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

顧俊的腦海裏像有什麽炸開了,一大團紛雜的心思瘋亂地纏繞,讓他心髒都發痛。

這本看守人日記的內容怎麽會跟著變了,那上麵的內容不是很久以前就發生在異文世界的嗎?

這是由係統給予的獎勵,這股力量並不被來生會、拉萊耶教團所知曉,這也是他的變數所在……

難道這裏的時空錯亂了?難道這裏發生的事情可以改變過去?

“顧俊!”吳時雨急忙奔了過來,晃了晃他,“停啊,我看你的精神被影響了,快停下!”

是這樣嗎?顧俊一手按住了腦袋,可他知道這不簡單,不然日記不會有變化的……

“我來開一道門試試。”吳時雨要拿過他手上的長刀,“看看是什麽東西?”

“不,不……”顧俊阻下她,自己精神受影響應該也有,“如果我受影響了,你不能也受,我們中一定要有一個人保持正常,不然可能就會徹底的混亂……混亂……”

“你到底看到了些什麽?”吳時雨問道,“不能說嗎?”

顧俊看著她,忽然有一絲不安湧現,她的身影好像有一點模糊。

她的語氣有一點陌生。她真的是吳時雨嗎?會不會從走進這棟古宅起,或者什麽時候開始,這就隻是個假象?是別的存在?他們已經分開?總感覺鹹雨不會這麽積極……

還是因為我的被害妄想症發作?是這樣嗎?

“沒什麽……”顧俊沙啞道,“我們上去三樓看看。”也許,也許老狗叔就藏在那上麵?

他拿過她手上的煤油燈,提著長刀,就往樓梯那邊走去,眼睛餘光有留意著跟在身旁的人影。總感覺她的神情過於平淡,她的話語過於普通,她的眼神卻過於明銳,她不像吳時雨……

“怎麽了?”她問。

“沒什麽。”他再次這麽說,凝著精神走過了這段殘舊的樓梯,踏上了這棟古宅的第三層。

之前從外麵就可以看到,這屋子的第三層是個大閣樓般的結構,隻有一、二層不到一半的麵積,上方是斜屋頂。他提起煤油燈照了照,屋梁上到處結滿了蛛網,再看看周圍,地上到處是散落的雜物。

異文封麵的醫學書籍、早已發了黴的玻璃試管、破爛的文件……

燈光再照了照,四周的牆體上好像塗滿了怪異的圖畫。

“時雨,那些畫你看得到嗎?”顧俊沉聲問,看到了那種巨蝠,與陳發德那個山洞洞壁上的那些一樣;還有殘破的屍體,扭曲的樹木,巍然的山峰,還有那裏好像畫著一個荒島,島上有一座宅子……

“看得到,很奇怪的感覺。”吳時雨點頭道。

顧俊越看她,越覺得哪裏不對勁,不像,真的不像。

還是我的精神在出錯……他咬咬牙,把煤油燈放到旁邊一張小木桌上,從醫療包裏拿出那把卡洛普解剖刀握著,想要淨化精神清醒一下,可是卻有一些別的異象碎片隱約在眼前。

這時他注意到了那木桌上有一個土黃色的信封,讓他感覺很熟悉。

寄給迦爾德先生的那封書信,解剖食屍鬼拿到的另一份任務獎勵……

“是那一封嗎。”把長刀也先放下,顧俊拿起信來看,信封雖然陳舊並且蒙著一層灰塵,但上麵的字跡仍然清晰可見。

【收信人:肖普爾斯-迦爾德

寄信人:佐迪-烏撒姆,寄信地址:國都-卡洛普學院】

不是那封,那封的寄信人是“老友”,沒有地址……

卡洛普學院寄來的?顧俊從已然撕開過的信封裏取出了裏麵唯一的一張信紙,上麵有半頁寫滿了異文,他的目光掃動,快速閱讀起來。

“你已經被本校錄取了……新學年將在九月一日開始……”

“迦爾德,你有很好的天賦,不應該浪費。前來學院將是一個新開始,會有挑戰,但你將與新朋友一起麵對。”

這是……烏撒姆老師親筆寫給迦爾德的勸學信,言語肅重但又有一份鼓勵寬慰,似乎知道了迦爾德的躊躇。

可是看樣子,看守人日記裏也寫了,最後迦爾德還是並沒有去。

為什麽?顧俊腦袋更有些痛了,感到了什麽,往腦海裏再打開那封書信看了看……

茫然頓時湧上他心頭,變了,也是變了,“老友”寄的這封信變成了他手中的這封。

“一封書信”,這封書信是可以變化的嗎……

怎麽會?他深深地呼吸,好像由這封書信觸發出了一股心情,是迦爾德的心情嗎……躊躇,猶豫,不想投入到那種新環境,進入卡洛普意味著很多,比如鄉親們的期望,期望他們的迦爾德先生在那裏嶄露頭角……

讓各大城鎮都談論著,那個沃桑鎮的迦爾德。

可是卡洛普的競爭太激烈了,太多的天才,他沒那麽優秀,他知道自己沒那麽優秀……

但鄉親們不知道,而不去卡洛普可以是因為別的原因。

可惜了。他們會說,迦爾德真是浪費天賦。

卻不會說,迦爾德原來隻是個庸才。

“啊……”顧俊扔掉這書信,劇烈的頭痛卻還在糾纏。迦爾德最後沒去卡洛普學院,他想走出自己的一條路,他開始自行研究醫學,研究神秘學,但他總是失敗,始終一無所得……

而另一方麵,迦爾德走在鄉鎮間,總是能聽到卡洛普的事情。因為不管是酒館裏的酒鬼,田地裏的農人,還是宴會上的士紳,大家都熱衷於談論卡洛普學院,談論那些耀眼的新星。

鐵之子,萊洛雷-蘭頓……

天才,大家都說,那可是卡洛普建校以來都排得上號的天才,生命女神眷顧的鐵之子……

“鐵之子。”顧俊喃喃悶叫一聲,感到了一股複雜的厭恨,不願想起卻又時不時會想起。

那是迦爾德想成為卻永遠無法成為的人。

剛強的蘭頓,天才的蘭頓,耀眼的蘭頓。

懦弱的迦爾德,平庸的迦爾德,卑微的迦爾德。

不幸染上了瘟疫、很快就要變成肮髒可憎的食屍鬼的迦爾德。

就在這棟屋子裏,他給自己編了一個夢,在夢中他不再是迦爾德,他是蘭頓,他是別人。

迦爾德也是別人,這場瘟疫就是迦爾德所在的異教製造的,因為他們要製造一場更為可怕的瘟疫,製造比食屍鬼更為可怕的死皮人,肆虐這整個世界、所有的世界,把蘭頓擊敗,把一切既定的都改變……

但這是夢,全都是夢。

他迦爾德依然困在這裏,這個破屋子裏。

“啊!”顧俊雙手按住炸痛的腦袋,“假的,我知道假的,我是顧俊……”

這時候,煤油燈晃動的燈光照到了前麵有一道古怪的人影,那張陌生的麵孔顯得憔悴、怪異、病態,不協調地突起的顴骨、齒齦、下頜骨都在說明其正在轉化為食屍鬼。

“別動!”顧俊驚呼一聲,抄過旁邊桌上的長刀舉起……他驟然看到,那道身影也揮起了同樣的一把長刀。

燈光搖晃,他看到了,那邊是一麵銅框的落地玻璃鏡子,那道身影是鏡子裏的鏡像,是他。

而在他的周圍,並沒有別的身影,沒有吳時雨或者誰。

喜歡瘟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