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臻雲郡主(中) 第二更

廉王妃聽見太後這般稱呼卿如許沒什麽反應,似乎心思都在給女兒治病上,臻雲郡主和顏回郡主的目光卻齊齊一動。

卿如許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笑道:“那就多謝王妃美意了。”

臻雲郡主身子太弱,隻是坐了這麽一會麵色便有些泛白,廉王妃趕緊起身說道:“太後娘娘,臣婦先帶著她們回去了。”

太後拍了拍臻雲郡主的手,笑容慈愛,“快跟你母親回去歇著吧。”

………

程括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上京之後不但沒有幫上自己,反而給自己找了這麽大的麻煩。他突然十分想念自己的姑母,當初在陳府,姑母處處安排的周全,甚至幫他結交貴人朋友。

但現在陳府沒了,程氏也被流放,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流放的地方,有不少人,尤其是女眷,在流放的路上就不堪病痛勞累而死。

他深深呼吸,按捺住心中的煩躁,因為他看到卿如玉的馬車在對麵馥鬱坊門前停下了。

他立即起身,付了茶錢往樓下走去。

母親幫他跟榮曼心定了親事,他不能主動退親,不然卿家隻要稍微放出一點口風,他以後在京城便會寸步難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卿府的人來破壞這門親事,而現在,程括隻能將寶壓在卿如玉身上。

寶頂華蓋的馬車停在馥鬱坊門前,明麗的錦緞車簾被輕輕掀動,簾角墜著的碧玉珠飾玲玲作響,十分悅耳。一個身著湖綠羅裙的嬌俏侍女率先跳下馬車,又轉身去扶裏麵的人。“四姑娘,奴婢扶著您。”

一隻素淨纖長的玉手扶上車簾,緊接著露出了一張明豔嬌俏的麵容,發間步搖上長長的銀質流蘇垂在臉側,與耳垂上色澤豔麗的血玉耳墜相互輝映,又為她的麵容增了幾分靈動。

自從到了京城,卿如玉衣食住行處處朝著京中貴女靠攏,尤其是在卿如許答應帶她們姐妹在十四公主大婚時露臉之後,更是處處留意,生怕自己還留著堯城的“不良習氣”。

“蘭馨,你去裏麵問問,我要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粉衫素履,一步步走下馬車。

程括看著眼前的卿如玉,一時怔然。從前的卿如玉相貌也不錯,但此時精心打扮,更勝從前。

“嗬……你在這裏做什麽?”卿如玉微微一偏頭,看見了站在一旁的程括,說話卻不怎麽客氣。

“我來見你……”程括乍然聽見對方問話,語氣陌生而厭惡,不禁蹙起眉頭,目光轉動間,突然看見卿如玉耳垂上赫然是血玉瑪瑙製成的耳墜子,妖冶的紅。她的膚色本就白皙的近乎透明,此刻濃豔與素色相衝,另程括的瞳孔狠狠一縮。

這是陳潤的東西。

卿如玉見程括盯著她的耳垂,不由嗤笑道:“原來是個登徒子……”

程括聽見她的話,麵上閃過難堪的怒意,卻壓抑著重新抬頭,說道:“四姑娘,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住口!”卿如玉自從知道程括與陳潤背地裏勾勾搭搭,還用相同的手段密謀親事之後,就覺得十分惡心,徹底厭惡了程括,又見對方盯著她耳朵上的血玉瑪瑙看,便知程括認出了這是陳潤的東西,心裏越發確定兩人不尋常,冷笑道:“收起你那一套,本姑娘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攀的起的!”

程括仍不死心:“四姑娘,你心中若有什麽想問的,在下一定知無不言,我可以對天發誓,決無假話。”

程括不知道,卿如玉已經被自己的妹妹給洗腦了,一心就盼著京城的王公貴族的哪裏還看得上一個小小的程括。

她身形一滯,卻很快露出一抹冷笑。

馥鬱坊不在臨街,而是在巷子裏,被馬車擋著,街上的人看不見這邊的情形。卿如玉上前幾步,與程括麵對麵站著,二人隻有一步之隔。程括甚至能聞到她口中嗬出的芬芳,隻聽她輕聲說道:“收起你的招數,你的確有幾分才華,不過,別人用舊的東西,本姑娘一點也不再稀罕。”

說完這話,卿如玉隻覺得十分暢快,她挑釁的看著程括,等著他橫生怒意,暴跳如雷。但對方卻隻是微微一笑,更近一步,伸出手將她禁錮在馬車壁上,說道:“四姑娘,現在的你,更讓我心生歡喜。”

卿如玉後背緊緊貼著車壁,整個人異常僵硬,她雙目圓瞪驚愕的看著程括,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大膽!

半晌,她伸手狠狠推開攔在身前的人,冷冷道:“好狗不擋路!”她譏諷的看著程括,毫不留情麵的撇嘴道:“你那點心思,就留著哄那個嫁做人婦了還跟別人勾勾搭搭的淫/娃蕩婦吧!”

她這話聲音極小,除了身邊的丫頭也就程括能聽得到。

程括麵色變得難看至極,沒想到一段時間沒見,卿如玉就像換了一個人,容貌未變,麵上的神情與看他眼神已經與從前截然不同。驕傲跋扈,滿是世家小姐的高高在上和目中無人。

卿如玉是真的厭惡他了。

“請便。”程括冷下臉,後退一步,不再說什麽,卿如玉這條路走不通了。

“果然是個偽君子沒錯!”卿如玉見他轉瞬落下的臉色,冷笑一聲:“我們走!”

………

廉王府,臻雲郡主斜倚窗閣,眼看著天上一輪圓月,任由清輝灑落周身。婢女青釉拿了棉鬥篷過來為她係在肩頭,勸道:“郡主,晚上風涼,您還是回屋去吧。”

臻雲郡主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就在這站一會,不妨礙的。”

青釉歎了口氣,隻能由著她,說道:“奴婢知道郡主在愁什麽,可您越是憂思多慮,這病便越發拖遝。”

臻雲郡主今年已經十八歲,再怎麽病,也不可能讓府裏養她一輩子。若按她父王的說法,就算死,也得嫁了人死在婆家,不能讓王府白白生養她一遭。若不是有廉王妃心疼女兒死命攔著,她今時今日還不知已經走到哪一步了。

父王沒有兒子,一切都指望他的女兒們,但她身體孱弱,不能像妹妹顏回那般給父王辦事,所以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青釉見她不說話,想了想說道:“不知那位冷神醫能不能治郡主的病症,若能治,咱們還有什麽可愁的?”

“若能好了……”臻雲郡主的話喃喃出口,卻隻說了一半。青釉細聽片刻,卻始終沒有聽到下文。她輕輕扯了臻雲郡主的手臂,往屋裏走,說道:“郡主的心思,奴婢都知道,隻要您的病好了,那件事,也並非不可能的。”

臻雲郡主唇色蒼白,眼中竟蓄了淚,搖頭道:“那親事,我恐怕是趕不上了。”

幾年前,臻雲郡主的病還沒有這麽重,跟著廉王妃出門進香時,偶遇遊曆在外的宋毓,對他生出了愛慕之情,但那時宋毓還未受到皇上重用,安國公府便有些讓廉王看不上眼,後來宋毓展現出領兵的才能,廉王才開始有了將女兒嫁給宋毓的打算。誰知宋毓打了勝仗回來,向皇上請求要自己做主親事。

臻雲郡主說服廉王等一等,誰知這一等,她的身體不但沒有好起來,還愈發重了。

青釉聽她口中之言麵色一變,腳步都頓在當下:“郡主怎麽這麽說?”

“安國公府現今的勢力不容小覷。咱們王府雖是皇親國戚,也必定要看安國公府的意思,就算安國公府也答應與咱們廉王府結親……”臻雲郡主輕輕吐了口氣,說道:“若在三年前,我還是唯一合適的人選,奈何我這身子不爭氣。”

她眼底似有連綿陰雨,悲意滲涼。她頓了半晌才說道:“而今,父王嫡出的女兒中,妹妹已經及笄,這人選,八成是要落在她身上了。”

“三郡主?”青釉怔了一下,說道:“您與三郡主是嫡親的姐妹,不然,您將此事告知三郡主,說不定……她會拒了這門親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妹妹說了不算,我也說了不算。”臻雲郡主麵色如霜河冷落,蕭瑟冰涼,她捏緊鬥篷說道:“我若與她說了這事,來日我能嫁過去還好說,若當真是她嫁了過去,你讓我如何自處?讓我們姐妹往後如何相處?”

青釉愁眉緊鎖,不得不承認臻雲郡主說的有道理,但她卻心疼自己的主子。說道:“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臻雲郡主搖了搖頭,說:“再者說,三妹妹是個有野心的,未必會願意放棄這親事。若她不知道還好,若知道了我想嫁給宋毓,必定要防備我了。”

青釉聽她這話的意思,想了想猜測到:“難道三郡主她……”

“三妹妹的心從來不再閨閣之中,她認為這些都是沒用的東西,她要的是權,是勢。而父王……唉……”

她歎了一聲:“父王的女兒中,三妹妹是最出色的。”

“若不是郡主病著,又怎麽會比三郡主差呢?要不然……我們去求王妃?”

“沒用的,就算母親那裏心疼我,顧念我,安國公府又怎麽會答應自己的兒子娶一個隨時會歸西的人?”臻雲郡主眸光閃動,滿是不甘,她的身體若再不好轉,就真的來不及了。

“郡主,您不要這麽說自己……說不定那位冷神醫,真的能治好您……”

“母親為我請了多少名醫都沒用,若是聖手張先便也罷了,聽說那位冷姑娘年紀與我也差不了多少……”臻雲郡主隻覺得心口堵得厲害,喉中霎時湧上一股腥甜,眼前黒翳上湧,便人事不知了……

“郡主!郡主您怎麽了?”青釉大驚失色,大叫道:“來人!快來人!”

紫荊聽見響動猛地推門進來,看見臻雲郡主到底昏迷,不用青釉說什麽,提起裙角便往外奔去,一邊吩咐人去請郎中,一邊往廉王妃的院子裏去報信。

廉王妃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心頭發緊,連忙讓人去卿府尋冷神醫救命。

這廂卿如許剛要安置,便聽輕舟在外麵跟拾舟說著什麽,她揚聲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