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利用徹底

晨光透過琉璃窗照在人身上,讓人覺得渾身暖融融的。隻不過,守在臥房外的翼,心情並不是那麽晴朗,事實上,因著柳明溪的所托之事,他已經糾結了一整晚。

“吱呀”一聲,臥房的門被打開來時,翼這才收回了發散開去的思緒。他抬起頭,正看到誠王殿下眉眼含笑,滿麵春風的走出來。

晨暉映入那雙素來迷離森冷的眼,似乎也在裏頭**漾開來,為他平添了幾分溫潤。尤其是當他側目回望屋內仍在沉睡的柳氏時,他的神情繾綣,目光柔情似水。

翼的心裏不禁一咯噔,那分明是一個男人在深愛一個女人的時候才會有的目光。

他已不記得有多久沒見殿下這般笑過,至少,柳氏不在身邊時,殿下臉上從來不曾露出過像這般發自內心的笑容。可是柳氏……

翼的心情更加複雜了幾分,他上前揖手見禮,“殿下。”

趙政霖微微勾了勾唇,答一聲“嗯。”便要離去,

翼咬了咬牙,再次揖手道:“殿下請留步。”

趙政霖和翼有著十餘年交情,自然能夠聽出其中的鄭重之意。他的腳步微頓,回過頭來望向他,“何事?”

晨曦的陽光透過隙開紗簾映入道道金色的光影,一抹挺拔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隨後又“嘭”的一聲,反手將門合上。

素色紗簾被一縷清風揚起,陽光瞬時傾泄一地。將打磨得光亮的雲晶石地麵在陽光下閃閃熠熠,反射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屋內華美的陳設在金燦陽光和一片流光溢彩中顯得瑰麗異常。

趙政霖眼中隱有流光閃動,像是氤氳在清水中的濃墨。

他挺直了背脊望向那張偌大的金絲楠木大床,錦帳已被掀開來,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將那裏的風景盡收眼底。她皎白如玉的麵龐泛著紅潤柔澤,整個人如同被蜜汁浸透的花朵嬌豔綻放,又被晨光撒上一層淡淡的金芒,美豔得幾乎能發出光來。

盡管他進出屋外的動靜並不小,伊人卻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睡顏沉靜安然。

趙政霖定定地望著她,腦海中不禁浮現昨夜她在自己身下承歡的場景,那種銷魂蝕骨的感覺猶在,令人遐想。

隨及他又想起了方才翼給他的紙條,讓他霎時從那一場旖旎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那紙條上的字跡,趙政霖是認得的,他哂然一笑,她居然悄那悄讓翼幫她準備避子湯藥。他在想方設法要讓她盡快懷上自己的子嗣的同時,她身為一個子嗣艱難的女子,竟然寧可冒著終身不孕的風險也不願孕育他的後代!

就在不久前,當他踏出這房門之時,他都以為這個女人已然拋卻他們之間的沉重過往,再度向他敞開心扉,他們終能長相伴不相離。可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原來,柳明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離開他,即便她和他做在那些男女間最親密的事兒,也隻不過是為了便於行事而已。他的滿腔情意落在她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趙政霖忽然意識到他在柳明溪麵前的低聲下氣、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刻意討好……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居然毫無意義!

他曾以為柳明溪是他的救贖,也是惟一能帶給他幸福和溫暖的女子,可她卻親手將他拋入了萬丈深淵。這多可笑?!但他又怎能笑得出來。

趙政霖覺得他渾身都浸入極度冰寒之中,刺骨陰冷,刻骨難忘,呼吸不能。他熾烈的愛欲情潮仿佛驟然被冰封起來,滿腔的熱忱卻敵不過她兜頭一盆冰水。

然而,她為何敢向翼提出這樣的要求?趙政霖明白,因為她篤定翼也是這麽希望的,她定以為不止是翼,還有很多人都是這麽希望的。

她記得所有細枝末節的事,惟獨忘了他心悅她,也忘了他正為之而努力,更將他所說的話全數丟到九霄雲外。

其實她不知道,他何止是心悅她,他愛她若狂,為她做任何事都甘心情願,隻是,她卻再也不信他了。

事到如今,他再說什麽、做什麽仿佛都已是枉然……濃濃的無力感襲來,趙政霖忽然不明白這一年多來,不,應該說是這麽些年來,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

他用冷心冷腸傷害那個真心愛慕著他的柳明溪至深,然後他又努力地用滿腔的情意去討好那個待他冷漠如寒冰的柳明溪,試圖在她身上找回曾經那個她的影子。

隻可惜,那個曾經深愛著他的小女子,他終究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趙政霖心中的壓抑簡直無法與人言說。

他在屋中徘徊良久,又在床邊的扶椅上呆坐許久,**的人始終靜悄悄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幅畫,讓人可望而不可觸。

最終,他深深地望了眼她,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嘭!”

鏤花木門再度被關上的瞬間,柳明溪就睜開了眼睛。

她在外麵顛沛流離這些年,即便再累再乏,也不敢睡得太死。趙政霖進屋時,她就醒了,但是她聽出來他的氣息有些不對,而且他的腳步聲略顯倉促。

柳明溪不用睜眼都能猜到他臉上的陰沉之色和無法掩飾的怒意。果然不出所料,昨晚上才交給翼的小紙條,一早就已經到了趙政霖的手上。

她心底裏並沒有掀起什麽波瀾。

如果她一味的討好和順從,或許也能讓他厭煩,隻是那會讓她與他耗得太久,若是直接麵對麵的杠上他,她又自忖沒有那個實力。所以她選擇用這種旁敲側擊的方式,讓他漸漸感到不勝其煩。

且不論趙政霖是否心悅他,是否真心想要和她生兒育女,以他的身份地位,這樣被一個女人再三的打臉,他絕不會無視之。

再不濟,她也能在他心中埋下一些陰影,不再讓他自以為是的認為他們真能冰釋前嫌,重歸舊好……這麽說也並不準確,畢竟他們“舊”時就處得不好。

現如今麽,雖說**比“舊”時頻繁許多,這跟處得好卻是沒有多大的關係。

再說他們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別,他是手握重兵,不可一世的王爺,有著出自名門的正妻,還有血統高貴的佳兒。她隻是平民百姓,一個為人所不恥,低到塵埃裏的棄婦,並沒有與他重續前緣的資格。

她全然無意冒天下之大不韙成為趙政霖的妾或外室,實則那與女奴或禁臠又有何差別?而且還被他的新妻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柳明溪寧可身為自由人,拋開恩恩怨怨,安逸自在,逍遙一生,也不願再為了他為而以身犯險!

雖然趙政霖進屋後什麽都沒說,他隻是兀自徘徊,自顧自出神,但她可以感覺到他似乎氣得不輕。

柳明溪扯起唇角,這一回,她約莫可以如願了。

“叩叩叩”臥房的房門被叩響。

柳明溪爽快地爬起身,昨夜雖然折騰到體力透支,休息過後她倒是恢複了七八成。

她走出房門時看到的就是一臉便秘之色的翼,他手中的托盤上有佩蘭粉、麝香粉和浣花草汁。她特意看了看他的身後,以及走廊的盡頭,果然再無他人。

今日的陽光很好,隔著走廊外側的琉窗量灑落在她身上,可以感受到絲絲暖意,教人渾身都覺得舒坦。

柳明溪揚起唇角,朝他嫣然一笑,福了福身,道:“真是多謝翼大人!”她不動聲色的收下了這些藥材,卻並沒有服用,也不做任何解釋。

“咳!”反正翼有些沉不住氣,他不解道:“夫人真需要這些東西?”

“不需要。”柳明溪朝他露齒一笑,坦誠道:“我本就子嗣艱難,用不著這些東西。請大人去買這些藥的本意就是為了讓殿下對我心生嫌隙,漸漸厭棄。”

她這番言論太過直白,也太過大膽,翼的身形微一滯,他錯愕不已地望著柳明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他不論怎麽看,柳氏臉上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她隻是做了件極其微不足道且理所當然的事兒。

翼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人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坑誠王殿下!

繼而又想到連他自己同樣也被柳氏耍得團團轉,翼頓時有種早就被她看透一切的古怪感覺。隨及他又連連否定,那不可能,誰不知道柳氏胸無點墨,蠢笨不堪……

柳明溪似笑非笑地看著臉色變幻莫測的翼,不以為然地解釋道:“不過,翼大人或許不知,當初有人明明不喜牛肉,卻偏讓我為殿下做了三年的牛肉。”

那人曾借此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不賢”,還時不時用他最不喜的牛肉去惡心他,激怒他和他身邊的人。

如今她已無所謂什麽賢名不賢名的,她才會破罐子破摔,主動在**後討要避子湯藥,盡最大的力量去惡心他,借此落實當初的惡名,徹底打消他對她的念頭。

翼被她一噎,他的臉上霎時一陣青一陣白。

這些事,他當然比柳氏更清楚始末,事實上又何止是牛肉,殿下和柳氏那些年的誤會可不少,可那也怪不得殿下。

殿下不曾做過傷害她的事,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太糊塗,著了別人的道還好賴不分。再說,柳氏算個什麽東西,就憑她也敢往殿下頭上撒氣?

翼的臉色陰沉得駭人,他雙手握拳,拳上青筋爆起。

柳明溪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她卻隻是不以為意的笑笑,問道:“殿下是否交待翼大人其他事?”

翼一滯,說到殿下,他的理智又重新回籠。他斂了斂思緒,若無其事地問道:“不知夫人所謂何事?”

柳明溪掂了掂手中裝了藥粉的瓷瓶,揚唇一笑道:“殿下原本已答應親自教我輕功,不過他沒時間。我便問殿下,可否請翼大人代為教授,而殿下並未否認。”

翼相信她所說的或許不假,但是“並未否認”這幾個字的含義可以理解成很多層。都已鬧到這個份上,她居然還想讓殿下,不,是讓他教輕功?

這人分明是得寸進尺!

翼的眸光更為陰沉了幾分,他冷哼一聲,淡淡道:“此事,我還須請示殿下。”

柳明溪巧笑倩兮道:“我隻是想學點必要時保命的手段,殿下沒有道理不支持。”

這便是讓他去繼續傳話的意思了。

翼看著她一臉狡黠的笑容,腦中空白了一瞬,一種被她算計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眼前這人和他印象中的柳氏差別可不止一點點,他的心情極度的複雜。

他將今天的事兒大致回想了,終於確定,眼前這個他原以為蠢笨不堪的女子,居然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將他算計和利用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