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十一章絕世美人(上)

爬在柿子樹上的柳明溪見狀,頓時就傻眼了。

柳明溪孤身在外,這座荒山野嶺上,連個遮蔽雨雪的地方都找不到。她身上除了那身已經破得看不出原樣的薄襖以外,再也沒有其他可以禦寒的冬衣。

她翻了半座山,隻摘到兩個柿子,她真的還毫無準備,就要直麵寒冬了嗎?

柳明溪將餘下那個柿子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利落地下了樹,匆匆返回破廟去。她心裏也知道,就算回到破廟裏也好不了多少,仍然沒有沒吃沒穿,什麽都沒有。

若說隻是小雪倒還好,可是這一團團白色的雪花卻明顯越來越大了,還越來越急,雪沫子落到臉上、頸上,頃刻間就化為沁涼的水珠。

何況她身上穿的本就不多,不多時雪水就已經順著她的發絲,她的頸子淌進衣內,冷得她瑟瑟發抖。她絲毫不敢停留,加快步伐,急急忙忙往破廟趕。

柳明溪穿過那片陰森的樹林回到破廟外時,她已經跑得直喘粗氣。不僅如此她淩亂的發絲已經濕透,一身薄襖也已經被雪水浸濕大半,整個人已經不能更狼狽了。

當她看到破廟前停了幾架馬車,馬車邊上的一名小廝正忙忙碌碌地往破廟裏搬東西,看那架勢,還有那琳琅滿目的行李,不知道的還以為有誰在搬家吧?

馬車前屹立著一抹身著淺月牙白錦袍的挺拔身姿,他墨發飛揚,銀白織錦披風迎風翻飛。

從柳明溪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那人的袍角與披風隱有流光溢彩,那是繡娘別出心裁地在他的袍角繡上了朵朵祥雲暗紋。

那人就這麽傲然地屹立在漫天風雪中,白衣翩翩的身影幾乎完全融入了這風與雪交織而成的浩如煙海的雪世界中

一名小廝小跑著過來,費力地踮起腳來為他撐傘,想替他擋去飛雪。

可是他的身量那麽高,小廝卻因為年齡尚小,個子隻到他的肩頭而已,力氣也小,在呼嘯而至的風雪中撐傘十分吃力。他腳下有些趔趄,稚嫩的小臉已繃得緊緊的。

因為小廝的存在,這畫麵看起來就有些滑稽。

若非如此,柳明溪會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仙人,衣袂飄飄,即將乘風歸去的仙人。

柳明溪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雖然始終看不到他的正臉,但是他的背影實在太賞心悅目。她在心中暗道:希望那張臉別太嚇人,不然就可惜了。

不過,她忽然意識到他們一行人顯然也要落腳在這處破廟中,那她怎麽辦?

就在這時,他忽然回過身來。

柳明溪緩緩抬頭來,迎上了他的視線。

那滿天飄舞的雪花,似乎將午後的天色照耀得明亮些許,映襯的馬車邊上那人翩翩如玉,乍一看竟俊美得不似真人。若是細看……

白玉發冠束起了飛揚的墨發,玉冠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他張俊美出塵的麵龐,還有一雙浩瀚如星海的深邃眼眸,白皙修長的脖頸,完美得幾乎不真實的下巴。

柳明溪不禁怔了怔,被她如珠似寶般捧在手上的紅柿子差點就掉地上。

柳明溪見過的美男子可不少了,趙政霖,不用說了,有著玉麵將軍的美稱,可是他身上的氣勢過於淩厲,很容易讓人忽略掉他的俊顏。

錦風長相俊美,有著玉公子的美稱,隱約還帶著江湖兒女的灑脫氣質,也顯得更可親些。可是若與眼前的男子相比,卻少了分與生俱來的端方與貴氣。

方明軒出生於富貴人家,天生帶著一種矜貴氣息,光明磊落,君子端方,出類拔萃,可若是讓他與眼前這名得天獨厚的男子相比,那結果就又不同了。

倒不是柳明溪嫌棄誰,但是一比較,高下立見。

兩人四目相對,對方微微頷首,甚至朝她露齒一笑,真是位俊秀出塵的翩翩君子!雖然身在冰天雪地,卻能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

那燦爛的笑顏落在柳明溪眼中,她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此刻的狼狽樣,霎時有種恨不得重新躲回山裏去的衝動。這種感覺應該叫做,自慚形穢。

這樣的男子,曾經是她最最向往的,若非如此,她又怎麽會被趙政霖那個空有一身好皮囊的禽獸給迷得失了心竅。

如今她最怕的就是和這樣的絕色美男子打交道,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又著了誰的道,盡管,她除了自己以外都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了。

她在打量人的時候,人也正詫異地打量著她。

眼前的女子,她顯然是跑了不少路,火紅的柿子映襯得這張紅蘋果似的小臉蛋更是明媚動人。被雪水濡濕的黑發已然貼在臉上,更襯得她柳眉紅唇,星眸璀璨。

他將視線緩緩下移,她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衫殘破,顯得很是落魄。最重要的是,她全身上下幾近全濕,顯現出她包裹在單薄冬衣內的身段兒婀娜,苗條修長。

雖然形容狼狽,卻也掩不去她天生的好顏色。

最後將視線落在她手上小心翼翼地捧著的那個紅柿子上,他恍然大悟。

柳明溪原本還有些躊躕,然而當風雪拂麵而至,隨著寒風而來的則是鋪天蓋地的雪花,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凍裂開了,當務之急是她需要烤烤火。

想到這裏,她什麽都顧不上了,硬著頭皮徑直往破廟裏衝進去。

步履匆匆的她並沒有看到,在她身後,那位謫仙般的俊美公子所流露出的意味深長,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

破廟裏有人,這是柳明溪的進來之前就預料到的,那位貴公子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單獨出門的樣子。不過,也沒有想到的是,破廟裏已經完完全全變了樣。

原本破敗的門窗已經被整整齊齊地釘上結實的木頭,無處不在的積塵被清掃一空,屋內甚至還熏了香。

屋子裏不但有幾個鋪了整張狐皮的莆團,還有張小幾,幾上還擺了幾樣挺精致的吃食。柳明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雖然吃過一個柿子,可她的肚子其實還是很餓。

看到這些吃的喝的,真的令她無法拒絕,她強迫自己別開臉去,正好看到大殿中央的篝火熊熊地燃著,門旁邊的三個紅泥小爐一字兒排開,正咕嘟嘟地燉著熱湯。

柳明溪有種闖入了別人家中的錯覺,他們這是準備要長住嗎?

破廟裏彌漫著暖意和食物的氣息,讓柳明溪這個饑寒交迫的實在無法果斷轉身離去。她環顧四周,那個正在忙活著的壯實小廝也正好驚奇地抬起頭來看著她。

毫不誇張地說,這些下人的穿著比她強了不知道多少。最起碼他們都有厚襖,而她身上衣服單薄破舊髒汙,濕濡濡地貼在身上,甚至還往地上淌著泥水。

沒錯,那真的是泥水,她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踩進泥坑,濺了一身。此刻她全身上下,連一根幹的頭發絲兒都找不出,簡真狼狽至極,比起叫花子都強不了多少。

要不然她剛才看到外麵的公子時,又怎會差點就想調頭躲回山上去?

柳明溪本就不是個臉皮薄的,如今她如同冬日裏落水的人一般,有著極強的求生本能,就算隻是一根救命稻草,她都不打算放過。

她主動開口說道:“唐突了,可我並不知道你們會來這裏。我昨晚就住在這裏,你們來時應該可以看到我撿來的柴禾。我真不是存心打攪你們,容我等雪小一點再離去如何?”

這些人中惟一的女子,一名中年婦人默默走上前來,她手上還捧了一碗熱騰騰的薑茶。她溫聲細氣道:“姑娘先喝碗薑茶暖暖身子吧。”

雖然是初次見麵,但柳明溪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卻詭異地從心底油然而生,就仿佛她早就該認識這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似的。

柳明溪覺得自己鼻子一酸,淚珠兒差點就要不爭氣地奪眶而出。她明白,那隻是錯覺,事實是已經太久沒有人這麽關心過自己了。

柳明溪已經狼狽成這樣,她當然不會因為所謂的顏麵而拒絕人家的好意。她忙道了聲謝,接過來就將熱薑茶飲下。

她再次鄭重道謝,“多謝嬤嬤,能否容我烤個火,暖暖身,等雪小些我再離開?”

在大周,嬤嬤這兩個字,原本是皇宮裏對於年長宮女的尊稱。

宮中的嬤嬤到了年紀就會出宮頤養天年,鑒於嬤嬤們普遍修養高華,規矩嚴明,世家也愛請嬤嬤們去家中教導族中女子的規矩,這些人被尊稱為教養嬤嬤。

規矩的好話可能直接影響到女子的婚嫁,因此教養嬤嬤們一般都有較高的地位,頗受尊重。漸漸地,“嬤嬤”就發展成對於高門大戶中有一定地位婆子的尊稱。

那名仆婦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瑟瑟發抖,麵色也開始變得有些慘白的她,大方道:“姑娘不必客氣,如果不嫌棄的話,我還有替換的衣衫,不知道姑娘是否需要?”

這可真是求之不得,柳明溪聞言一喜,眼裏盛滿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