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受製於人

柳明溪扯起唇角朝她微微一笑,慢悠悠說了句,“我想去聖女殿看看。”

蔣婆子依然不動聲色,隻垂首答道:“老奴定將此事轉達給家主知曉。”

柳明溪在心中掂量一番,雖然眼前她隻看到蔣婆子一人,不過她貿然離開也未必能成,何況明懷陽不可能讓她有逃離明家的機會。

處處受製於人,她已經受夠了這種感覺。

隻不過,以她目前的身手,離開明家並不安全,於是她也隻得乖乖跟著蔣婆子返回了青瀾院那處偏院的廂房中。

柳明溪二話不說,就將自己鎖進了廂房,從另外的角度來說,她如果隻是要找一處清淨地修煉,這裏還真是最理想的所在。

這裏整個院子隻住了她一人,除了蔣婆子偶爾來給她送點吃穿用的東西,再也沒有人出現過。衣食無憂,沒人打攪……不過,後麵半句似乎得收回了。

柳明溪的五感靈敏,她已經隱隱聽到外頭似乎有些不尋常的動靜。

“嘭嘭嘭!”

柳明溪的修煉被打斷,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誰知道,她才開始修煉沒多久就有人來了……咦,怎麽天都黑了?

柳明溪每每投入到修煉中就會覺得時間過得格外的快,從晌午到日暮幾乎隻是一眨眼的功夫。說起來,蔣婆子好像忘記給她送來晚膳了。

一名女子拍著門很不客氣地喊道:“開門!開門!快開門!!整天的鎖著屋子,誰知道在裏頭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另一道嬌嗲得仿佛捏著鼻子說話似的女聲隨之響起,“哎~喲!如芹姐~姐~好大的火氣,可別~把新來的妹~妹~給嚇~壞~了。”

那名性子火爆的拍門女子沒好氣道:“我說代竹妹妹,你別以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若不是你說這裏住了個狐媚子,我和靜桃姐姐還不知道有這麽回事呢。”

這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嬌嗲女子卻猶在辯解著,“姐~姐~我那是有一說一,不是你想知道爺為何不去我們屋裏了嗎?”

另一道溫婉女聲柔柔勸道:“爺愛住哪個屋就住哪個屋,你們這又是何必呢,照我說,我們還是返回丁香院吧。”

“靜桃姐姐!我知道你最得爺的歡心。”最為火爆的如芹憤然道:“不過,這幾天爺也沒去你的屋裏,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門後的柳明溪剛要開門的手驀然頓住,她已經猜出來外頭的三個都是什麽人。

暮色中,靜桃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說起來,她們這些做妾的也算明府的夫人。

若是說得好聽點,她們上頭沒有主母,隻要有明懷陽的恩寵在,日子自然差不到哪裏去。可若是沒有了明懷陽的恩寵,她們就什麽都不是了。

明懷陽相貌堂堂,雖說已經年近五旬,卻不顯老,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正值盛年的模樣,以往隻要他回月城,多少總會去她們幾人的屋裏過夜。

惟獨這一回,他自打回月城,夜裏就沒有離開過青瀾院。

若說他隻是為了公務,倒也罷了,可他分明沒有那麽忙到那個地步。

於是乎她姐妹幾個打聽了一下,結果不打聽倒好,一打聽可真是嚇了一大跳,青瀾院裏居然破天荒的住進了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住在這裏都三天了!

明懷陽一直沒讓她搬去丁香院,卻將她留在這裏,單獨住個小院,這意味著什麽?

在月城,妾的地位僅比丫鬟高一些,身份卻比丫鬟更尷尬,今天是明十七大婚的日子,她們這些身份尷尬的女子,當然是沒有資格出現在人前的。

她又打聽到,青瀾院這位也和她們一樣閉門不出,於是她們愈加肯定了她的身份---明懷陽的新歡。

夜裏明懷陽去大院赴筵,估摸著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明十七更不可能會在,這可是她們出手的天賜良機。

那邊剛剛開席,便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這處偏院,她們極為默契地先讓人支開了礙事的蔣婆子,又讓人引開了幾個護衛。緊接著,她們便堂而皇之地踏進了院子裏。

明懷陽酷愛清靜,青瀾院四周罕有人至。

同樣的原因,夜幕下的青瀾院靜得可怕,這處偏院也一樣,仿佛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惟獨一間廂房有些古怪,裏頭黑漆漆一片,那門卻是鎖著的,就是這裏了!

如芹一馬當先,上前拍起了門,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來應門。

誰知道門一打開,她們三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而且被驚呆的還不止是她們。

暮色已然昏沉,柳明溪看著屋外站著三名美貌女子不禁出了神。

她的視力不錯,隻一眼就看出這幾人長得很像,她們身上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袍子,看起來就像一母同胞的三姐妹似的。

這幾人都目光不善,模樣……都和她有幾分相似,按照她們先前所說的那番話來推斷,這三人應該都是明懷陽的姬妾,原來他隻喜歡這一型的女子。

柳明溪心頭霎時掠過一種詭異的猜想,那明懷陽口口聲聲說她是故人之女,莫非他實則是想納她為妾?這一認知讓她心裏一陣發毛,渾身都起了細皮疙瘩。

不過,那也不像,柳明溪覺得他應該是真把自己認作他的失散的女兒吧?

她忽然意識到,或許她不必急於證明自己的身份。否則,倘若她真不是他的女兒,那她的下場會如何?柳明溪簡直不敢想像。

她已經知道自己長得像瀾熙聖女,這幾人也有幾分像瀾熙聖女,可是瀾熙聖不是明懷陽的嶽母嗎?

不對,或許這些人其實都長得有些像他的亡妻,才會得了他的青眼,所以,結論是明家家主和亡妻紅衣聖女的感情頗深?

柳明溪的腦海中仍有些混沌未明。

代竹首先回過神來,她驚聲問道:“你這狐媚子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如芹顫抖著手指問道:“你怎會如此像她?”

靜桃的麵上也失去了一貫的淡然,顫著聲問道:“你是何人?”

柳明溪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我乃是明伯父故友之女,伯父留我在此遊玩幾天。”

代竹、靜桃和如芹皆是一臉將信將疑,她們麵麵相覷了一陣。

“別想蒙我們!”代竹質疑道:“什麽故友之女,你定是想仗著這張臉勾引我們爺!”

“好你個小浪蹄子!”衝動的如芹已經衝上前來,“看我不把你這麽狐媚臉給撓花了,你還能拿什麽去勾引我們爺。”

靜桃這回並沒有再開腔,而是選擇了冷眼旁觀。

柳明溪則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麵前的三人。

暮色中,誰也沒有看清楚她是怎麽做的,“嘭”然一聲過後,如芹已經一頭撞在門框,而後重重地跌坐地麵。額角漸漸腫起,她索性坐地不起,鬼哭狼嚎起來,“沒天理了,這個新來的小賤人竟敢恃寵而驕,隨意傷人。”

柳明溪冷然一笑,不無嘲諷道:“哦,你不如說說,我是如何傷的你,用哪隻手?”

如芹的嚎叫聲頓時止住,確實她們都沒有看到她是如何做到的,她明明就在那裏倚門而立,錯眼間,她已經到了她們身後,而她則重重的撞了上去。

夜色,愈發的黑沉了。

偏偏整個院子裏連盞燈都沒有,這簡直是見了鬼了!

代竹見柳明溪就在她身邊,她悄悄地從袖中摸出一枚發簪,猛地朝柳明溪的臉上劃去。

“啊啊啊--------”一陣淒厲的慘叫過後,她的兩邊臉上都已經留下了長長的血痕,皮開肉綻,深可見骨,血流如注。

靜桃已經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就連撞得頭破血流的如芹也目瞪口呆地著望著柳明溪,忘記了自己的來意。

柳明溪手上握著那枚帶血的發簪,月色中,她可以看到那上頭隱隱泛著藍光,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腥氣。正是她在雲城長寧夜市遇刺那回的毒……

“我娘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柳明溪幽幽說道:“我娘還說過,傷我者,我必傷之。”

代竹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地。

靜桃也已經兩腳發軟,差點沒暈過去

如芹滿臉是血,她睜大了眼睛,“你,你想做什麽?”

柳明溪扯唇一笑,“隻是對你做一件,原本你想對我做的事。”

“撲通”一聲,靜桃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啊啊啊-----------”又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在漆黑的夜裏格外刺耳突兀。

然而這麽點動靜在燈火通明,異常喧鬧的明家大院裏,根本連一朵小浪花都沒有激起。

青瀾院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地方。

若是明懷陽在,那裏自然守衛眾多,此時明懷陽身在明家大院,護衛們也守在大院四周。青瀾院的確沒有什麽可守的,畢竟那裏本就是在明家的腹地,何況蔣婆子的身手不弱……不過,也不盡然。

明懷陽隻要一想到那天趙政霖和天山老人先後闖入青瀾院,如入無人之境的架勢就氣不打一處來。

人人都說明家人才輩出,可是那也隻是人家以為。

在以他為首的明家十七子中,也就他和明十七還算名副其實,其餘十五人庸庸碌碌,不論如何悉心栽培都不堪大用,隻有聽命於人的份。

雖然明懷陽素來不喜葉家,但是葉光耀和他的幾個兒子,個個都出類拔萃,這一點讓他很是豔羨。

若是當初紅衣乖乖跟著他,明懷陽定會和她多生些孩子,然後和葉光耀一樣,從自己的兒子中選出最為優秀的繼承人。

可惜紅衣早夭,他並沒有兒子,將來明家隻能托付給明十七和他的兒子。

明懷陽作主為他娶了葉瀾依,正是因為寄予這樣的厚望。他相信,若是明十七和葉瀾依所生的孩子,應該也會不錯吧。

酒過三巡,各房的人漸漸散開去,獨自坐在上首的明懷陽已然微熏。

他極為豪爽地拍了拍明十七的肩頭,“十七啊,大哥已經為你鋪好路,我老了,往後明家靠你了。”

明十七埋著頭,容色恭敬地答聲“是”,並沒有再說其他。

他的心中卻思緒萬千,二十年前,他才六歲,那時他的祖父也是這麽將明家托付給了剛剛成婚,意氣風發的大哥。

大哥做事和祖父一般雷厲風行,把整個明家都發揚光大,在西域風頭無倆。但那隻是表麵上,事實上,他常年在外征戰,難得回到青瀾院,他也是冷冷清清。

若不是明懷陽還有幾個姬妾養在丁香院,他過的簡直是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我說你小子可別整天悶聲不響,女人要哄,知道嗎?”明懷陽似乎憶起了什麽,他喟然一聲長歎,眼眶依稀有些泛紅,告誡道:“女人啊,最是心軟,你得哄著,她才肯乖乖為你生兒育女,你可別像……大哥似的。”

明十七沉聲道:“大哥,你醉了。”他冷靜得好像是個完全的旁觀者。

“醉了?”明懷陽不以為意道:“醉就醉了,醉了才好,一醉能解千愁。”

明十七麵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隻淡淡道:“我送大哥回丁香院。”

“不不,我回青瀾院,我去看看她。”明懷陽猶在絮絮叨叨,“若是大哥有什麽不測,你幫我照顧著點嬌嬌,大哥就這麽點骨血了。”

明十七仍然垂首,隻答了聲“是。”

明懷陽笑了笑,他伸手理了理寬大白袍的衣袖,“不用你送,今晚上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

明十七淡淡道:“大哥放心,我,自有主張。”

“也是,大哥已經老了,越來越不中用了,操心不過來。”明懷陽咧嘴笑道:“我去看看嬌嬌,這些天一直忙著,已好幾天沒去看她了。”

明十七恭敬地再答了聲“是”。

明懷陽望了望他,意味深長道:“十七啊,你這般木訥可如何是好?”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人是明福管事,在他身後是本該守著青瀾院的蔣婆子,她的臉色鐵青,略厚的的嘴唇微微蠕動,卻還是沒有將話說出來。

明福看了眼她,轉過頭,那張向來喜慶的臉上滿是愁容,道:“家主,出事了。”

明懷陽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