---”,氣流震開了石門,也震得他連退數步。

趙政霖找到地宮大殿時,這裏已經隻剩一片廢墟,以及一室揮之不去的血腥與焦味。

都這樣了,還會有活人嗎?

他的心驟然一涼,試探性地喚了一聲“明溪?”

可惜,無人應答。

事實上,地宮早已化為一片廢墟,這裏空無一人。

硝煙退散後,人們衝進地宮時,發現那裏已經站了一個人,他一襲玄衣,幾乎於黑漆漆的地宮融為一體,是趙政霖!

他怔怔地站在蓮池邊,看著焦黑幹枯的池底,身形落寞,渾身透出難以言喻的悲傷與極度的絕望。

大悲無聲。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情緒。

錦風一個失神,踉蹌了幾步,差點站不穩,閔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與他一起站在趙政霖身側。

慕容征不顧阻攔衝到蓮池前,跳躍的火光中,他發現一池焦黑中隱約可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在他心底的最後一點希冀隨之破滅,他的麵色頓時煞白如紙,悲慟不已,“對不起,明溪,我來遲了,我又來遲了。”

慕容笙也就是杜鳴生,他這趟出來隻是為了找一諾,至於柳明溪……好歹是熟人,何況她還是一諾的娘,尤其是當他看到弟弟哭得肝腸寸斷,心中更不好受。

他想安慰幾句,可他心裏也沉得厲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阿征,你振作點,她,或許她根本不在這裏。”

事實是,他們已經確定柳明溪被帶到了紅蓮教,而且整座聖蓮殿都已翻遍,並未發現她的身影,隻剩地宮還沒找過,可想而知她已經凶多吉少,慕容笙說不下去了。

死一般的沉寂中,驀然響起一道清潤柔亮的女聲。

“我來遲了?”

眾人齊刷刷擎起手中的火把,循著聲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柳明溪一襲白袍,如夢初醒般站在長廊的盡頭。

趙政霖身形一閃,已經站在她麵前,他負手而立,疾顏厲色道:“你去哪裏了?”

柳明溪解釋道:“我來看看聖血蓮長什麽樣,又怕被人發現就先躲起來了,後來,我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結果……”

慕容征也走上前來,他不敢相信地打斷了她,“你說你,剛才睡著了?”

整個地宮都快被掀了個底朝天,那麽大動靜,真有活人能睡著?

眾人麵麵相覷。

柳明溪不太明白為什麽大家都這樣盯著她,怪不好意思的,她弱弱地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啊!”話音未落,她已經被人重重地摟入懷中。

慕容征怒,斥道:“趙政霖你先放開她!”

趙政霖才不管別人怎麽看,怎麽想,反正讓他放手是不可能的。

至於她剛剛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其實,他根本不在乎。

隻要她還活著,好好的活著,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慕容征上前一步,道:“嬌嬌,你我自幼訂有婚約,理應結為夫妻。錦園是我早就為你我而準備的住處,跟我回雲城成親吧,就算不能繼承皇位,我也不在乎。”

這還得了?!

慕容笙聞言,趕緊上前,將慕容征攔於身後,似笑非笑道:“柳明溪,你我可是成了親的,何況孩子隻認我這一個爹,你可要想清楚了。”

地宮裏霎時靜得可怕。

趙政霖沉吟片刻,終於道:“你說你不想為妾,我便掃清了障礙,隻為風光娶你過門。你說你對京城再也沒有什麽留戀,我便將你放心不下的人都找回了京城。”

“跟我回家吧,明溪。”

柳明溪僵住動作,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讓她放心不下的人……

“可,可是……”

趙政霖又補充道:“明溪,你是不是曾經怪我什麽都不願給你?可是,從我將心交給你的那一刻起,我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所以我真沒有什麽可以再給你的。”

“明溪,再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