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蘭舟殞命(下) 第三更

“美人枯有淡淡的香氣,你先將屋子裏所有帶香味的東西查看一番看看吧。”

卿如許轉頭看著麵色泛著青灰的蘭舟,瞬間眼淚似滾珠一般從眼角流出來。拾舟一直抱著蘭舟子在喚她,可蘭舟一點反應也沒有,“明明早上她還有說有笑的……”

冷淩鬱走到蘭舟身旁,“拾舟,你去取些冰來,冰敷能減輕她的痛苦。”

拾舟哭著將懷裏的蘭舟放下,大哭著跑了出去。

一番折騰,鬆鶴堂那邊也知道這裏出事了,遣人過來問,得知蘭舟中毒瀕死,老夫人親自過來看她,見狀也忍不住流淚:“這可憐的孩子,從小就陪著阿許長大,乖巧懂事,怎麽會中毒呢?阿許,查出原由了沒有,你們其他人可要小心那……”

卿如許袖中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強忍悲痛,“祖母,您先回去吧,我會查出原因的。”

老夫人見她漆黑的眸子裏湧動這恨意,不由歎了一聲:“好孩子,最後陪陪蘭舟吧,對於她來說,你就是她的家人。”

“嗯……”卿如許聞言,忍不住崩潰大哭,“蘭舟……”

屋子裏一片哭聲,寶兒眼睛通紅:“姑娘,一定要查出是誰做的,寶兒去砍了那人!”

“蘭舟姐姐!”拾舟突然看見蘭舟的眼珠似乎轉了轉,連忙上前:“蘭舟姐姐你醒了嗎?”

蘭舟緩緩睜開眼,轉動了一下眼珠,看見好多人影在眼前,好半晌才認出眾人是誰,看見卿如許,她張了張嘴,喉頭滾動竟然沒說出話來。

卿如許心下一酸,強忍住喉頭悲意,輕聲問:“蘭舟,你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難受?”

蘭舟搖搖頭,勉強發出聲音:“奴……婢沒事……”

卿如許聽她這個時候了還說自己沒事,受不住猛地轉過頭去,眼淚決堤了一般,冷淩鬱紅著眼睛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蘭舟,身上可有什麽地方疼痛難忍?我為你開副藥,你會睡得安穩些。”

卿如許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出聲道:“阿鬱?”

冷淩鬱看了一眼蘭舟,將卿如許拉到一旁,“她五髒潰爛,這十二個時辰隻會越來越痛苦……”

卿如許轉頭看了一眼強撐笑顏的蘭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冷淩鬱說道:“何苦讓她身心再承受痛苦,若不知,也不必傷離別,讓她以為自己還可以醒來,安心的睡過去,不好嗎?”

“我……我不知道該不該……”卿如許看著蘭舟忍受著瀕死的痛苦,卻仍用力的呼吸,半晌,她終於下了決定:“阿鬱,去為她熬藥吧,讓她……走好。”

冷淩鬱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你去跟蘭舟說說話吧。”

卿如許好不容易將悲戚擠出胸腔,換上平靜的笑容,走到蘭舟跟前:“蘭舟,你病了,好好養著,我們都等你痊愈。”

拾舟瞪大眼睛看著卿如許,顫聲問:“姑娘,蘭舟姐姐她……”

卿如許垂了垂眼眸,將那裏麵的悲傷掩蓋住,拾舟瞬間懂了,她抿住唇角握著蘭舟的手愈發的緊。“蘭舟姐姐,我早說讓你多多留意,現在小病成了大病,姑娘身邊可就剩我一個人伺候了,你得快點好起來。”

蘭舟連呼吸都在顫抖,強撐著笑道:“你這丫頭,總是躲懶……等我好了在替姑娘教訓你。”

眾人心中的傷痛都被她這話刺的血肉模糊,紛紛沉默,強忍著不讓自己在蘭舟勉強哭出聲來。

冷淩鬱很快將藥熬好端了過來,眾人看著她,全都手腳發僵,腦子發木。

冷淩鬱歎息一聲,坐到蘭舟床榻前,輕聲說道:“蘭舟,喝了這藥,安安穩穩的睡一覺,等醒了,你的病就好了。”

蘭舟好似感應到了什麽,目光在眾人麵孔上一一看過去,說:“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有點舍不得再睡了。”

卿如許強忍著內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將目光瞥向一旁,不敢再看。

蘭舟突然一聲咳嗽,嘴角又湧出一大口鮮血來,眾人手忙腳亂幫她擦拭,蘭舟歎了一聲:“人說少年吐血,年月不保,可想我這得的不是什麽好病。”

卿如許聞言上前,接過冷淩鬱手裏的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湯藥吹涼了喂到她嘴邊,說:“傻丫頭,你說的什麽傻話,再難治的病,有阿鬱在這,還能治不好你不成,你隻管安安心心服藥養病,必能好的!”

“哪有讓姑娘伺候奴婢的道理。”蘭舟說著就要自己伸手。

卿如許躲開她:“什麽奴婢不奴婢的,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與我的姐姐是沒什麽兩樣的,咱們左不過是互相照應。”

蘭舟笑了,不再堅持,就著卿如許的手將藥喝了。

眾人都安靜的圍在她身邊,知道這是蘭舟最後的時刻,都強忍著心中的悲痛,打起精神同她說話說笑,直到蘭舟困意湧上來,慢慢合上了眼睛,最後停止了呼吸……

“蘭舟……蘭舟!”卿如許喚了兩聲,蘭舟沒了反應,她的肩膀瞬間垮下來,眼淚順著臉頰滑入衣領,冰涼一片。

拾舟大哭著撲到床榻前:“蘭舟姐姐!蘭舟姐姐!你這就走了嗎?你怎麽能就這麽走了……”

冷淩鬱沉痛的說道:“現在這樣,總比讓蘭舟無比痛苦的死去要好,起碼大家都在,好說好笑的陪著她睡過去,她心中也許明白,卻也好受許多。大家節哀順變吧。”

卿如許擦了眼淚,“寶兒,你去告訴輕舟和孟婆子她們,準備上好的棺木,香燭紙錢,要用的東西,都好好張羅起來。”

“是,姑娘。”

寶兒抹了把眼淚去了,卿如許走到蘭舟身邊,她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此時卻已經成了一句毫無生機的屍體,她撫了撫蘭舟的鬢發,說道:“蘭舟,你放心,我決不會放過害死你的人,我定要讓那人百倍千倍的奉還!讓你在地下得以瞑目!”

一應事物很快備好,拾舟為蘭舟擦洗身子換了幹淨的衣裳,卿如許親自為她畫上精致的妝容,才讓孟婆子將她抱如棺木中。

院子裏一片愁雲慘淡,蘭舟的棺木停在院子裏,丫頭們站在旁邊燒紙低聲啜泣。

卿如許沉默的看著那尊黑沉沉的棺木,心中的哀戚與憤怒交織打結,形成一個黑洞,隻待合適的時機再將所有的情緒噴發而出!“原本蘭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她還說將來成親之後,要幫我管理後宅,做我的管事娘子,讓她的孩子陪著我的孩子一起長大……”

拾舟難過的要命,喉嚨酸脹被堵的厲害,嘶啞著聲音說道:“姑娘,你一定要找出凶手!給蘭舟姐姐報仇!”

“我一定,會找出凶手!”

夜半,蘅蕪居依舊燈火通明,眾人逐漸冷靜下來,江凜也得到消息趕了過來。

屋子裏所有帶香氣的東西都被聚集到一起擺放在桌子上,胭脂,頭油,熏香,墨塊,茶餅……冷淩鬱逐一檢查,卻沒發現什麽異常。

江凜思索道:“凶手的目標不可能是蘭舟,一定是阿許。這麽想的話,首先,那毒一定是阿許平日裏必定會接觸的東西;其次,拾舟既然沒事,那麽這毒定然是在蘭舟接觸,但拾舟不接觸的事物上。”

拾舟說道:“公子這話是沒錯,可既然那毒姑娘必定能接觸到,為什麽姑娘沒事?”

江凜看了一眼卿如許手上的鐲子,說道:“大概,是它的原因。”

卿如許一怔,順著江凜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她怔怔抬起手:“你是說,是這鐲子的關係?”

當初卿如許將自己的冰肌玉露用來救卿如初了,所以江凜特意找能工巧匠雕了一隻冰霧蓮花鐲,透明的部分被雕成蓮花和蓮蓬,碧色的部分則被雕成了荷葉,還將千辛萬苦尋來的冰肌玉露封在了蓮子之中,時時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自從收到這隻鐲子,卿如許就一直帶在身上,從來離身。

江凜道:“不止那幾顆蓮子裏麵是冰肌玉露,你看那荷葉上的露珠,裏麵異是解百毒的聖藥。”

卿如許震驚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若不是我帶著這鐲子,今日,我也會同蘭舟一般……”

江凜萬分後怕,走到她身邊,說道:“我本以為萬無一失,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沒想到還能有人用這樣的方法來害你,若不是誤打誤撞雕了這隻鐲子,我恐怕就要失去你了。”

卿如許撫摸著鐲子,默然半晌,“這麽說,這毒是我跟蘭舟常碰,而拾舟不碰的東西。”

她說完這話,心中猛地一道亮光閃過看向拾舟,拾舟也反應過來,“姑娘,難道是……”

卿如許飛快起身來到自己平日作畫的幾案前,用手撫摸著自己用來作畫的紙張,拿起來輕輕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香氣湧入鼻息……

她的手忽然顫抖起來:“是這紙……”

冷淩鬱走過去細細聞了聞那紙,疑惑道:“這紙是怎麽回事?”

卿如許說道:“之前我去葳蕤軒買紙的時候,受他們售賣的紙箋的啟發,嚐試著用香料和花汁染紙,我們嚐試了許久才研究出方法,所製出來的紙箋不但有淡淡的顏色,還又經久不散的香氣,後來葳蕤軒的老板還同我買了這染紙的方子。難道說,是有人在我染紙的香料裏藏了毒?”

“香料還有剩下的嗎?”

“還有一些,前日蘭州姐姐說姑娘的紙又快用完了,打算再染一批出來,已經將那香料用水泡起來了!”

“帶我去看看。”

眾人立即來到院子西邊的一間廂房中,這是卿如許專門辟出來做染紙之用的。卿如許說道:“平時我和蘭舟就在這裏染紙。”

冷淩鬱進去查看一番,出來時歎了一口氣:“如果我猜測的沒錯,就是這香料被人做了手腳。”

卿如許隻覺得一陣揪心的痛,銀月盤掛在天空,冬日的氣息寒涼,她心裏一陣冰冷的刺痛漫過,寒意湧上她的雙眸,“到底是誰,這般處心積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