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兵遇到秀才

京城四月春意正濃,處處繁花似錦,鎮北王應詔率五千北地精兵,日夜兼程,從北地奔赴京城。

大周自古繁華,京畿猶為富庶,將士們早已看慣了北地的苦寒遼闊,荒無人煙,多年後才得以重返故土。

當他們耳邊充盈著叫賣聲此起彼伏,如織行人低聲語,有種仿佛重回人間的感覺油然而生。

沒錯,鎮北王麾下的五千精兵鐵騎並未駐紮城外,而是浩浩****地踏進了京城。

長達十餘年的沙場生活讓他們精幹淩厲,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懾人的氣勢。

領頭這人騎著高大強壯的黝黑駿馬,頭戴金盔,身披金甲,烈日之下,泛著懾目的光芒。他須發皆黑,修眉斜飛入鬢,一雙鳳眼,目若寒星。他胸懷橫闊,氣宇軒昂,一身金甲罩住了他偉岸昂藏的身姿,卻掩不住他萬夫莫敵之迫人威勢。

這便是先皇的忘年交,也是先皇的義弟---大名鼎鼎的鎮北王。

鎮北王常年寧邊,尤其是近幾年來,他的風頭遠不及有著戰神之稱的誠王趙政霖,但民間關於鎮北王的傳聞卻依然很多,可以說,他從未真正被人淡忘。

傳說二十年前北狄大軍來犯,勢如破竹,大周連失數座城池。先帝勃然大怒,他力排眾議,禦駕親征,最終陷於困境。危難之際,他數度被一員小將所救。這員小將後來便成了先皇的忘年交和義弟,大周朝惟一的異姓王,鎮北王。

傳說鎮北王掌重兵,握虎符,乃是大周朝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傳說鎮北王力大無窮,卻生得虎背熊腰,凶神惡煞,如同天降魔王,不異於人間太歲。

傳說他曾娶過三任王妃,每一個都是在新婚之夜死去,因而至今孑然一身。

不過,無論傳聞如何眾說紛紜,有一點是確定的,他是守護大周朝的英雄,也萬千百姓的救星。

鎮北王的五千北地鐵騎踏進京城的那一刻,全城百姓爭相跪迎。

“鎮北王千歲千歲千千歲,鎮北王千歲千歲千千歲,鎮北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振聾發聵,響徹雲霄。

隊伍所經過之處,沿途都是匍匐跪地迎送的民眾。

鎮北王麵色凝重,軒轅長臂牽著韁繩,徑直率著五千精兵強將奔向皇宮禁苑。遠遠看去,隻能看到他行色匆匆,係在金甲外的暗紅色披風在風中張狂的飛舞著,有種說不出的威武霸氣。

朱紅色宮門外,人頭攢頭,為首那人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他身材瘦削,頭發灰白,雙目炯炯有神,精神矍鑠。他微微眯眼,仔細掃視一番後,躬身恭敬地揖手道:“敬國公安文謙率文武百官,恭迎鎮北王大駕!”

安文謙位高權重,還是當今太後的嫡親弟弟,當今聖上的嶽丈……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擺了這麽大的陣仗在此候著,但鎮北王也隻得翻身下馬,他抱了抱拳,客客氣氣道了聲,“見過敬國公。”

“客氣客氣。”安文謙捋著灰白的胡須笑吟吟寒喧道:“若是先皇看到鎮北王這般英雄蓋世的氣度,定會老懷安慰,隻可惜先皇……哎……”

安文謙驀然蹙起眉頭,一臉欲語還休的模樣。

鎮北王是馳騁沙場的武將,最受不了文官這副拿腔拿調,說話還說一半留一半的扭捏作派,隻不過,人家年紀比他大,還是國丈,鎮北王隻得由著他。

在場地位最高的兩人,一個始終欲說還休,另一個則幹脆不搭腔,場麵驟然冷了下來。

安文謙心中不虞,暗罵一聲不識抬舉,麵上卻不顯。

“倘若陛下安好,他定然親自前來迎鎮北王的大駕,隻可惜陛下……”說到這裏安文謙愁容滿麵,意有所指道:“鎮北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鎮北王習慣性地撫向腰間配刀,鳳眸布滿黑暗陰冷,漠然道:“陛下有何不妥,為何不如何說來?”

安文謙怔了怔,他的視線隨著鎮北王手上的動作下移,定在他斜掛在金甲腰際左側的大刀上,烏金色的刀鞘仿佛還帶著來自北地的腥厲蕭殺之氣,令人毛骨悚然。

他暗自心驚,麵上的神色卻絲毫不變,依舊苦著一張老臉支支吾吾道:“這,這隻怕是說不得,說不得啊,還請鎮北王快快隨我去麵聖。”

鎮北王奉詔回京,他原本就準備直接入宮麵聖,卻被安文謙帶著一大幫身著官服的文武官員攔在宮門外,簡直不知所謂。

而且眾所周知,敬國公為首的文臣素來看不起武將,尤其愛拿捏寧邊的駐將,他最愛做些克扣軍餉之類的小動作。

偏偏他位高權重,且還是當今國丈,愈發肆無忌憚,眾人卻敢怒不敢言。

鎮北王雖然沒有吃過他的虧,卻也對此有所耳聞。

安文謙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鎮北王這些精兵,不如就由老夫來安置吧,還請鎮北王快快入宮麵聖。”

鎮北王居然真的帶兵進京,還直接到了宮門外,倘若他敢出說半個不字來,欺君之罪就算坐實了,將他當場誅殺在宮門外也並無不可。

鎮北王繃著張臉瞧了瞧他,再度朝眾人抱了抱拳,冷聲道:“如此,便有勞了。”

安文謙頗為勉強地扯起唇角,“好說好說。”

鎮北王抬步邁進宮門,正要往紫極殿走時,安文謙再度攔在他身前,皮笑肉不笑道:“恕老夫直言,鎮北王剛從北地而來,一路風塵,見駕前理應先沐浴更衣。”

鎮北王已窩了一肚子的火,聞言,他的麵色愈發冷峻了幾分,他知道這老東西絕不會無緣無故提這一茬,但他見駕心切,懶得去理會。

他淡淡道:“既然事出緊急,敬國公又何必計較那些細枝末節?”

安文謙依舊苦著一張老臉說道:“這可不是老夫計較,鎮北王有所不知,陛下如今,哎,一言難盡啊。為免陛下之憂,還請鎮北王先隨老夫去偏殿沐浴更衣吧。”

鎮北王雖然沒有帶兵闖入皇宮內苑,但是他頭戴金盔,身著金甲,腰側還懸著配刀,若是他不聽勸阻,仍執意要帶刀麵聖,那可就……

鎮北王睨了眼麵前宛如跳梁小醜的幹瘦小老頭,不屑地哼了聲,道:“敬國公的弦外之音,似乎是擔心本王會對陛下不利?”

安文謙麵上不無惶恐,頗為勉強地笑了笑,“老夫不敢,鎮北王為先皇,為陛下,為大周守護北疆十數年,功不可沒。老夫又豈能有那樣的顧慮?隻不過,陛下的情況著實有些不好,受不得半點衝撞,還請鎮北王莫要讓老夫為難才好。”

“哦?”鎮北王將信將疑地審視著他,“敬國公的意思是,本王身上會有對陛下不利的器物?”要知道他身上的金盔、金甲,包括他腰間的配刀都是乾興帝所賜。

安文謙麵上愈發惶恐不安,連連否認道:“不敢,不敢,老夫實在是不放心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鑒。”

鎮北王聞言,唇角的笑意越發充滿深意,他驀地加重了語氣道:“本王十五年才回京一趟,敬國公卻如此對待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安文謙渾身一凜,他硬著頭皮,戰戰兢兢道:“大家都是為了陛下著想,自己人何苦為難自己人?”

誰跟他自己人?鎮北王冷笑不語。

不過,他垂眸凝看身上猶帶血漬,一身淩厲煞氣的金甲,這身先皇所賜的金盔金甲,他素來不離身,這老東西說讓他沐浴更衣,其用意,他其實心知肚明。

鎮北王懶得和安文謙這樣冠冕堂皇的老東西繼續在這裏白廢口舌,他輕“嗤”一聲,道:“那便如你所願。”

“鎮北王大義。”安文謙如釋重負,他覷了眼哆嗦著匍匐在身側的內監,嗬斥道:“愣著做甚,還不快去準備?”

“是,是是。”

那名內監唯唯諾諾地應著,連滾帶爬地退了下去。

鎮北王不屑地扯了扯唇角,終究是沒有根的軟骨頭,真是一如既往地上不得台麵。

鎮北王閉目沉在水底,高大強健的身軀在水中舒展開來。

他之所以會依了安文謙之言來這處偏殿沐浴更衣,當然不是因為顧忌敬國公。

當初先皇賜下這一身金甲,從此他便可隻跪天地,不跪君王,他又豈能任這老東西擺布?但是他轉念一想,安文謙定然也是為此而來。

在先皇的七子中,鎮北王素來支持五皇子,趙政淳,也就是當今聖上,他與聖上從無哪怕一絲一毫的過節。

這些內情,身為國丈的安文謙豈會不知?

他鎮守苦寒北地二十年,北疆也太平了整整二十年,就算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更何況,他正值盛年,當今聖上還有的是需要用上他的地方。

鎮北王自知身為異姓王卻手握重兵,這一點不免讓人忌憚。

近年來,不同於趙政霖的鋒芒畢露,他則極力韜光養晦。

趙政淳登基後待北地的將士也算得上親厚,這已是他所知的最好的局麵,若非那封詔書,他絕不會踏足京城,可他終究還是被卷入其中了。

緊閉的眼眸突地睜開,在熱水湧進眼眶的刹那,鎮北王迅速從水中坐起。

他伸手抹去臉上多餘的水珠,將濕漉漉的長發全部往後撥去,露出飽滿完美的光潔額頭,好似刀削斧劈的淩厲五官,肌肉賁張的上半身威武雄壯。

他仰頭遙望陰沉的天際,鳳眸漸漸眯起,眸色如淵水深沉難測。

再堅定的信任,再親密的血緣有時都會抵不過權利的**和侵蝕,何況他還是和新帝全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所謂異姓王。

就算他如何低調,他手上的東西終究還是讓人畏忌了。

或許,新帝對他至始至終都不曾給予毫不保留的信任,才會默許,甚至於授意於敬國公做這些事來惡心他。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麽可以眷戀的?

“你是何人,怎會在此?不要過來!啊啊啊------”刺耳突兀的女子尖叫聲響徹不大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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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憤怒):那個口口聲聲說要重新迎我過門的誰,怎麽天一亮又跑了?

誠王(無辜):安如玉背後有占據了半個朝廷的敬國公府,我要動她談何容易?

明溪:有道理,既然如此,從今往後,你我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關……唔唔唔……

誠王:乖,別鬧,我耗費幾年時間才布好的局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