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章有奸情

約一個月前,柳明溪在馬車上清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田氏。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她的耳邊似是灌進了熟悉的啾啾鳥鳴之聲,微微撐開了眼皮,正在此時,馬車前頭的簾子被掀起了一個角,微微透進了些光。

那時似乎是清晨,天色不過泛青微白,且因為背著光,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麵貌,烏彤彤地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嚇得她一個激,靈猛地睜了眼,還使勁眨了幾下。

毫不誇張地說,乍一看,她還以為對方是個男人。

柳明溪愣愣地聽到對方在問她,“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那聲音聽在耳中,竟也同樣分辨不出男女。

她結結巴巴地答道,“柳……柳兒”

剛說了第一個字,柳明溪就忽然明白過來,她都還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曆,誰知道趙政霖的仇敵是不是已經遍布天南地北,不應該將自己的身份到處說。

所以她靈機一動,臨時化名為柳兒。

誰知那田氏竟然嗤道:“柳柳兒?什麽怪名字啊?”

柳明溪一愣,她也不知道竟然還有這種叫法,不知該怎麽接她的話。

馬車前頭的男人就開了腔,“你什麽耳朵?人家明明叫柳兒。是吧?柳兒姑娘。”

柳明溪趕緊點頭稱是,“是,我就叫柳兒。”

田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直言不諱道:“這名字一聽就是個丫鬟,你是他的丫鬟,還是個通房?”

柳明溪微微一愣,她說的他?莫不是指趙政霖吧?

田氏哼了一聲,一臉鄙夷之色,“別不承認,他把你抱得死死的,我讓人摳了好半天,才將你倆分開。我們可是過來人,別說你和他之間沒奸情,我不可能會信!”

其實吧,“奸情”這兩個字用得有點太貼切了,他們如今還真是……有“奸情”。

柳明溪麵上微紅,“其實我不太記得了,真的還有個人和我一起嗎?”

田氏瞪大了眼睛,“嘖嘖,你莫不是傷了腦袋瓜子吧?我們莊子上有個小子就是爬樹上掏鳥窩,結果好嘛,啪嘰摔下來,把腦袋瓜子磕了,直接成了傻子。”

柳明溪摸了摸腦袋,其實一點不適感都沒有。

不過,她從那麽高的山崖掉落下來,若說她把腦袋瓜子磕了,忘記很多事兒,應該也說得過去吧?這樣一來,他們問什麽都說不記得就好了,多簡單。

柳明溪故意皺了皺眉,一本正經道:“好在我沒傻,不過真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田氏隻是打了個比方而已,結果人家就這麽順著她接了下去。

田氏微微一頓,滿腹狐疑的望著她,忽然笑了笑,“你都是有過身子的人,定是有男人的,你真連自己的男人都不記得了?”

她湊到柳明溪麵前,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倒是不信,你睡過那麽俊俏的男人,還能真將他給忘了,要不帶你瞧瞧去?”

柳明溪頓時就窘到了,什麽叫睡過那麽俊俏的男人……這難道是件占便宜的事麽?呸呸呸,她什麽時候睡過人家?她才是被睡的那一個。

不過這麽說,聽起來的意思好像也差不多,不還是說他們之間有“奸情”嗎?

柳明溪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分明也是女人,她怎會有這麽驚世駭俗的想法?頓時被她嚇得連連搖頭,直呼,“不記得,不記得了。”

見對方正狐疑地盯著自己,她意識似乎表現太過輕鬆了,按理說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從前的事,應該不會是這麽理所當然,她補充道:“說不定過幾天能記起來。”

田氏身材粗壯,又手長腳長的,她一把就將膽顫心驚,腿還在發軟的柳明溪扯下了馬車,“走,我帶你瞧瞧去。”

柳明溪頭重腳罷,懵懵懂懂地被她連扯帶拽地帶到了旁邊的另一架馬車上。

當她看到趙政霖時,心中驚愕不已,她的腿瞬時一軟,差點就直接坐倒在地上。

他全身上下竟有著數不清的傷口,擦傷、劃傷、刀劍傷……那些縱橫交錯的新老傷口,令她不忍直視。雖說已經過去一些時日,血早就止住,傷處也清理了還用了藥,但是看起來仍然是那麽觸目驚心。

他剛從西南戰場上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來,她其實也早就知道,不過她卻不知道他那時竟還是帶著傷趕路。這些傷口分明在告訴她,他真的是九死一生!

她想到當時,她心中滿是怨念,還怪他為何沒帶上醫老,差點讓她出了事。可事實上,他正是因為擔心自己會出事才先行趕回京城來。

她總是質疑他的決定,懷疑他要害自己,難怪他那時臉都黑了,心裏該有多氣啊!可他居然能夠按捺住不發作,現在想想還真是覺得他很不容易。

想當初,他可是一言不合就拂袖離去的人,他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又怎會變了這麽多?何況他身為護國大將軍何必這樣受她一介庶民的氣?

落崖時,倘若他能果斷丟下她這個血淋淋的人形大包袱,以他的身手絕對不會再受多少傷,可他並沒有。隻因他說過不會再讓她出事,柳明溪的眼睛頓時就紅了。

既然已經休妻,何不幹脆放手算了?

你若能幹脆一點,又何至於此?

何苦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趙政霖,你說你是不是傻啊?

柳明溪一言不發卻思緒萬千,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她明顯失態。

田氏看到她微紅的眼眶,再次問道:“柳兒,你當真不記得他了?”

柳明溪知道自己失態了,她抹了抹眼角,訕訕地說道:“我好像見過這人,不過真不記得他是誰了,說不定,說不定過幾天我也能記起些什麽來。”

田氏和萬福全那都是走南闖北的人精,怎能看不出來他們之間有問題,但他們在那時也並沒有再追問下去。

起初那些日子裏,柳明溪都是時而清醒,時而迷迷糊糊的狀態,隻知道他們大多是在馬車上。他們走走停停,偶爾會找處客棧落腳,或去醫館替他們瞧瞧。

等到她完全清醒過來時,他們早已遠離京城。

之後馬車又走了半個月,才到這裏,她隻知道此處名叫萬家莊,不遠處有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叫做石泉鎮,還有就是,這裏離京城很遠,其餘她一概不知。

萬福全和田氏便是這萬家莊的主人,男主子對她格外照顧,所以女主子就看她格外不順眼。每回萬福全出了門,田氏都會想法子折騰她一番。

柳明溪雖然不算精明,她也理解田淑珍的那點小心思。一般也隨她折騰,畢竟在吃穿上,他們一件都沒有短過,她必定不會是什麽壞人,反而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但是她也明白,或許隻要她能跟田淑珍坦白說明她與趙政霖之間曾是夫妻關係,或許一切就會迎刃而解,人家也不必那麽防著她。

可那樣的話,新的問題又來了,到時趙政霖醒來後……哎,她是真心不想再與他繼續糾纏下去了。

當初她強行要嫁趙政霖,後來被他所休棄;當初差點被他所害,後來又被他以命相護,這麽算起來,他們這回大抵是真正的兩不相欠了。

他們的那些過往太過沉重,她實在不想繼續背負。何況他已有了那麽十全十美的正妻,他們還有個兒子,在她看來,那簡直就是一對神仙眷侶!

她不論如何都不願再與他們夫妻糾纏不清了。

柳明溪也不是沒想過,如今,她最好趁他昏迷時直接逃離。到時候就算他真能醒了,也決不可能再找到她,他們之間就算是一了百了。

問題是,讓她這樣將他丟下,不管不顧,她又有些於心不忍。畢竟在最為危險的時候,趙政霖也沒有丟下她獨自逃生。

可是以他們現在的古怪關係,繼續糾纏還有意思嗎?

柳明溪至今尚未理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