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靜幽閣的隱秘(上)

樹上的知了嘶嘶啦啦的嘯叫個不停,混著漁舟的哀聲更吵得人厭煩。

孟婆子甩著蒲扇,不屑的嗤笑一聲:“哼!少在這跟我花言巧語,姑娘說了,空閑了就過來處置你,到時候你看著辦吧!別再亂喊亂叫了,聽到沒有!煩死了!”

孟婆子罵完,還“咣當”踹了一腳門,漁舟嚇得一個激靈,失神的靠在木門上,真的說了,娘真的說了!不然孟婆子怎麽會對她不屑一顧?這婆子是最會看眼色辦事的……

完了,什麽都完了。

她做的不是一般的壞事。

害主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可自己也是被拖累的!如果不是娘想得到夫人給的好處,自己也不會被拖下水去幹這種勾當!都怪娘!原本就是她最先做錯,還叮囑自己要忠於夫人,現在卻又在自己前邊招認了!

漁舟絕望的閉上眼睛,滑坐在地。

孟婆子說了,姑娘空閑了就會來處置她,她現在隻有等,隻有努力去想怎麽樣才能換回一線生機……

門外,孟婆子和輕舟垂著頭跟在卿如許身後離開了柴房,走到遠處漁舟聽不見說話的地方,卿如許才停了下來,她望著回廊下邊在縫隙中奮力生長的繁縷,說道:“你們做的很好。”

孟婆趕緊笑著說道:“老奴是姑娘院子裏的人,給姑娘效力是天經地義的事……”

“嗯。”卿如許滿意的點點頭,孟婆子雖然討巧了些,但辦事是極為得力的,平時跟她出門做“打手”,也很有分寸,更知道護著她。

卿如許看向身形高挑,眉目細細的輕舟,說:“你在我院子裏不聲不響,沒想到也是個聰明伶俐的。”

輕舟一聽這話連忙跪下:“姑娘明鑒,我娘雖然在六姑娘院子裏當差,但從未受夫人指派做什麽壞事……奴婢在姑娘的院子裏也隻做分內之事,絕無二心……”

輕舟的娘是卿如暮院子裏的管事娘子,因為這個,當初卿如許還一度懷疑冰肌玉露是她偷的。結果出乎意料,竟然是漁舟。

但即便如此,她們母女的嫌疑暫時也不能洗清,所以輕舟才會這麽敏感。

“你放心,我不會冤枉好人。”

輕舟顯然明白卿如許的意思,不會冤枉好人,但也不會放過害她的人。“姑娘放心,奴婢手上幹幹淨淨的,從未做過對不住姑娘的事,如有半個字謊言,就讓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卿如許笑道:“你也不必這麽緊張,其實我心裏多多少少有數。小宋氏想要害我,根本不會用與她有半點關係的人。不然,她也不會大費周折去買通祖母院子裏的周娘子了,你起來吧。”

而且,前世輕舟並沒有跟著她陪嫁出閣,而是在她出嫁之前就求去出府,嫁給自小定了親事的表哥,之後與卿如許也沒再有什麽往來。

輕舟聞言給卿如許磕了個頭,才站起身。“謝姑娘。”

卿如許突然想起卿如暮,便問,“六妹妹近日怎麽樣?”

輕舟顯然聽自己的老娘說過此事,答道:“六姑娘對近日府裏出的事情一無所知,也沒鬧著找夫人和二姑娘。”

小宋氏懷卿如暮的時候一直以為是男胎,結果生下來又是個女兒,對她便沒有對長女卿如初照顧的精心。又整日忙著府裏的各項事物,精力有限,所以卿如暮十天半月見不到小宋氏都是尋常,也不會耍性子找母親,隻安安靜靜呆在院子裏。如今府裏有意對她回避小宋氏的事情,所以她到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

據說,卿如暮這個名字的由來,便是小宋氏希望女兒到此為止,但她生了卿如暮之後,肚子就一直沒動靜。

可想而知,小宋氏對這個女兒又能有多少疼愛。而卿如初就更不用說了,多數時候她也隻顧自己。

“嗯,這樣也好。”沒有被那對母女染黑,隻能說是件大好事。

………

夜深人靜,漁舟等來等去也不見卿如許過來問話,終於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迷糊間,她聽見柴房的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一束光照突然眼睛上,漁舟不安的淺睡立即被驚醒。她眯著眼睛看過去,隻見一個人提著燈籠站在前麵,後麵是黑黢黢的幾個影子。

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聽見了卿如許的聲音:“把蠟燭點起來。”

柴房裏很快亮起來了,卿如許帶著兩個心腹的丫頭和兩個婆子站在漁舟麵前。

漁舟知道這兩個婆子是姑娘的打手,此時她們手裏還拿著棍子,她狠狠吞了口唾沫,“姑娘饒命!奴婢會將功補過,奴婢還有用,求姑娘留我一命!”

卿如許冷冷地看著她,似乎根本就不信她的話。

漁舟的腦子開始轉起來,試圖讓對方相信自己肚子裏真的有貨。“姑娘藥裏被下的毒,都是夫人自己調配的,她還教給了二姑娘!二姑娘雖然還沒能成功調配出十三命數,但她那裏有藥方,姑娘若能得到,以後就不用再怕這種毒藥了!”

夜風吹進來,撩起卿如許的衣袖,是她看上去更加冰冷漠然。她聽了漁舟的話,隻淡淡的說了一個字,“打!”

她話音一落,兩個婆子手裏的棍棒就重重落在漁舟身上。

漁舟尖叫著躲避,怎麽會?難道她說的這些姑娘已經知道了?“姑娘,我還知道別的事,我還知道別的事……求您饒了奴婢。”

然而棍棒落在她身上毫不留情,將她整個人都打懵了,她心下駭然,脫口而出,“夫人一直跟一個奇怪的人暗中聯係,每次都是奴婢替夫人掩護……”

“一派胡言!”卿如許怒聲道:“你是我院子裏的婢女,如何給她打掩護?!”

漁舟受不住這些棍棒了,拚命想要爬到卿如許跟前,卻又被婆子扯住腿拖了回去,隻聽哢嚓一聲,漁舟隻覺得腿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她止不住痛叫,她們真的是要活活打死她!

她趕緊說:“奴婢小的時候,在進府之前就跟著那人學了!之後才能悄無聲息的給姑娘投毒多年而不被發現!”

棍棒停了。

漁舟知道自己說出了卿如許想要聽的,生怕棍棒在落下來,忍著劇痛說到,“奴婢七歲就被送到那人跟前學本事,直到十歲被送進府,被調教好了規矩,才輾轉進了姑娘的院子……”

漁舟比卿如許大兩歲,十歲進府,十二歲被調教好送進蘅蕪居伺候卿如許。而卿如許的確是在那段時間開始變得虛弱。

但沒人想到她是中了毒,隻惋惜她與生母得了同樣的病。

“你口中的‘那人’到底是誰?”卿如許強做鎮定,問道。

“奴婢不知道……那人一直蒙著頭臉,一月才叫奴婢去一次,其他的時候都隻讓奴婢自己練習!”

“每月見麵,你都會替那人和小宋氏傳話?”

“並非傳話,他們之間有什麽秘密怎麽可能讓奴婢知曉呢,夫人給了奴婢一支樣式普通的木頭簪子,其實裏麵是中空的,每次奴婢都是將夫人或者那人寫的字條放在裏麵來回傳遞……”她一邊說,一邊往自己頭上摸去,拔下那隻十分不起眼的簪子。

卿如許接過木簪,輕輕一拔,看似嚴絲合縫的簪子竟然真的有一小段中空的部分。她眯眼看了漁舟半晌,“你可否打開看過他們傳遞的字條到底寫著什麽?”

漁舟疼的臉色煞白,忍不住縮成一團,卻不敢停下口中的回答,“奴婢當然打開看過,可裏麵都是類似於一十六第五,二十八第三的記數,奴婢根本就看不懂……”

卿如許疑惑的皺起眉:“一十六第五,二十八第三?”

“是……奴婢是認得字的,卻完全看不懂其中的內容……”

她看不懂,卿如許卻聽出了門道。

因為她在江凜的幾案上看見過這樣的字條,當時他正按照紙條上的東西在一本書上翻查。那時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她重生之後一直在努力習字,現在大多數常用的字她都能認得了。所以她聽漁舟說起,就自然想到了江凜拿的那種字條。

這是一種很實用的傳遞密信的方式,即便紙條意外泄露,對方也不知在哪一本書籍裏麵翻查才能得到想要信息。

“那麽,你對那個人,都知道些什麽?”

漁舟額頭上全是虛汗,腿上傳來的劇痛令她難以忍受,但她仍舊想要活著,她緩緩搖頭:“奴婢雖然見過那人許多次,但對方從未開口說過話,還將自己遮的嚴嚴實實……奴婢真的不知道這人是誰……”

卿如許看著她,神色冷淡平靜,說:“漁舟,你要知道,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在換你的命。”

“可奴婢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麽人……”夜色寥落,誰也不知道這間小小的柴房中發生過什麽,她的性命,就掌握在對方的一念之間。

“你會想到的,你要絞盡腦汁的去想!我隻給你一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