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嬌嬌直接坐到了他身邊,“喬老師,以我多年的學習經驗來講,除非是超級學霸,能一直考第一,就很少有人成績會這麽平穩,就,就動都沒動過,這不現實。”

確實,宋曉陽的成績自從高二進入了一班開始,直到她生命終止,她都始終是倒數第十名,穩穩地霸著這個位置,動都沒動過。

說著,吳嬌嬌又抽出了幾個人的成績單,“還有,喬老師你看,倒數第十名以下的學生是在不斷變化的。”

“就拿這個叫孫平來說吧,這一次月考考了倒數第五名,隔了三周的階段檢測,他就考了全班第十五名。”

吳嬌嬌說到這裏眼睛瞪得大大的,“喬老師,這種情況太不正常了,我拖彭然哥幫我找出了這兩次考試的卷子做了對比。”

“這卷子的難度是一樣的,題型也是類似的,可除了宋曉陽,後十名的成績都直線飛升,隻有她穩穩的坐在第十的位置上。”

喬宇川靜默的拿著宋曉陽的折線圖,沉默了片刻,他把旁邊的一摞成績單遞給了吳嬌嬌,“把這裏麵倒數第十名的學生成績做出折線圖。”

“好。”

等到吳嬌嬌離開,喬宇川背靠在椅子上,隨手摘了眼鏡,仰起了頭,閉上了眼,眉頭微微皺起。

跟馮雪去走訪了一下午,薑承允剛進辦公室就看到喬宇川一臉疲憊,他抬步走過去,把手搓了搓,確定不冷了,就蓋在了喬宇川的眼上。

“累了?”

喬宇川伸手把薑承允的手抓住拉了下來,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目光深處倒映著薑承允的身影。

“我有話跟你說。”

薑承允伸手把喬宇川拉了起來,兩人一起進了辦公室,薑承允把養生壺裏泡好的養生茶到了兩杯出來。

喬宇川端起一杯握在了手裏,淺淺的溫度,夾雜著一點點的藥香,轉頭看了眼壺裏麵的東西,“你什麽時候這麽講究養生了。”

“像我們這樣的才最該養生不是嗎?熬夜最傷身。”薑承允笑著說道。

他看著喬宇川喝了一口沒什麽反應,才放下心,這是之前吳局介紹的老專家給的方子,說是補氣養心的,他光買齊這些藥材就花了快半個月的時間。

喬宇川的身體情況一直都是薑承允的一塊心病,雖然老專家說沒什麽大問題,隻要以後好好保養,是可以健康的活著,可他還是不能徹底安心。

“我對宋曉陽的成績單做了統計,這是嬌嬌繪製的統計圖。”

薑承允接過圖看著,喬宇川繼續說道,“我懷疑宋曉陽遭遇了校-園-冷-暴-力。”

“什麽?”薑承允聞言將視線移開,他眯了眯眼。

“暴力本就不是單指打架鬥毆等損害他人身體的行為。”

“冷-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種,簡單來說,不傷害對方身體,卻在折磨對方的精神,以精神虐-待致使受害方被傷害。”

說到這裏,喬宇川歎了口氣,“我猜,你們走訪的剩餘的高三一班的學生應該都是很統一的說,宋曉陽是個很文靜的人,不愛說話,也沒什麽朋友。”

“她總是一個人獨處,在班級裏沒有什麽存在感,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薑承允眼底顫了顫,沉聲開口,“對。”

“疏離,冷漠,不接觸。”

“這樣的人是怎麽做好班長這個位置的。”

“靠對同學的要求都盡量滿足?比如,一個人包攬全班的午飯,一個人負責搬運班級需要的東西,一個人打掃整個教室的衛生。”

喬宇川的話讓薑承允臉色變的有些難看起來,他沉沉的歎了口氣,“可這不能證明,就真的存在你說的冷-暴-力。”

喬宇川微微揚了揚頭,示意薑承允看他手裏的折線圖,“學生成績都應該有正常的波動,可宋曉陽所在的班級,學生成績波動卻極為不正常。”

喬宇川從薑承允手裏抽出了成績折線圖,“宋曉陽的成績始終穩定在倒數第十的位置。”

“你從她每次考的分數不難看出,她一直很努力在提升,分數確實在增長,但她每次班級排名,卻永遠都是倒數第十。”

“這個位置就像是教室裏的固定座位一樣,誰坐上去了,就別想下來了。”

薑承允低頭看著那條直挺挺的線,腦海裏浮現出,宋曉陽的每個挑燈夜讀的晚上,每次都在苦苦努力,卻每次都擺脫不了倒數第十的位置。

“沒有人跟你說話,每個人都對你很漠視,絲毫不關心你的事,就仿佛你是一個透明人一般,除了你自己,別人都看不到你。”

“你還擔著班長的名頭,父母以你進入精英班為榮,滿心以為你能夠通過學習,來光宗耀祖,改變家族的命運。”

“你刻苦努力,可似乎永遠也逃不掉倒數第十這個位置,而偏偏,你身後那十個人,也許隻是把你當成笑話,耍著玩兒。”

喬宇川將其中幾個人的成績圖找了出來,點了點,“這幾個學生的成績變動十分明顯,倒數十名他們是輪著來的。”

薑承允沉默的看著眼前的統計圖,“可要做成這件事,太困難,這麽精準的計算,根本不可能。”

“如果他們足夠聰明,或者,有一個異常聰明的人從旁協助,不會很難的。”

“況且,身為班主任的孫澤濤真的會不知道這些事嗎?”

“如果他知道,並且從旁協助,事情就會更簡單了。”喬宇川沉聲說道。

“理由呢?宇川,這都是你的猜測。”

“那我們來設想一下,無緣無故針對一個學生,還造成了這樣不可挽回的後果,他們就絲毫不擔心出事嗎?”薑承允有些不讚同的說道。

“你先看看這個。”

喬宇川點開手機,將新聞界麵放到了薑承允麵前,清晰的照片和碩大的標題,讓薑承允眯起了眼。

“宋曉陽的家長和學校和解了,學校給了家長豐厚的補償。”

薑承允沉著臉翻看著新聞,半晌把手機扔到了桌上,“宋曉陽才十七歲,死的不明不白,家長這麽快就跟學校和解了?”

“所以,這裏麵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理由。”喬宇川微微歎了口氣。

“而這個不知名的理由,促使了那些家長與學校和解,沒有把問題擴大化。”

“隻要事情不鬧大,安城高中的名聲就可以保住,隻要精英班的成績足夠好,那就一定會有很多人砸錢也要進那個班。”喬宇川淡淡的說道。

“雖然這件事會在短時間內會對學校產生影響,但隻要安城高中能夠穩定輸送成績優異的學生,想要東山再起,根本不是什麽大問題。”

這點薑承允也很清楚,他查過安城大學這幾年的學生數,總體平穩甚至還有上升,何朗那邊對於家長的調查也顯示。

多數家長知道安城高中那幾個學生的事,但他們認為這些都是個例,並不會對他們的孩子造成大的影響。

在雄厚的師資力量和穩定優異的成績麵前,突發的個例,似乎並不能濺起什麽水花,更何況,那些拿到補償的學生家長,大多選擇了息事寧人,這也讓安城高中所發生的一切徹底隱藏。

“這幾個學生,明天讓馮雪在約談一下吧。”

薑承允盯著眼前的表看了又看,隨即點了點頭,任何的結論都需要徹底的調查,隻有這樣才能更接近真相。

下了晚自習,孫平抱著幾本書在公交站等了許久,坐上了公交車,晃**了半個多小時,孫平才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進門,孫平的母親趙玉蘭立刻迎了出來,伸手接過了孫平手上的書,“餓不餓,要不要吃飯。”

孫平搖了搖頭,看著眼前帶著笑的人,嘴唇緊咬了一陣,“媽,我想轉學。”

趙玉蘭聽到這話,愣了一下,眼角原本的皺紋似乎更加深邃起來,“轉學?”

孫平的父親孫國才一看到他這幅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仰頭把手裏的酒喝了,起身走了出來,“轉學?放著安城高中精英班不上,你想轉到哪去。”

“你以為,父母供你去安城高中上學容易嗎。”

“你怎麽能這麽沒良心,你都高三了,馬上要高考了,你還當你是小學初中,不懂事的年紀嗎!”

聽到孫國才的指責,孫平垂下了頭,半晌繞開父母進了屋,關上門,孫國才的斥責依舊能夠透過那扇門板傳進來。

“白眼狼一個,根本不知道父母有多辛苦。”

“我們辛辛苦苦送你去名校容易嗎,說轉學就轉學,一點上進心也沒有。”

“安城高中是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的學校,你現在還在一班,前途一片光明,你這時候要轉學,你讓我的臉往哪擱。”

孫平仰麵躺在自己那張翻身都會吱嘎作響的**,淺淺的月光透過漏風的玻璃灑下,籠罩在他有些瘦削的身上。

半晌,他蜷縮起了身體,閉上眼宋曉陽滿身是血的樣子就出現在他麵前,像是要向他索命一般,孫平痛苦的抓著頭發,掙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