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十三章這是我未婚夫(上)

柳明溪望了望公子,終是沒有再說什麽。

誠如公子所說,且不論那些人的真正目標是什麽人,總之被他們天天這麽跟著,還得時時提防,這不是長久之計。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殺他們個不備,鏟除後患。

她愛過、恨過、悔過、怨過……原本這一切都已經過去,然而樹欲靜卻風不止。

她已經受盡了委屈,如今一心隻想遠走天涯,可趙政霖那邊的人,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手下,還是他那位王妃的手下,卻仍對她痛下殺手!

是啊,自從遇到他,柳明溪一直都很委屈。

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頓時清晰起來。

她曾因為付出了滿腔愛意卻仍愛而不得而不甘,也曾因為被心上人利用和辜負而悔恨不已,還曾因為遭到背叛和拋棄而心生怨恨!

她的父親為他而丟了官,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貼身丫鬟,一個死於非命,一個下落不明,也同樣拜他所賜,她如何能不憤怒?

她再度憶起了這些年所發生的一切,濃濃的不甘、悔恨、憤怒交織在一起,原以為早已幹涸的眼眶,突然湧出了滾燙的淚珠,淚眼模糊。

她總想著退一步,保全自己才能有所圖謀。可是她顯然想得太天真了,一味的退讓就能讓這些人放過她嗎?一味的退讓就能讓那些傷害全部消失嗎?

其實她早已退無可退,因為再退一步就是懸崖!

這次遇襲,倘若真是趙政霖的人所為,在柳明溪看來,其實也並不全是壞事,與他就此決裂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從今往後他們便是簡單的敵對關係,勝過原來的曖昧不明,百般糾結。

“一切就按公子所說。”她哽咽道。

公子的神色諱莫如深,他抬眼意味深長地覷了眼柳明溪。

柳明溪已下定了決心,還有公子的那個提議,她不會繼續拖延。

在此之前,她的心情一直是複雜的,她眼饞公子承諾的三件事,那將決定她能否活下去以及如何活下去,但是真讓她去扮演公子的未婚妻,心中還是有所顧慮的。

在柳明溪眼中,公子是那麽完美的男子,他出身高貴、氣質高華、俊逸出塵。

單是讓她和公子站在一起倒也沒有什麽,若是讓她作為公子的未婚妻站在他身旁,那可就不同了,事實上,她有種類似於玷汙了公子的古怪感覺。

不僅如此,她隱隱還是有些擔憂和抗拒。

想當初,趙政霖身邊的人因為覺得她一無是處,是個累贅,就會想要殺了她。

公子哪一點都不比趙政霖差,他身邊的人豈不是也少不得會恨她恨得牙癢癢?

柳明溪認為,他的親人或手下可能也同樣會因此而憎恨她,甚至欲除之而後快。

不過,總的來說,她現在擔心這些似乎都還太早了些,若是公子跟家人說明原委,想必誤會也就煙消雲散了,這應該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

她曾經以為,往後他們走他們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再不相幹。然而經過冰瀑遇刺事件,柳明溪已明白,其實危險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

可以說,如今她若要活下去,就離不開公子的庇護。

最為重要的是,公子的脾氣真好,就算在他最生氣的時候,他也隻是皺起了眉,語氣略重地喚她的全名“柳明溪!”

若是在從前,柳明溪從不覺得別人脾氣好壞與她何幹,反正她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可不同了,她得看公子的臉色吃飯,脾氣好=相對安全,脾氣不好=隨時掉腦袋。

當他的未婚妻,要看他臉色,但是她能好吃好穿,遇到刺客,或許還有幾十個隱形護衛用心保護。

不當他的未婚妻,最多在公子身邊當個小跟班,還是沒什麽用處那種,仍是要看他臉色,仍會吃穿不愁,遇到刺客時卻隻能當個炮灰什麽的。

說起來,像公子這麽出色的男人,就算弄假成真,她也半點不吃虧。

何況還是假的,演一出戲罷了,這對她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有什麽好介意的?

山南城不大,這裏依山傍水,山明水秀,這裏的百姓安居樂業,是全然不同於不同於石泉鎮的一處美麗山城。在冰雪覆蓋下的山南城更是如夢似幻,美如仙境。

柳明溪感歎公子真是好品位,她每天跟著公子在這裏遊山玩水,踏雪冰釣,玩得不亦樂乎,就算永遠這樣過下去,她都樂意。

他們進入山南城後,和往常一樣找了處不甚起眼的民宅落腳。

這是處二進的院子,整個宅子裏就一個老人家管著門,再無其他閑雜人等。

他們幾人住在這裏,分明是綽綽有餘,柳明溪卻光明正大地將自己的藕色錦被抱進了公子的屋子裏。

不僅如此,她還當著神情怔忪的小柱子和一頭霧水的小鬆子的麵,將它鋪在了公子的墨綠色錦被邊上。

公子見狀,隻是微微一笑,便繼續伏在窗邊的書案前寫書信。

收拾好屋子,柳明溪靜靜地守著公子的桌邊寸步未離,努力扮演一個稱職的未婚妻。他看書,她在側添香,他寫書信,她在旁研墨,倒也相處融洽。

書桌的一角,狻猊正輕噴瑞香,時光不覺暗淌,一片溫謐氣氛。

冬日的午後並不漫長,暮色很快就再次降臨。

用過晚膳,洗漱完畢,柳明溪並沒有離去,而是把房門直接從裏麵栓上。

剛走到屋外的幾人不由得怔了怔。

小柱子的下巴都驚掉了,驚聲問道:“明溪姐姐是不是走錯屋子了?”

小鬆子往他頭上拍了一掌,斥道:“你一個小孩子別管那些。”

齊嬤嬤隻是無奈地搖搖頭,望向屋中的眼眸卻帶著些許期待。

屋內,燭火昏暗,素色的帷帳內,公子身穿月白寢衣,一雙彎彎的笑眼,溫柔似水,他望著床邊那個目光略顯靦腆害羞的女子。

“咳,我取被子。”柳明溪解釋道。

事實上,這就是柳明溪所能想到的坐實未婚夫妻之名的“妙計”。

她與公子萍水相逢,身份背景更是不值一提,如何讓人家以為他們會有男女之情到了私定終生的地步呢?反正她想了這麽久,還是隻想到了,奸情。

於是乎,白天她就當著眾人的麵將自己的錦被鋪在了公子的**,夜間又公然留宿在公子屋內,令人大跌眼鏡。

當然她並不知道,眾人感到吃驚的並不是她,而是公子,他居然沒有把她轟出去。

公子出身之高貴,長相之出眾都是世間罕有,愛慕他的女子數不勝數,想要貼上公子的女子不知凡幾,她們如同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但公子豈能讓她們如願?

總之從來沒有女子能與公子共乘一駕,更別說同處一室,可柳明溪做到了。就連夜間,公子都讓她留宿在自己的屋子,這簡直是從未發生過的稀罕事。

柳明溪想得比較簡單,所謂的留宿這也就是件做做樣子的事,卻不想真正和公子共處一室時,尤其是當公子好似脈脈含情般凝望她時,有些詭異的氣息彌漫其間。

柳明溪麵上顯得不以為然,口上也說得很輕巧,心中卻不免忐忑不安。

她懷抱著被子解釋道:“公子,我們今天就住一個屋子,這樣,他們就都知道你我的關係了。”

這話一出口,她就知道這是多此一舉了,以公子的頭腦,她根本就不需要說這個。

公子看著她一臉鄭重的樣子,不禁莞爾,答了聲“好。”

如同被他的笑顏感染了一般,柳明溪回以一笑,不緊不慢地將一早就擺到公子**那床屬於她的藕色錦被抱到窗邊的美人榻上鋪好。

除去鞋襪,脫去外衫,她便鑽進了被窩裏,隻探出一顆小腦袋,朝公子嫣然一笑。

公子麵上若無其事,他看著她做這一切,就像是在看一出戲,與他完全無關的戲。

“公子還看書嗎?”柳明溪笑著迎上他的眼睛。

“不看了。”公子淡淡地說道。

“那我們便就寢了如何?”柳明溪唇角微微上揚,以示對室友的友好態度。

“好。”公子漫不經心地撇過臉,看著燭火道了一聲。

燭台的燈光這時閃耀得甚是迷離,柳明溪沒有出聲,把事先拿到了枕邊的醫書放回榻邊的桌案上,倒頭睡了下去。

空中響過一道輕微的呼聲,燈便滅了,一室漆黑。

柳明溪不知道的是,在燭火吹熄的刹那,公子臉上淡淡的笑意便快速斂去。

在十幾天前,公子與柳明溪提出了讓她作為“未婚妻”的要求後,便沒有了下文。

公子不是那種會對女子窮追猛打的男子,何況隻是名義上的“未婚妻”,實際上卻隻是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罷了,他更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公子曾經很期待成為柳明溪的未婚夫一事,好奇她會如何將自己公之於眾,但是他從未想到她會用這麽簡單粗暴的方法。

不得不說,柳明溪的大膽真是出乎他的意外。

當年,她是不是也曾這般對待別的男子?

公子的心揪得生疼,事到如今,他們之間什麽都已不可能了,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折騰些什麽,又或是想要證明什麽?

一室寂靜中,柳明溪忽然沒心沒肺地笑了。

公子隨口問道:“你笑什麽?”

柳明溪打趣道:“公子,從今天起,晚上就由我來保護您吧。”

她並不是沒有猜測過公子讓她扮作未婚妻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如他所說的那樣,隻是應付一下家人。但她這個冒牌貨定是有些用處的,譬如說,做個靶子什麽的。

不論如何,她都已經準備好迎接那些未知的危險。

聽到她從容就義的口吻,公子忽然就笑了,保護他?就憑她?

或許她的意思是她還想與他更進一步?畢竟睡在榻上怎麽可能會舒服?

這種事,光是想想就知道那不可能,公子的心卻仍漏跳了兩拍。滿腦子都在是不著邊際的猜測,以及若是她堅持要和自己睡一張**保護自己,是否讓她留下?

若是她手腳不老實,或睡相不好,他該如何是好?

……

總之,自小到大從未與女子同寢一室的公子,他的一顆心懸了整晚。

柳明溪卻早已在美人榻上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