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嫁娶(上) 第二更

婚嫁前,江凜最後一次來看卿如許,卻因為心中實在擔憂節外生枝這種事,足足念叨了卿如許一整個下午。

卿如許笑盈盈的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到心裏,最後補充了一句:“你放心。這是上輩子牽扯來的緣分,誰也分不開咱們。”

江凜不知道她怎麽會突然這麽大方的給他一句痛快話,隻是,得了這一句,比他自己勸自己一萬句還踏實。從卿如許這出去,趕緊邁著輕飄飄的步子去拜見老丈人和丈母娘。

卿老夫人眼角眉梢裏全是喜意,掩都掩不住,早就從心底裏認可了這個英俊端正,又年輕有為的孫女婿。一番家長裏短的囑咐,又親自送了江凜出門,回來跟卿鴻說道:“咱們阿許就跟天上掉下來的珍寶似的,不知怎麽,偏生姻緣不順,看來,就是先前的緣分不對。如今她就要出嫁,我這一顆心也總算放下了。”

卿鴻一邊陪著笑,一邊在心裏嘀咕,他兒女可不是好惹的,往後東宮裏都消停不了!他歎息一聲,終於接受了卿如許就要嫁為人婦的事實。

………

宮裏早早就裏裏外外開始忙活,江凜雖然才當了太子沒幾天,可各家各戶的人哪裏能放過這個機會,光是迎親的儐相就自薦了二十多個,最後好歹選了六個。

白敬澤薛準他們已經在邊上鬧翻了天了,江凜平日裏提到親事就樂得合不上嘴,今日更是根本就沒合過嘴。

孟婆子如今升為卿如許身邊的總管嬤嬤,大家都稱呼她為孟嬤嬤。她帶著拾舟輕舟等一眾丫頭婆子都已經先一步到了東宮去打點,此時見新姑爺居然樂得傻成這樣,彼此更添了無數的歡喜。

鋪嫁妝的當天,不少酒樓鋪子都在門口紮了大紅綢,畢竟是太子娶親,以求沾沾這份天恩似錦的親事的喜氣。

抬嫁妝的小廝們早就被召集起來挨個調教過,不合格的一律刷掉,剩下的都是清一色的個頭,相貌整齊,眉眼端正。一溜的紅錦衣金玉帶,頭上紮著大紅銷金軟腳襆頭,天不亮就被召集起來,又將當日的事宜過了一遍。

時辰一到,兩人一抬由卿府的管事引著,一步一穩的出了卿府大門。

沿路的各大酒樓雅間早就坐的滿滿當當。位置是看嫁妝的好位置,人當然也是上京各家了不得的人物。樓上樓下擠滿的百姓們看的是熱鬧,他們看的可就是門道了。

這嫁妝裏,不僅有卿府給卿如許備下的嫁妝,還有宮中太後娘娘給備下的一份嫁妝。

頭一抬嫁妝是有講究的,赤金鑲玉的如意端端正正的擺著。後頭緊跟著簡單大方的各色家俱和必備的各色金器玉器,帳鉤燭台,各色首飾等,隻不過這些東西統統都是別人家的四五倍之多,眾人看到這些還能淡然坐著,隻是越到後麵越是連椅子都坐不住了。

就在無數人為眼下的一對巨大的珊瑚盆景和一箱子大小不一的夜明珠驚掉下巴時,竟然看見了往年間隻在傳說中聽過的,一扇整塊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四扇白玉屏風。一時間,眾人紛紛起身,爭先恐後的擁擠上前,想要爭睹此屏風的真容。

竟然是顏回郡主送給太後的那麵七寶琉璃玉麵屏風。

太後將這麵絕世珍寶送給太子夫婦,其用意讓朝臣琢磨破了腦袋。

按照這嫁妝的過法,最往後的越是尊貴難得,這後邊得尊貴難得到哪裏!

抬嫁妝的紅衣小廝們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後麵更是源源不斷似乎有過不完的嫁妝,見過的沒見過的,都在議論這些嫁妝的出處來源,價值幾何。猜想這對新人是如何得到的這份恩寵,平時低調平易近人的卿大人為何此次如此赫赫揚揚。

還好除了之前的珊瑚白玉之後,再沒有這般嚇人的東西,可看得出門道的人,都往往是倒抽著氣看完這份嫁妝的。那古玩字畫,古硯古墨,古鼎典籍幾乎件件都是絕品,任你有金山銀山也買不到的。何論還有那些看不分明的山莊,鋪子等。

此時頭抬嫁妝已經進了宮,江凜連看一眼都顧不上,他已經被明日迎親的事情弄的團團轉了。

第二日,卿如許一大早就被拾舟等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迎親的時辰是在日斜之時,隻不過卿如許這一天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說不緊張不手忙腳亂是假的。畢竟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拾舟看著她不由抿嘴笑起來。

除了小時候,她還是頭一回看見姑娘這般小女兒家的模樣。

此時還不用著喜服上大妝,卿如許先喝了小半碗細粥,仔細收拾一番,著了大紅的家常軟儒裙穿了,等著全福夫人和閨中密友,親戚姐妹,仆從下人們過來道喜。彼此遞了喜氣,歡喜了一會,眾人就擁著卿如許往祠堂裏去祭祖。

先前這些事情早就照著老嬤嬤教過的做過一遍,此時不過是再按部就班的再來一遍。卿老夫人此時反倒沒有先前那般雀躍輕鬆了,自己養了這麽大的孫女就要出閣了。手裏攥著手帕子不斷的蘸著眼角,強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

卿如許的情緒也被惹了起來,一會歡喜一會愁的。

從祠堂回來,便開始著大禮服,眾女眷們嘻嘻哈哈等著新郎官來催妝。

吉時一到,卿府外樂聲大作,江凜一身大禮服喜氣洋洋的騎在馬上,將前邊一色英武不凡的行郎和後邊六個年輕俊俏的儐相都比了下去。最前邊的樂班接連不斷的唱著吉祥曲兒,一進喜棚,洋洋灑灑的花紅就漫天的撒了出來。一對一對用紅綢子編成雙喜結兒,喜氣至極。

江凜下了馬,笑容滿麵的被擁到二門,念吉利詩詞,催促新婦登轎。

卿如許被眾人簇擁到正堂前,辭別親長。

卿老夫人笑的喜氣盈眉,卻禁不住一直流淚,給卿如許正衣襟釵環,張了張嘴,想到那些體己話兒在人後都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又隻剩下笑和流淚,卿如許被她這麽一弄,心中酸脹無比,眼淚也直往外流,喜娘及其熟練的拿帕子沾了她的金豆子,一顆也沒掉到臉上身上。

倒是三夫人在一旁替老夫人說了幾句:“太子對你的看重,咱們心裏都有數,你是個聰敏靈透的,凡事不用多交代,隻是這夫妻間來來往往總有磕碰時候,都不是大事,也不能時時強硬了,該軟和的時候得軟和,才能夫妻同心。”

卿鴻一直在旁邊看著,聽著這話便想起來女兒這副倔強性子,連忙補充道:“阿許,你是個要強的,往後夫妻兩個過日子,萬萬不能逞著性子來,凡事兩人多包容多商量,嫁了人不比自家,自家中隨你怎麽嬌,嫁了人就是為人婦,為人母,你可明白了?”

卿如許連連點頭,卿鴻又說:“乖女兒,他要是欺負了你,你千萬別藏著掖著的,大大方方告訴為父,為父定替你欺負回來!”

一句話讓屋裏幾個婦人都無語了,這話說的,感情之前她們叮囑的都是廢話!

叮囑訓誡後,喜婆連忙笑盈盈的上前,大聲說著吉利話在江凜的催請聲中,將卿如許請出了正堂。

這邊江凜眼見著卿如許終於出來了,可算是鬆了口氣,連忙上前將一雙玉雁放下,卿如許低著頭,目光從江凜的金線皂靴往上看,一直看到他的眉眼處,那眼裏的喜悅同她心裏的喜悅一樣,沒有茫然,沒有勉強,沒有心不甘情不願。

這就是兩情相悅。

卿如許在一陣陣喜樂聲中上了花轎,這邊卿老夫人盯著他:“阿許交給你了,萬要好好待她!”江凜連忙躬身應承,又將身子轉向卿鴻。等了半天,頭上也沒動靜,江凜心裏急著出去繞簷子好發嫁,便抬頭去看。

卿鴻什麽都沒說,平日裏和顏悅色盼著二人趕緊成親,今日終於成親他反而舍不得了,隻‘哼哼哼哼’了一句。

江凜滿頭是汗,這句‘哼哼哼哼’包涵的內容怕是比天下嶽丈的叮囑加一起都多:“嶽丈放心,小婿必定將阿許奉為珠寶,疼之愛之,不離不棄!”

江凜總算脫身從裏邊出來,卿如許已經在轎子中坐好,江凜出來繞著簷子轉了三圈,等轎簾子放下,他便上了馬,本就俊逸非凡,再加上滿臉的喜氣,讓周圍看熱鬧的小娘子們看的發呆。

一時間,又是一批花紅利市銀子散了出來,送嫁的,接親的,看熱鬧的,興奮的你爭我奪了一通,才心滿意足抬轎奏樂往宮裏去。

東宮門前,卿如許過了攔門撒完穀豆,一名喜婆捧鏡上前,對著轎子倒行入內,引著她踩著青氈花席腳不沾地的入了中門,待坐好虛帳,已經被一身的大禮服墜的累出了汗。

卿府送嫁的眾人飲了勸送酒,起身告辭,喜娘一聲:“郎官請新娘子出來牽巾拜禮!”江凜便進新房牽了卿如許出來,一邊口中說著:“娘子,有請了。”

屋裏眾人便都笑起來,亂哄哄大聲恭祝著‘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等吉利話兒。

兩人手中攥著同心彩綢,江凜倒退著牽了卿如許出來,麵對麵一直行至中堂。拜了高堂,又重新回到新房,夫妻對拜,卿如許的麵容藏在大紅銷金的蓋頭之下,聽見喜娘的笑聲:“新郎官挑蓋頭!”

江凜手裏拿著紅花秤杆,手心緊張的全是汗,他頭一回殺人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想到這,不由在心裏連呸了自己幾口,這怎麽能和這事比!他四周望了一圈眾人,小聲說道:“我來了。”也不知道是對著卿如許說的,還是跟自己說的,眾人聽見又是一陣好笑。

蓋頭被輕輕挑起,卿如許粉麵微紅,眸子深垂,睫毛同樣緊張的輕輕煽動著,麵上喜悅羞赧,標準的新娘子神色。江凜一見到她,眸子陡然亮了起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乖巧的卿如許,登時又看的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