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十七章惡人先告狀
趙政霖一愣,俊臉霎時漲得通紅,他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明晃晃地打臉。
並且還是在他放下了身段,滿懷熱忱地向人百般討好的時候,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麽做出那種匪夷所思的事來。更沒有想到人家這麽不客氣,不假思索地賞了他一耳光。
打完他,柳明溪也同樣發蒙,那人可是趙政霖啊,她居然披頭蓋臉地打了他,而且那人竟然不知道躲閃,就這麽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巴掌。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她本已在犯困,吃飽後就更困了。
她很想睡一覺,那人卻仍不住地往她嘴裏喂食,沒完沒了,完全不管她能吃多少。
這也就算了,他居然還莫明其妙地湊過來,舔了她一下,驚得柳明溪差點跳起來!
她摸了摸唇邊,濡濕一片,這人簡直是……光是想想,她就感到全身寒毛豎起!
“殿下!”翼的速度也是極快,宛如一隻黑色的大鳥從樹梢上飛落下來。
趙政霖雙眼赤紅,陰沉著臉站在那裏,宛如白玉的臉頰赫然印上了清晰可見的紅痕。
翼萬萬沒想到,柳氏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殿下!頓時感到一陣氣血上湧。他怒不可扼,“鏘”地一聲拔出腰間的配劍,徑直衝著柳明溪而去,殺氣騰騰。
“刁婦,納命來!”
“住手!”趙政霖一聲怒喝,臉色極為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翼吃了一驚,他急忙收了劍,單膝跪地,拱著手顫聲道了聲:“殿下。”
柳明溪也已看清了來人,她的麵色也變得愈發凝重起來。原來,她的猜測並沒錯,那天在岑山賞冰瀑時所遇到的刺客果然是趙政霖的人!
她望向趙政霖,還沒有等她問出口,來人已經再次率先開了腔。
翼憤憤不已道:“殿下,此女萬萬留不得,屬下懷疑她已變節,成為敵國的刺客!”
柳明溪的眉頭微微皺起,變節,刺客?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她忽然有點想笑,就她現在這樣,也能當得了刺客?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最可笑的是,這話竟是出自不久前還在追殺她的人之口,豈不是惡人先告狀?
柳明溪的視線在麵前的兩人身上來來回回,她的腦子裏轉得飛快,猜測趙政霖帶她來這裏的真正目的。其實這並不難猜,三年前那個秋日的清晨,他不正是從她的**起身後丟下一紙休書,揚長而去?
那一幕仍曆曆在目,他分明是要置她於死地才肯罷休。可惜她學藝不精,還受了傷,中了毒,明知人家要殺她,卻毫無反抗之力,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趙政霖行事素來乖戾,可笑他如今殺人竟也需要理由這種東西了嗎?
柳明溪心中滿是憤懣,她慘然一笑,“你們想做什麽不妨直說,何必多此一舉,在我頭上扣一頂刺客的帽子?”
趙政霖知道翼曾對柳明溪出手,但他一般不會暴露真麵目。
一邊是他的生死之交,一邊是自己的女人,趙政霖的想法很簡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朝著翼怒斥道:“沒你什麽事,還不快滾?”
翼感到一陣愕然,他求助似的望向趙政霖,卻不料對方連個眼風都懶得給他,即便心有不甘,他卻也隻得忿忿退下。
“等等!”柳明溪抬眸,她直直地望著趙政霖的眼睛,麵上不無嘲諷之色,“既然來了,何必著急走,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要請教一下。”
翼渾身一震,柳氏真是要翻舊賬,不過,她注定要失望了!
他忽然有點慶幸趙政霖先前那一通拳腳和“規矩”,殿下既已作出處置,如今任她再鬧也不足為懼。他望向柳明溪的眼神帶著濃濃的不屑與鄙夷之色。
趙政霖此時也已明白事態比他預想的更嚴重,柳明溪分明是認出翼來了。盡管如此,麵對這兩人,他不能失了偏頗,隻得繼續觀望。
柳明溪緩緩站起身來,慢慢悠悠道:“我就想問問,閣下為何口口聲聲說我是刺客,可是我手無寸鐵,一再向舉劍相向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嗎?”
翼冷冷地哼了一聲,理所當然道:“傷殿下者,殺無赦!”
柳明溪顯然是被震驚了,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這麽理直氣壯。
望著冷眼旁觀,仿若置身事外的趙政霖,她冷冷哂道:“莫非你不知道當初你的主子欲對我行不軌之事。難道我是個泥人不成,就算讓人一再玩弄也沒有哪怕一星半點的氣性?我踹他一腳便是刺客,而你不遠萬裏來追殺我,卻是英勇護主?”
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淋下,趙政霖渾身布滿冰霜。
帶她來這裏的本意是為了討好她,結果她總在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恨不能為她掏心掏肺,可她居然說他是在玩弄她!
單就方才的事而言,那也是因為翼以為柳明溪要刺殺才會衝過來,結果到了眼前,發現這不過是誤會一場。趙政霖並不認為這件事上,翼有做錯什麽。
何況,他並沒有真的袖手旁觀,至少,他也在第一時間就喝阻了翼的莽撞行為。
柳明溪最多也就虛驚一場,她不該不依不饒,咄咄逼人,但他出於私心,還是放任她質問翼。
至於先前的事,翼帶人刺殺柳明溪,結果不曾傷到她分毫,還為此折損了許多人。
盡管如此,他仍堅持給翼和那些僥幸存活下來的人全數做足了“規矩”,他們既已得到應有的懲罰,這事就算過去了。
趙政霖認為他已經對柳明溪有所偏袒,可她顯然不是這麽認為的。
她真的和從前不同了!
事已至此,他們三方中必須有人作出退讓才能了結,趙政霖重重地踹了翼一腳。
翼的反應很快,當然知道主子是什麽意思。他漲紅了臉,恨恨地改了口,“屬下向夫人道歉,那些事都是屬下的一時糊塗所為,望夫人見諒!”
聽到他配合地開口“道歉”,趙政霖稍稍鬆了口氣。
可柳明溪的感受卻截然不同,她的身形微微一滯。
刺客果真是趙政霖的人,原來他的人真會不遠萬裏,從大周追到瑞顥國殺她。
那番動靜可著實不小啊,整條長寧街血流成河。
還有那下毒的女刺客,也是趙政霖的人嗎?
且不說他手下除了醫老之外還有沒有旁的能人,單就聖手醫老手上的毒藥,她也不過窺見了冰山一角而已。她相信他們確實有那個人能力布下這樣的局。
趙政霖對此,就算原本不知道,現下也已經知情。
他聽到人家輕輕鬆鬆地說殺她隻是一時糊塗,他也似乎並未覺得這有什麽不妥。
這事難道就此揭過了嗎?她生平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麽可笑的笑話。
柳明溪恨得咬牙切齒,不過,就算人家想讓她死,她也不想在這裏血濺當場。何況人家已經提到了“道歉”和“見諒”……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吐出來,麵上平靜得像是波瀾不驚的湖麵,她淡淡地說道:“你又錯了,我從來就不是你家主子的夫人,我隻是一個與你們毫無瓜葛的棄婦。你們這些一心成就大業的人,為何不能放我這個可憐的婦人一馬?”
林中寂靜了片刻。
那個女人倔強地站在那裏,麵上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病態,卻仍舊清豔不可方物。
趙政霖半眯起寒眸,森冷的眼中漸漸浮現一抹柔情。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走上前接住她站都站不穩,明顯搖搖欲墜的身子。“好了明溪,都過去了。”
柳明溪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這就過去了?
然後呢?
莫非一句過去了,她就該順理成章地不計較過去,與他重修舊好?
這算什麽?
柳明溪心中怒意升騰,口不擇言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殺我,我一次次死裏逃生,這樣的事,你說過去就過去了?抱歉,我可沒有那個肚量。”
趙政霖垂著眼看向她,迷離的眸子深處彌漫著宛若冰雪的森寒之氣,他冷冷道:“本王已讓他向你道歉,你適可而止吧!”
他們剛才確實都提到了“道歉”兩個字,可是他們的語氣中,哪有半分誠意可言?
“殿下何意?”柳明溪氣極,她勾起唇扯出一抹冷笑,問道:“這般就算道歉了?”
趙政霖蹙眉,詫異道:“這般還不算道歉?”
趙政霖親耳聽到翼將事情原原本地說了出來,他已“道歉”,也承認自己隻是“一時糊塗”,而且還特意說明了這事與他人無關。
按理說,誤會解開來,柳明溪不是該感到欣喜,可她為什麽反而更生氣了?
對了,她可能還不知道,這段時間,翼一直暗暗守護他們。馬車是翼準備的,吃食,衣物……這些都是翼親手準備的。但是她正在氣頭上,現在跟她說這些有用?
趙政霖並沒有繼續往下說。
柳明溪愈想愈覺得悲愴,幽幽地喟歎,“我身份低微,隻怕承受不起你們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