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伉儷情深

金烏初升時,一襲布衣、不施粉黛的柳明溪終於得到杜鳴生的許可走出了小院。

一諾的生辰將至,就算不能親手將禮物送到他手上,柳明溪也要為他準備點什麽。

這街上很是熱鬧,有幼童的衣裳,撥浪鼓,小木馬,小弓箭……什麽都有,隻是柳明溪已經兩年不曾見過一諾,也不知道他還玩不玩這些。

可惜她的銀子少得可憐,最後她用盡身上那點碎銀子也隻買了小塊月白軟綢布。柳明溪打算為他做件貼身小衣,卻不知道他現在有多高,胖了還是瘦了,長得像誰……

想到一諾,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揪起來。

柳明溪麵帶愁色,她俏盈盈地站在安盛街邊的柳樹下,望著車水馬龍,兀自出神。

她身上的布衣顏色素淨,樣式普通,頭上更是連支像樣的珠釵都沒有。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她這身穿戴連大戶人家的丫鬟都不如,卻仍掩不住她天生的好顏色。

清晨的風拂麵而來,揚起了她束於腦後的如墨長發,愈發顯得她膚如凝脂。她的身量高挑,身材纖細修長,曲線曼妙,纖腰如柳,盈盈不堪一握。

愈來愈多的男子悄然停駐在她身邊不遠處,他們徘徊,觀望,不願離去卻又不敢上前半步,惟恐唐突了佳人。

街角的馬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高挑消瘦的男子,他著一襲淡煙灰長袍,有著如鬆竹般挺拔卓然的身姿,他的臉上掛著的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

他淺淡的笑容,在看到圍著柳明溪及打轉的那群男人時驟然斂去。

柳明溪本就生得好,這幾年,她又長開了些,粉黛未施卻仍明若朝霞,絕美的五官讓人不敢直視。

她輕抬皓腕,整一下微亂的發絲,眼睛的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杜鳴生,她揚唇莞爾一笑,還朝他揮了揮手。

陽光下,她的嫩滑美肌如同上等的羊脂玉,再加上她那雙瀲灩美眸顧盼生姿,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美不勝收。

杜鳴生不知何故,竟然怔忪片刻。

見他沒有反應,柳明溪輕抬蓮步向他走去。

誰知道她的腳才剛挪開去,立時便有一名狀似癲狂的男子,俯身趴在那塊她先前所站的那塊青石板,一臉癡迷地嗅著佳人留下的芬芳。

柳明溪正一門心思揣摩著如何向杜鳴生提起一諾,是以,她並沒有看到那瘋狂的一幕。

杜鳴生卻將一切盡收眼底,他心中無端一陣窩火。

真是個狐媚子!

怪不得她能勾得阿征心神不寧!

杜鳴生眼神幽暗,他加快了步伐,來到柳明溪身邊,狀似親膩地牽起她的手,扶她上了停在街角的馬車。

馬車上,杜鳴生森森地覷了她一眼,神情陰鬱。

饒是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的柳明溪也不自覺地渾身一凜。

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在他對麵坐下來。

柳明溪張了張嘴,但是她在看到杜鳴生不知何故愈加不善的臉色時,還是識趣地噤聲,沒敢問出來。她決定等到他心情好的時候再說,否則隻怕效果會適得其反。

可是一諾的生辰是初十,而今天都初七了……

杜鳴生望著一臉欲言又止的柳明溪,淡淡啟口道:“你我,就定在初十完婚。”

“什麽?”柳明溪一驚,她的第一反應是杜鳴生肯定在逗她玩,可是看他一臉鄭重的表情,還真不像是在開玩笑!“這,這隻怕是不妥吧?”

杜鳴生哼了聲,冷冷地剜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但是他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他隻是知會一聲,根本就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柳明溪默然垂眸。

說來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在婚姻這件事上,她總共任性了一回而已---多年前,她曾勉強趙政霖娶了自己,如今她卻……

這才多久,她竟已被不同的人勉強了好多回。

先是趙政霖讓她為侍妾,柳明溪隻得一邊應允下來,一邊為自己爭取逃離的時間,好不容易才擺脫他的糾纏。

一年前,他們在萬家莊時,又被萬福全夫婦相中,他們軟硬兼施,逼著她嫁給失憶的趙政霖,幸而被慕容征所救。

誰知道慕容征又讓她“假扮”未婚妻,一個多月前,他竟然一本正經地“求娶”她。柳明溪幾乎慌不擇路而逃,就算當時杜鳴生不出現,她也會找機會逃走。

杜鳴生則更為直接,隻告訴她,他們會在三日後完婚……

這算什麽?現世報?

柳明溪和杜鳴生麵對麵坐在馬車之中,她怔怔地聽著前頭“得得”作響的馬蹄聲和車軲轆轉動的“吱-嘎-”聲,感受著馬車的顛簸震動,神情恍惚,眼神茫然。

他們連維持表麵和氣都有難度,如何能成婚?

就算假成親也不行,誰會傻到看不出破綻來?

可是,這事是杜鳴生決定的,一諾就在他的手上,哪有她置喙的餘地?

一路上,兩人並未再作任何交流。

漸漸地,車外的喧嘩淡去,接著是響起了幾次沉重大門開啟的聲音。

柳明溪的心中隱隱覺得,杜鳴生要帶她去見的這個人,或許不是尋常人……可是她素麵朝天,還身著布衣,就連頭發都是自己出門前隨手束起的,這樣真的合適?

既然杜鳴生都不在意,她又何必在意?

不知過去多久,馬車上的簾子被打開來。

如同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安和踟躕,杜鳴生安撫道:“莫慌,跟著我就是。”

柳明溪乖順地答了聲“是!”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杜鳴生的臉驀地一寒,他兀自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行走如風。

柳明溪無語,隻得跟在杜鳴生身後利落的跳了下來,隨他往一座繁花似錦的園子走去。

這處園子有些與眾不同,裏頭亭台樓閣林立,入眼是一片耀眼奪目的金瓦碧牆,雕梁畫棟,重樓飛簷,好一副富貴逼人的景象。

若是仔細看,她還發現這些屋宇的模樣竟是格外的奇巧別致,是她從來都不曾見過的。

更奇的是,在狹小的雲城,居然會有這樣一處占地甚曠的園子。

園中還有不少是連她都叫不上名字奇花異草,一看就知是珍貴之物。

園內假山群石拔地而起,錯落有致,飛瀑濺珠,流水潺潺,交匯其間。

不遠處有翠湖曲橋,偌大的亭閣水榭,遠遠看過去,真是好一片湖光水色。湖中荷花朵朵,荷葉連天,讓人心曠神怡。

襯著這陽光明媚的天,倒是一副極美的景色。

五月的豔陽照射在那片鋪了琉璃瓦的屋頂上,處處燦然生輝,這是柳明溪從來不曾見過的瑰麗的景色。

柳明溪自忖,這幾年裏她東奔西走,勉強也算的上是見多識廣,可是到了這裏,她卻覺得自己簡直如同剛剛走入人間的山頂洞人一般,孤陋寡聞。

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家,竟然如此的貴氣不凡,讓柳明溪感到不安和自慚形穢。

杜鳴生不近不遠地走在前頭帶路,絲毫沒有要跟她搭腔的意思。

柳明溪也同樣不想和他說話。

他們,向來無話可說。

在那條長長的青石板小路的盡頭,是一處極其隱蔽的美麗庭院。

庭院之中,栽滿了五彩繽紛的山茶花,空氣裏流動著陣陣花香。

柳明溪抬眸,印入眼簾的是成片成片的山茶樹。

山茶植株形姿優美,花形優美,色澤豔麗繽紛,葉瓣濃綠而富有光澤。

風起時,一些茶花的花瓣隨風飄落,又被零零落落吹向天際,漫天飛舞。

不多時,地上便已鋪就厚厚的一層茶花瓣,乍看,竟似地毯一般,遮蓋住了這片園中的土地。

柳明溪有些移不開腳步,因為她不忍破壞眼前鋪滿了繽紛花瓣的絕美小徑。

漫天飛舞的花瓣宛如精靈般,落在柳明溪的發頂,肩上,腳邊,最後飄落地麵。

五彩繽紛的花瓣為那抹過於素淨的俏麗身影添了幾許色彩,此情此景唯美至極。

杜鳴生驀然回眸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在他心底最深處的那處柔軟,驟然被眼前的美景所觸動。

他忽然生出了一種,或許,在他餘下不多的生命裏,有她作伴也不錯。

至於以後……他們當然不會有以後,但是他可以成全她的心願,讓她以杜夫人的名義,常伴一諾左右。

這已是他能想到和能給她的,最好的結局了。

杜鳴生踏著花瓣走向她,親手在她的發間簪上一朵傲然開放的山茶花。

清風拂過時,那花瓣竟像是振翅的蝴蝶,在發上輕靈舞動,隻覺她身後似有煙霞輕攏,襯得她本就豔若桃李的麵龐,懾人心魂。

他朝她伸出了一隻手。

柳明溪的身形微僵,因為緊張,她纖細的十指輕輕握攏。

杜鳴生和慕容征是同胞兄弟,可他們長得並不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不像。

至少他們有著同樣高挑修長的身材,有著同樣的琥珀色眸子,還有著同樣骨節分明,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修長手指。

杜鳴生並沒有遲疑,他不容拒絕地牽住了柳明溪放在身側的手,大步往前走去。柳明溪被他一扯,也隻得快速跟上。

在他們腳下,是繽紛的花瓣。

目光可及之處,有一座雕欄玉砌的小樓。

房門大開著,裏麵白色帷幔垂掛倒地,風吹來,如柳枝般輕輕搖曳。

隱約可見龍鳳三足古銅香爐青煙嫋嫋,空氣中浮動著淡雅的幽香。

“哐---”

“不孝子!”

柳明溪並沒有看到人影,卻聽到了屋內女子的一聲怒斥。

杜鳴生臉色微凝,他鬆開了一直握著的柳明溪的手,輕聲道:“你就在這裏候著。”

柳明溪頷首,答了聲“是。”

杜鳴生繞過她,走進了屋內。

裏頭的滿含怒意的聲音就這樣毫無遮擋,也毫不避諱地傳了出來。

“你帶她來這裏做甚,想讓她汙了我的園子,還是汙了我的眼?”

“你還嫌我不夠心煩嗎?!”

“你說你要什麽樣的女人會有沒有,何苦找這樣一個不堪的女人。”

……

杜鳴生並沒有開口,任他的母親用她所能想到的最難聽的話,含沙影,指桑罵槐。

等到公孫沐雲終於罵累的空檔,杜鳴生緩緩解釋道:“母後明知我為何娶她,又何必我多說?再說,我還剩幾年壽命,娶誰都一樣,往後,瑞顥國總歸要靠阿征。”

“可是我不願意,你們都是我的兒子,你這麽優秀,怎麽能娶那樣的女人?”

“你們一個兩個的,是不是都瘋了?”

“阿笙,母後的心都要碎了,你是不是要將我逼死才甘心?”

……

屋裏頭,公孫沐雲說到傷心處,哭到肝腸寸斷。

屋外頭,柳明溪內心毫無波瀾。

畢竟,她本就不想嫁給杜鳴生,也從不曾想過要嫁給慕容征,所以,這與她何幹?

不過,裏麵的女人赫然正是杜鳴生和慕容征的母親,瑞顥國國主慕容駿,唯一的妻子,公孫沐雲。

據說,她的生母,紅衣聖女,和慕容征的父母是故交,裏麵那人為何還會罵得這般不留情麵?

就在這時,柳明溪聽到了外頭傳來的腳步聲。

“明溪!”

是慕容征!

她不安地抬起頭,卻看到了兩個形容有些相似的男子。

在慕容征身側的是位年約四十的男子,此時也正細細打量她。

不過,他這張臉……

眼前的男子俊逸出塵,他的氣質儒雅中透著軒昂英氣。

一雙濃黑劍眉斜插入鬢,眼眸浩瀚如星辰,鼻若懸膽,鼻梁英挺,唇紅齒白,唇形不厚不薄,形狀極其完美。

不必說,在他年輕時定是個不亞於慕容征的絕世美男子。

“你是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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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的第三個問題來了:本文中,誰是本文的大反派?

(提示:本文的大反派,性別同樣為女,地位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