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十五章策馬揚鞭

暴風雪已經持續了七八天,仍然沒有風停雪止的跡象。

他們一直窩在破廟中沒有外出,但是有那些隱身護衛們的存在,他們什麽都不缺。而且這麽久了,再也沒有不長眼的人前來打擾。

當然,柳明溪已經知道,隻要公子不願意,根本就沒有人可以打擾到他們。

在破廟的這些日子裏,柳明溪當真過得極是暢快。她甚至會想,若是她的人生也能一直這麽快活該有多好?

齊嬤嬤對她的照顧真可謂無微不至,柳明溪也不是懶惰人,她總是幫著齊嬤嬤去做吃食。其實吧,準確地說,是她纏著齊嬤嬤幫教她弄家鄉的吃食。

齊嬤嬤總能做出一些,她從未見過的小食,卻是格外合她的口味。何況齊嬤嬤對她如此親切,柳明溪根本就不願意離開她身邊。

柳明溪笑了笑,手上握著一柄鋒利的小刀不肯撒手,“嬤嬤讓我來,我會切這個。”

齊嬤嬤擰起了眉,說道:“你隻管說,讓嬤嬤來做就是,仔細別再碰到傷口,若是留了疤就可惜了。”

柳明溪頭也不抬,渾不在意地答道:“怎麽會?”她當然不是在說她不會留疤,而是有疤或沒疤,她根本就不在意啊。

齊嬤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眸,語重心長道:“你這麽年輕,定要好好愛惜自己。”

柳明溪燦然一笑,“嬤嬤也這般年輕,同樣也要愛惜自己,咱們彼此彼此。”在她心目中,齊嬤嬤就像一位可親的長輩,齊嬤嬤愛護她,她也同樣心疼齊嬤嬤。

齊嬤嬤頓時笑開了顏,打趣道:“你這張小嘴倒是挺能哄人的。”

小廝們臨時搭建好的充當廚灶間的窩棚裏傳出了說笑聲。

倒是給這無邊無際的蒼涼雪景平添了一絲暖意,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

公子是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到了這處簡陋的廚房外,他卻又止住了腳步,並沒有打開那扇虛掩的木門。

“嬤嬤,我來,您就等著吃吧。”

說著柳明溪自告奮勇地上前,奪下齊嬤嬤手中的長筷。這幾天大雪封道,柳明溪一直跟著齊嬤嬤。說起來她做吃食也算頗有心得,這段時間她與齊嬤相處得日漸融洽,配合默契,居然也折騰出了一些新花樣。

柳明溪夾送了一塊到齊嬤嬤的口中,滿含期待道:“怎麽樣?好不好吃?”

齊嬤嬤含笑問道:“果然不錯,咱們起個什麽名?”

柳明溪不假思索道:“香草粟粉糕,嬤嬤覺得如何?”

齊嬤嬤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不無感慨道:“不錯不錯。可惜呀,咱們這裏可沒有金米,嬤嬤做的金米軟香糕,姑娘定然也愛吃。”在柳明溪沒有看到的地方,她悄悄抹了抹眼角。

柳明溪抬起頭來朝她笑笑,雖然齊嬤嬤做的吃食都出乎意外地合她的口味,但她聽都沒有聽說過金米這種東西,更不知會不會愛吃金米軟香糕這種聽起來就有些粘膩的糕點。不過人家總歸是一番好意,她也不去煞風景就是了。

柳明溪自知從來就不是個巧言令色的,也不會刻意說一些違心的話去哄人開心,也不會別有居心地去套出什麽話來。她隻想活在當下,享受來這不易的片刻寧靜。

齊嬤嬤溫和地笑道:“姑娘拿一碟給公子墊墊饑,他該餓了。”

柳明溪回以淺淺一笑,“啊?好的。”

齊嬤嬤口中的公子自然就是那位在破廟外賞雪的絕世美男子,這麽久了,柳明溪也沒有搞清楚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以她的孤陋寡聞,問了也不知道,倒還不如不問。反正隻是萍水相逢,緣聚緣散,何必問那麽多。他們沒跟她提起過,就像柳明溪也從不對他們說起自己的往事。

當齊嬤嬤看著她時的表情,柳明溪總會有種她好像在透過自己看別人的古怪感覺。這一點,柳明溪隻覺得齊嬤嬤跟她的主子如出一轍,同樣令她匪夷所思。

柳明溪自認為不夠聰明,所以她不會去想那些即便想破頭都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的事兒,隻要能分辨出善意和惡意就足夠了。

這是大家的默契,柳明溪輕哼著小曲兒,歡快地將糕點裝進保溫食盒中。她一手提著食盒,一手剛剛把木門打開,風雪便撲麵而來。

她差點被迷了眼,隻得垂下眼眸才好受些,驀然發現地上竟然還留著淺淺的腳印。

這種風雪天裏,無論多深的腳印,不需要一柱香的時間,就完全沒影了。也就是說,廚房外剛剛是有人的。

至於那人是誰,柳明溪微微勾了勾唇,其實並沒有什麽可猜的。

她已經知道公子的隨從明的暗的加起來,至少有數十人,隻是破廟裏看不到人影。侍候在公子身邊近隨僅區區兩人,至於其他人,不用說都是隱在暗處不現身的。

一間破廟,明裏暗裏有數十人守著,怎麽可能還會有人悄無聲息地潛進來。若有,那隻能是他們自己人。好吧,柳明溪忽然發現她也勉強混進了他們的自己人行列。

畢竟齊嬤嬤都已經把送餐這樣的大事都交給她了,那是何等的信任?

公子很少會待在破廟內,他時常會去廟外踏雪賞景,或者坐在破廟前的馬車內看書,寫字,吟詩作畫……總之他風雅至極,最看不慣她這樣的俗人。

說起來柳明溪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坐杳無人煙的荒山上。

“喀吱,喀吱……”柳明溪踩著厚厚的積雪來到了馬車邊上。她輕扣馬車的烏木窗欞,“公子在嗎?”

車內人簡明扼要地答了聲“嗯。”

柳明溪手上提著食盒,恭敬道:“齊嬤嬤讓我送吃食過來。”

公子語氣淡淡,“進來。”

寬敞的馬車內,其實就像是一間小書房。

此時他正愜意地坐在織綿靠枕後,見她挾著風雪過來,正要招呼她坐下。誰知道她把東西一放,轉身便走。

公子臉上那抹清淺的笑容頓時凝在臉上。

她來了又走,毫不留戀,隻留下一個帶著雪花的食盒,和她身上掉落的幾瓣雪花。

公子伸出手,抬起修長的玉指輕觸那晶瑩剔透的潔白雪花,隻是那抹潔白卻轉瞬即融,隻留下宛若美人淚珠兒的小水滴。

冰冰涼涼,有如他此時的心情。

幾天後,終於風停雪止。太陽也出來了,為銀裝素裹的大地覆上一片金芒。

柳明溪對這一天的到來可謂滿懷期待,因為她可以如願跟著公子的人上路。

破廟外,兩架馬車已經備好。

前頭的馬車高大寬敞,就像一間移動的房間,正是公子的馬車。

後麵的馬車旁,柳明溪候在一邊,車內的齊嬤嬤正埋頭整理著車廂,兩人有說有笑,笑語陣陣。

柳明溪知道公子向來不喜與人親近,她一直跟在齊嬤嬤身邊,從不主動接近公子。

公子早已端坐在馬車內,他手上握著詩書,兩耳卻一直在聽著外麵的說話聲,怎麽也靜不下心來。

“啪”,他把書放下,掀起布簾說道:“咳,明溪來坐我的馬車,別擠著齊嬤嬤。”

齊嬤嬤含笑看著柳明溪,“去吧,公子的馬車夠寬敞。”

柳明溪卻有些躊躇,一臉為難地望向公子,“可是公子,我都已經換上了騎裝。”說話間,她明媚的眼睛卻瞄向了不遠處的白馬。

公子俊臉微沉,他這才想起來,早先她說過想要騎馬,他就讓人給柳明溪準備好了馬匹。不僅如此,他還讓齊嬤嬤給她找出了珍藏的騎裝。

公子繃著臉把布簾一甩,坐回馬車內繼續“看書”去了。

柳明溪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

齊嬤嬤搖了搖頭,笑道:“公子為人最是親切,你怕他做什麽?”

柳明溪吐了吐舌,一本正經道:“我可不是怕他,我隻怕他不許我騎馬。”

齊嬤嬤頓時就被她的話逗笑了。

她含笑看著前麵的馬車,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長。“你多慮了,公子哪會是那種小氣人。何況公子最最守信,但凡他答應你的事,就必定會做到。”

柳明溪喜形於色,“那就好,我早就想騎馬了。”

那匹白馬神俊不凡,一看就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絕世好馬,她看得心癢癢。如果說放著這麽好的馬不去騎,反而和公子從在一輛馬車上,那才是沒有道理!

齊嬤嬤暗暗歎了口氣。

其實齊嬤嬤也十分支持柳明溪騎馬,不過她的支持方式有點特別。

出門前特意讓柳明溪換上了華美的騎裝不說,還堅持幫她梳好發髻,綴上發冠,還精心塗脂抹粉了一番,才許她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