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表哥表妹(下)

遠離了看熱鬧的人群,宋毓感受到卿如許異樣的目光,問道:“怎麽了?”

卿如許凝眉遲疑了半晌才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問道:“啊……那個,表哥是斷袖嗎?”

宋毓兩條眉毛頓時豎了起來,還扭了扭。

卿如許見狀善解人意的說:“啊……表哥若是不便說明,便罷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宋毓的嘴也跟著扭曲了,眼神凶惡道:“你一個小娘子,胡思亂想什麽!沒那回事!”

“哦……我知道!表哥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你!”宋毓氣的整張臉都扭曲了:“我不是!”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卿如許誠懇的點頭。

宋毓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死丫頭知道什麽!

………

卿鴻百忙之中還不忘請畫師的事,卿如許得知要來教授自己畫技的是阮江寒阮先生,不由十分驚訝。“父親給我請的是阮先生?”

“是啊!今早老夫人特意遣白珠姐姐過來說的,說女先生來往後宅方便些,若先生同意,就讓她住在府上也是行的,姑娘想什麽時候去找先生也方便。”拾舟見卿如許的神色,不由好奇道:“怎麽了?這位阮先生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若說特別之處,這位阮先生曾是宮中的供奉,最擅山水、花鳥,並以山水畫最為突出,在京城乃至整個大靖都是名聲在外的,但卿如許驚訝的卻不是這個。

前世這位阮先生也到府上教授畫技,不過不是教她,而是教卿如初的,且是卿如初費了好多力氣求父親才求來的,沒想到她隻是順水推舟的應了一句,父親便將阮先生給請來了,想到這,她心下感動又酸楚。

父親是生怕自己與母親一樣命薄,便想讓她生時歡喜,死時無憾。但凡她想要的,都盡可能成全她,並用這種方式,將妻子早逝的遺憾全都轉化為父愛彌補給了她。

“這位阮先生從前是宮裏的供奉,皇上和各位娘娘對她的畫都是讚不絕口的,能得她指點,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卿如許說到這,轉念想到卿如初,覺得不能因為自己耽誤了卿如初這一段師生緣分,便說:“走,咱們去二妹妹院子裏坐坐。”

卿如初的院子裏卿如許的不遠,她一路賞著春花片刻就到了。

“二妹妹可在呢?”

玉織見她來了,忙福身應道:“大姑娘安,我們姑娘在屋裏寫字呢。”

裏麵的卿如初聽見的動靜,已經起身出來迎她:“大姐姐怎麽有空過來?”

平日卿如許病著的時候多,大多是別人去看她,她往旁的院子裏走動都是少數,近日她病情好轉,腳下也閑不住,眾人見到她的時候便也多了。“這府裏,最有空的就是我了。”

卿如初聞言笑盈盈的將她迎進屋子裏,吩咐玉織紫袖去端果子沏茶。

卿如許道:“父親給咱們請了阮先生教授畫技,祖母說就讓阮先生住在府上,到時候咱們姐妹作伴,也免得我一個人在先生麵前丟醜。”

卿如許平素與卿如初無話不說,也從來不拐彎抹角的,今日話倒是說的委婉,說阮先生是給“她們”請的,可惜卿如初心中明明白白知道阮先生是父親特意給卿如許請來的,並不覺得高興,但她也沒表現出來,仍舊歡歡喜喜的道:“姐姐不嫌我拖累就好。”

卿如初沒在這件事上多說,轉而問道:“薛小侯爺那件事……真是姐姐動的手嗎?”

“這種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卿如許調皮的朝她眨眨眼。

“到底對名聲不好,姐姐就不怕未來姐夫知道了以後心中有所顧忌?”

卿如許挑眉:“未來姐夫?”

卿如初有些不好意思的垂頭:“雖然大家都沒明說,但那日在寺中,妹妹是聽見了祖母的話的,那位江公子,是祖母和父親都點了頭的,想必姐姐也是滿意的。”

卿如許默了默不知道該怎麽與她說,隻好道:“我還想再祖母跟前多侍奉幾年。”

卿如初訝異抬頭:“父親收江公子做了學生,我還以為這件事已經定下了。”

批命之事一出,卿如許一時風頭無兩,再加上薛小侯爺挨揍的事情,簡直鬧得滿城風雨。卿鴻為了打消不必要的麻煩,就漏了風聲出去,所以現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卿鴻看中了自己的山賊學生做女婿。這樣一來,就將風口浪尖上的卿如許又往高處送了送。

卿如許不好解釋,便拿外麵的閑言碎語做幌子。“這滿京城的貴女都等著看我笑話呢,我是不能叫她們如願的。”

卿如初聽了這話也沒說什麽,這才是卿如許的脾性,她想要的一定要到手,她不想要的是怎麽也不會點頭的。而這家裏上上下下,又不忍心去逼迫她做什麽。“隻要姐姐順心如意,妹妹就替姐姐高興。”

姐妹倆說了一會話,卿如許就回去了。

紫袖站在門口看卿如許出了院子,轉身回屋裏給卿如初換茶,隨口道:“之前姑娘想請阮先生來府上教授畫技,老爺一直都沒鬆口,沒想到姑娘一說大姑娘想學畫,老爺二話不說就把人給請來了。”

卿如初看著案上臨摹了一半的字帖怔怔發了好一會呆,才“嗯”了一聲。

紫袖見她麵上鬱鬱,滿肚子不忿就想出口埋怨卿鴻偏心,但想到上次卿如初的訓斥,到底沒敢再說什麽。隻道:“就算阮先生是老爺特意給大姑娘請的,可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阮先生總不會厚此薄彼。以姑娘的聰慧,定然遠遠超過大姑娘的。”

那也不一樣,一個是正經弟子,一個是旁聽沾光的,看著沒差別,實際卻有不同的情分在裏頭。

卿如初心不在焉的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隨即又揉成一團扔在了腳邊。說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麽可比的。走吧,去母親那坐坐。”

紫袖跟著她出去,玉織進來收拾桌案,撿起地上的紙團,好奇的看了一眼,見上麵寫著“意難平”三個字,歎氣搖了搖頭。心想:虧得二姑娘是個仁厚禮讓的,雖然委屈,也總是將姐妹情分放在第一位,若像別家姐妹,彼此間可得一番你爭我搶了。

………

薛允不是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吞的人,正逢一年一度的賞春宴,便不懷好意的給卿如許下了張帖子。

日子就定在科考放榜之日。

卿如許看著手中的帖子,歎道:“經錦繡坊一事,薛允那顆動不動就要抽我的心,怕是變成了動不動就想弄死我……”

“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姑娘怎麽一點不忌諱!”

自從上次說了不知道哪天就要小命嗚呼的話,兩個丫頭就緊張兮兮的。卿如許笑眯眯看了蘭舟一眼:“若不說就‘死’字能長命百歲,豈不滿世界都是老妖怪?”

蘭舟嗔怪的看卿如許一眼,瞄著那帖子道:“要不姑娘就稱病推了吧,知道縣主沒安好心,幹嘛還要湊上去?”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雖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總比沒防備的時候被她出其不意坑害要好。”卿如許笑眯眯道:“再者說,有些事情,不是躲了就能解決的。有些人,你越躲著,她就以為你怕了她,越會得寸進尺。”

拾舟不明所以:“可是,科考放榜那日,怕是滿城都要熱鬧的天翻地覆,那些考中的人家又要放鞭炮又要發利市,縣主幹嘛非要在這個時候湊熱鬧?”

“你這榆木腦袋什麽時候能學會轉彎?”蘭舟沒好氣解釋道:“你別忘了,江公子可也是去參加科考了的。縣主這是聽說了老爺相中了江公子做女婿的事,想當場下姑娘的臉麵。”

“蘭舟姐姐的意思是,縣主料定江公子山賊出身必定落榜,想當眾寒磣咱們姑娘?”

蘭舟聽見“山賊”二字,頭皮炸了炸,瞪了她一眼算是默認了。

卿如許滿不在意的說道:“這也沒什麽,你家姑娘我,什麽時候需要靠別人長臉麵了?”

拾舟雙手合十,仰頭衝天嘀咕道:“但願江公子能夠一舉高中!讓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通通嚇的咬斷自己的舌頭!再也不敢亂嚼舌根看我們姑娘的笑話!”

“說的沒錯,就算我們姑娘不願嫁,那也不能讓人小瞧了江公子去!畢竟是想求娶我們姑娘的人呢!”

卿如許哭笑不得,說道:“好了,阮先生過幾天就要進府,咱們去泠泠園看看收拾的怎麽樣了,有沒有錯漏的地方,到時候可別讓先生見笑了才是。”

“聽說阮先生癡迷畫作,年過四十也不曾嫁人,算是位奇女子了,不知她當初為何要請辭出宮?”

“阮先生上頭僅有位兄長,過世後留有一子無人照管,阮先生就請辭出了宮照顧侄子。姑侄倆情同母子,據說阮先生的侄子未及弱冠,一手畫技已是青出於藍,最擅人物,年前也被引薦入宮做了畫師供奉,很得貴人們的青眼。”

拾舟突然想起什麽插嘴道:“原來前段日子十一公主和十四公主吵起來,就是因為阮先生的侄子?”

卿如許聽了這話倒是一怔:“這是哪一出,我怎麽不知道?”

“姑娘不常不出門當然不知道,奴婢也是偶然聽人說話知道的,聽說十一公主找畫師為她畫像,碰巧十四公主也要找畫師畫像,二人為了爭先後,便吵起來了,還被皇後娘娘禁足了不少時候呢。”

卿如許聽見這一茬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前世的時候,賞春宴上似乎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