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幺蛾子(上)

門外搬水的,拿藥的站了滿了人,孟嬤嬤一張臉麵無表情,緊抿的嘴角還是透露了幾分不明情緒。夫家是好是壞,從這頭一回就能看的出來。輕舟臉紅紅的,卻還是忍不住問:“嬤嬤……姑娘好像哭了?”

孟嬤嬤嘴上說著沒事,卻站到輕舟和拾舟前頭,隨時準備衝進去救人似的。

屋裏,卿如許強忍著,雖然前世亦與他有同樣的經曆,可那一下劇烈的疼痛還是讓她忍不住淚意上湧,此時將頭埋在江凜懷裏哭的雙眼紅腫,一發不可收拾。

江凜緊緊抱住卿如許,將她抱到自己身前,裹上錦被,將她的眼淚盡數含到嘴裏,一聲接一聲的哄著給她賠不是:“阿許,是我的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不對,以後就不疼了,就這一回……阿許,你抬頭看看我,你看看我……這哪能控製的了?好好,哪能不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我抱你去沐浴好不好,上了藥就不疼了……乖……”

外邊總算得了傳喚,一行丫頭們如同沒長腳一般,半點聲音都沒發出就衝到了兩人跟前。卿如許又羞又痛,根本抬不起頭來,江凜也不大習慣這麽多丫頭看著,連忙道:“將熱水抬進淨房,把藥放下。”

拾舟見江凜抱著卿如許往淨房去了,瞪著眼睛沒反應過來,太子爺要替姑娘沐浴?正要開口,孟嬤嬤一把拽住她把所有人都帶了下去,滿眼笑意的關上房門。

淨房中熱氣蒸騰,江凜笨拙的替卿如許擦洗,也不管她的強烈反對,親自給她塗了藥,清涼溫潤的感覺頓時讓她舒服多了,長長出了一口氣。江凜看著又把她抱回踏上,小心翼翼的問道:“阿許,你還疼不疼?”

卿如許跐溜鑽到錦被中,背對著不看他。江凜語氣帶著濃濃的愧疚和意味不明的失落:“那個,阿許,你好好睡……”然後,自己也掀開被子靠過去,緊緊貼著她的後背,胳膊環住她:“明早定然就好了。”

卿如許一咕嚕轉過身來,惡狠狠的咬了他手臂一口,江凜愣了一下,然後明白過來,喃喃道:“明早好不了?那……”卿如許又是一拳錘過來,江凜連忙討饒:“好好,阿許,你說什麽時候好,就什麽時候好……”

江凜一雙眼睛瞪得無辜又誠懇之極,讓卿如許也沒了脾氣,往他懷裏縮了縮,抱住他的手臂,笑道:“咱們成親前說好的那些話你可得記得呢?”

江凜一噎,氣悶道:“阿許,你這輩子也別想離開我,我好不容易才讓你屬於我,怎麽可能讓你離開?別的都好說,就這一條不行。”

卿如許冷哼道:“男人果然是翻臉無情的,之前已經答應的事,過河就要拆橋。”

江凜扳住他的臉說道:“這怎麽是無情?我哪裏又是過河拆橋。你還能不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別的女人有什麽想法,我若是那樣的人,還能等到現在?我知道你明白,你就是故意氣我。”

卿如許翻了個白眼,心想你現在是太子,已經是身不由己,將來做了皇帝更是不得不為大局著想,但她現在不想破壞氣氛,隻玩笑道:“你難道沒聽說過,女人都是不講理的嗎?”

江凜好笑道:“從我見到你那回,我就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不光是女人,就是男人也沒幾個能及得上你的。我記得清清楚楚,你一臉嫌棄的眼神,我當時心裏頭就有那麽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後來我仔細想想,興許那中異樣感就是咱倆手指頭上牽著紅線,心生感應了。”

“敢情你是喜歡我嫌棄你?”卿如許笑著斜覷著他。

江凜將她攬過來,在她額前蹭了蹭,說道:“你說的在理,我就瞧不上那些假賢惠的,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把家裏弄得汙糟一團,倒不如像你這樣爽快。再說,看上我的我都不喜歡,沒看上我的我更不用去喜歡,往後我就守著你,不會給你轉身離開的機會。”

卿如許也不是真要跟他較真,最後以一口咬在他唇上結束了這夜的談話。

………

二人是在慌亂聲中醒來的,江凜自己披了衣服,兩人奇怪的相視了一回,都不明所以。卿如許聽出嘈雜聲中有拾舟的聲音便問:“拾舟?是你嗎,你進來說話。”

外麵靜了半晌,房門才發出輕微一聲碰撞,寶兒頭一個從外麵進來,雙眼發紅小臉上滿是怒氣,她拽著一個人進來。

卿如許偏頭一看,正是拾舟。

隻是拾舟此時側著臉站著,發髻微亂,下巴抖動著明顯是在哭。卿如許已經,“拾舟,發生什麽事了?”

拾舟囁嚅了半晌也沒能說出話來,卿如許心裏咯噔一聲,連忙看向寶兒,寶兒使勁拽了一把拾舟,“太子妃趕緊看看,拾舟姐姐的臉被人毀了!”

卿如許隻覺五雷轟頂,猛地衝過去拉住拾舟往她臉上看,隻見一道長長的疤痕貫穿整個右側臉頰,從她的眉角一直到下頜,鮮紅的傷疤還在流血,外皮微微翻卷,十分猙獰!她原地轉了半個圈又轉回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怎麽會這樣!”

拾舟自己也還處於震驚之中,她抖動著嘴唇麵上微帶茫然,“奴婢不知道……”

寶兒說道:“拾舟姐姐早上起來才發現自的臉上劇痛,照鏡子一看便是這一副模樣了!太子妃,定是有人故意使壞!您要為拾舟姐姐討回公道!”

卿如許心中怒氣橫生,她才成親第二天,就有人給她使絆子傷害她身邊的人!“先讓人去找阿鬱過來,給拾舟看傷!”

“是。”

寶兒一溜煙的出去找冷淩鬱了,卿如許吩咐道:“暖兒,你先送拾舟回房,好好照顧她,千萬不要碰她的傷口。”

雕鏤著流雲五蝠的門窗投射進一道道陽光,昨夜屋內的燃盡的暖香此時還有餘味,然而這一切卻無法讓人感到溫暖,卿如許心底汩汩冒出無數寒氣,她怔怔的看著拾舟的背影,嘴唇蒼白的如同殘花凋零前那一瞬的枯敗,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才勉強壓抑住怒氣。

“陳潤殺了蘭舟,現在又有人要對我的拾舟動手!”

江凜拉住卿如許,感受著懷裏緊繃的身體,道:“你放心,傷你的人就是傷我的人,我一定不會讓凶手好過……”

“太子爺,皇上召見。”

外麵有內侍的聲音傳來,江凜答應一聲,轉頭看著卿如許道:“阿許,你在這等我,父皇這麽早傳召想必是有什麽急事,你等我回來一會咱們還要一起進宮認親。回頭冷淩鬱給拾舟看了傷,咱們再一起查,你千萬不要衝動行事,外麵說不定還有危險!知道嗎?”

卿如許沉默的立在屋子當中,江凜連忙吩咐一眾丫頭打起精神好好伺候著,便匆匆去見昭仁帝。

“這是有人蓄意為之……拾舟……”卿如許的眼中寒光凜然,“我一定不會讓你白受委屈!”

“你不能進去!”門外傳來輕舟氣急敗壞的阻攔聲。眾人都朝門口看去。

“哎呀!表嫂!一大清早的,這是怎麽了?”顧曉曉此時的神色幾乎算的上真摯無比,一點不避諱的進了屋,她昨晚在卿如許這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回頭越想越是生氣。

輕舟跟在顧曉曉後邊急道:“太子妃,她……”

卿如許搖了搖頭,她這會可沒有心情跟顧曉曉打什麽機鋒,沉默冰冷的看著她,一個字都懶得說。顧曉曉的臉色微變,片刻後卻又鎮定下來,說道:“呀,表嫂,你怎麽這副神情看我。可是嚇著我了!我可是特意來安慰表嫂的!”

卿如許看都懶得看她,強壓著怒氣坐下:“你想說什麽。”

顧曉曉藏了嘴角的笑意,語重心長的說道:“聽說表嫂身邊的丫頭今早上被人毀容了?我的老天,可是把我嚇了一大跳!也不知道這惡奴在外邊惹了什麽人,弄出這種事來!沒的帶累了東宮和表嫂的名聲!真真是好死不死的賤東西!丟人現眼!”

輕舟在一旁聽著被氣的怒火中燒,卻又不能出聲反駁。卿如許回過頭來,冰冷的盯著顧曉曉。

顧曉曉一番不自在,卻不肯放過這個可以奚落卿如許的機會,繼續道:“表嫂,要我說,你也不必為了這種賤人傷心費力,還是趕緊將此人打死了事吧!”

“啪!”顧曉曉的身子被卿如許一巴掌打的原地轉了個圈,臉頰頓時蒼起一大片紅腫。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震驚的望著卿如許。

卿如許冷冷道:“你雖是太子爺的表親,但顧家既然送你進宮為奴,你就該僅守自己做奴婢的本分!誰允許你一口一個表嫂,當這裏是你顧家?!更何況,太子東宮是什麽地方,一言一行也須得時時注意才是!你一口一個賤人,賤東西,也不知是從什麽醃臢處學來的,我今日若不管教管教你,將來隻怕你必得惹下大禍!我打你,你可服氣?”

顧曉曉怒恨交加的看著卿如許,嘴唇掀動,最終還是說道:“太子妃教訓的是,都是奴婢一時著急,說了不該說的話。”

卿如許嘲諷的看著她,“既然錯了!還不跪下!”

顧曉曉咬咬牙跪下說道:“奴婢隻是好心來提醒太子妃,今天一大早,外麵就傳出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來了,我聽了擔憂不已,就趕緊來告訴太子妃一聲……”她頓了頓,目光環視了一圈屋裏輕舟等人,說道:“你們先下去!”

輕舟等卿如許陪嫁進來的婢女們站在那一動不動,顧曉曉咬咬牙,對卿如許說:“還請太子妃屏退下人,這話,可不好當著下人的麵說。”

卿如許斜了她一眼,江凜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到,還真是赤裸裸的別有用心。“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麽話說便是,不必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