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為人形

自老婆婆故去,已有幾日,榮妮兒和羽生倆人,悲傷不減,緩不過來神來。日日隻覺得她還在這院子裏,隻是人沒出來罷了,隻當她還在屋裏躺著呢,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老婆婆不在了,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全都給了些錢打發走了,如此也能落的清靜些,即便涼幻來了,也傷及不到無辜。

不管是人是鬼還是妖,一旦著了魔,如失心瘋了一般。她若想找到榮妮兒和羽生,即便逃到天邊她也會追上來。於是榮妮兒和羽生便在房子內隱秘處都放置了符紙,如此也能抵擋她一陣。榮妮兒也把長長的頭發盤了起來,把老婆婆先前留下的碧色簪子也戴在了頭上。涼幻哪怕修煉的法術再厲害,也總有能降得住她的東西。老婆婆留下的碧色簪子對付涼幻興許有些用處,對付那老槐樹的邪物卻不大有用。千邪道或許有些本事,不過,他連老婆婆的法術都不及,更別說能降得住涼幻了。他隻不過是拿羽生做誘餌來控製涼幻罷了。

即便如此羽生很是不安心:“需要什麽東西,我去買來,你平日裏不可一個人外出。雖如此,但你我房間相隔一段距離,還是不太安全的,不如,我搬去你那裏,你放心,我隻睡地上,再隔一個帷幔,如隔牆兩屋子一樣的。”

“老婆婆生前也說你我不可分離,現下此法最為安全,你收拾一下東西,我去扯個厚實的帷幔。”眼下萬事謹慎,倒也是個好法子。不多時,羽生便過來了。

羽生門也沒有敲就進來了:“我隻一些簡單的衣服被褥,我睡哪裏?”

既是人家前來保護自己,又怎麽好讓他睡地上。

於是榮妮兒便說:“要不,你還是睡床上吧。”

羽生說:“此話可當真?那我就過去了。”他說著已經走了過來,把衣服被褥放在床邊。

他又問著:“用哪一床被褥?”

“難不成你還想用我的?我先把我的拿下來。”她生氣著又哀傷不散的斜眼瞅著他便說。

“這麽說是用我的了!”他說著便一把又抓住她正要掀起被子的手。

“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竟如此耍賴皮!是不是又想找打!當心我告訴老婆婆!”說著她便一把摔開他的手,才料到,老婆婆已經不在了。

“我保護你。還真生氣了,我怎麽會讓你睡那冰涼的地上呢!女孩子身體可不能受涼,我睡地上,我身體好的很呐!你看!”他話音落又擼起長衫衣袖,伸出來了胳膊,讓榮妮兒看一看這胳膊是否強壯。

“誰生氣了!”榮妮兒雖生氣著,卻不知不覺的有了一絲微微的笑意,那樣短暫而不易察覺。

他又溫柔至極的看著榮妮兒:

“不生氣了,那就好。”

榮妮兒便警告他:

“你我雖說一生一世不離不棄,但還未成親,你不可胡來。”

“怎麽沒成親,老婆婆見證過的。太太說的是!羽生哪敢胡來!”他又及其正經的說著。

能讓自己踏實、又讓自己心裏暖乎乎的人,才是真正值得自己托付終身的人。那天,是自打老婆婆去世後,榮妮兒幾日來最為開心的一天。

老婆婆去了,留下空蕩蕩的院子,以及榮妮兒和羽生兩個人。正因為還有兩個人在這裏,才能彼此依存,過得下去。而另一處陰森森的大宅子裏,並非如此。老槐樹樹葉落滿院,老樹根落下來,又緊緊抓住了地麵,連入樹洞的縫都不見一絲。興許是樹洞裏散落了些符紙的緣故,這幾日,倒安靜了許多,再沒見什麽邪物出現過。老宅子裏一書房燈光通亮。涼幻正在作畫,這正是一個男子的麵孔,此眉目如畫,麵容英俊,乍一看極像羽生,不過,卻比羽生還要多出幾分陰柔之美。

大猜麵對著牆角的臉轉了過來:

“點這麽多燈?”

那涼幻頭也沒抬,停了下畫筆,沉迷著欣賞著這畫中人,緩緩說著:

“燈多了才亮堂,亮堂了才看的清楚,為的是畫的更像。”

大猜日久有了些靈性,不十分高興的問:

“這是那個羽生?”

“誰說他是羽生,羽生日日與那榮妮兒在一起,有什麽好!”

涼幻說著就把畫筆“啪”一聲放在了桌子上,少許墨水也濺到了畫上。她見此,惱了,抓起那畫就握的皺巴巴的,還不解氣,就又取開,撕的粉碎,這才罷休。

“讓你提他!又得重新來畫他!我已幾日未見他,已經想不清楚他的樣子了,怎麽畫都不太像。”

涼幻說著,又及其神經質的哭了起來。

大猜也有些害怕有些愧疚,又夾帶著幾分心疼:“我錯了,你莫生氣。這幾日我給你想想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涼幻埋怨道:“你一個不成形的東西,能想出什麽好辦法!我就能時時與羽生在一起嗎?”

大猜滿懷信心的說:“我會一刻也不停的想辦法,直到想出你和羽生在一起的辦法來。”

涼幻聽此,氣消大半:“我再畫一副。”

於是她便又精心細描,這一副畫的像極了,不過眉眼之處還是不像,怎麽也畫不出羽生那雙如星的眼眸。羽生的眼睛含深情,會說話似的,他看著人,能把別人的心都拉入他眼眸中,別人的心一旦入了他的眼,那便自此沉淪其中,出不來了。這畫中男子,即便施法成形也不是羽生的氣質樣子。隻僅僅是另一個假人。

“原本就沒個模樣,聲音又這樣難聽,不給你做一副人的樣子,都沒法看了!”那涼幻看著大猜說。

大猜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會有這樣一副麵孔,它試探著問:“這張英俊的臉麵是我的嗎?”

涼幻不去看大猜,繼續看著那副畫說:“除了你沒有像模像樣的臉麵,還有其他東西這樣嗎?”

大猜沒有再說話,正要躲去牆角。涼幻又說:

“又要去麵朝著那陰暗的牆角了,我們還能不能如其他人一樣好好的在太陽下人群鬧市中停留大會。”

大猜聽到“我們”二字,覺著開心些了。我和她,是一類的,同一條船上的東西。

於是大猜乖乖的出來了,涼幻給它施法用上這張英俊的臉,又拿著一件長衫放在他身上,繼續施法給它拉出了四肢,大猜疼的吱哇亂叫。不過它覺著:我本無人形,疼疼就過去了,也能像一些她愛的羽生那般樣子了。

施法之後,大猜活生生的變成了一位像模像樣身著長衫的俊朗男子,連身高都同羽生相差無幾。由於沒有鞋子,所以它還光著腳。大猜雖受了不少痛苦,可它卻十分開心,因為自己有人的模樣了。但是它不敢高興時候說話,因為高興時候說出來的話,發出的是開門關門的嘰哇聲,難聽的很。好不容易得了這樣一副俊朗樣子,不能讓涼幻再嫌棄自己。於是他又有些失落感,從前這表情根本顯示不出來,如今有了人臉,全顯示在臉上了。涼幻看著他差不多滿意,但看出了他突然的失落感。

涼幻問:“怎麽這副樣子?你不滿意這副男子麵容嗎?”

大猜看著她說:“涼幻做的我都滿意。”

原來有了人形真好,那當我看著涼幻時,她會不會看到我眼中的深情呢。

這些都是未知的,因為在涼幻麵前,它根本不敢透露出來這樣的深情。它又不是羽生,入不了涼幻的心。

涼幻喃喃自語道:“模樣是有幾分像他,但,不是他。他的眼睛不是這樣子的。”

涼幻又看著大猜說:“你這名字,很襯不下來你這副模樣,你得換個名字了。”

“你喜歡什麽名字?就給我取一個吧。”大猜真是一點也不挑剔,看著涼幻說。

涼幻思索著:“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涼幻轉來轉去,良久才說:“就叫,逢君。可好?”

“逢君?這名字好,幻幻給我起名字了!”大猜壓著自己的高興勁,一個男子聲音說道。

涼幻很是不喜歡它這突如其來的稱呼,這聲幻幻要是羽生口中出來,她真是高興的了不得。她沒有去看它,就說:“不要有了新模樣新名字就忘記了你是誰。”

那現在的逢君說:“涼幻說的是這樣。”

“如今已經有了這身體,雖說是法術得來的,但也不能總光著腳,明天去買一雙鞋子。也不能總是麵朝牆角休息吧,明天去弄一新的床榻過來,房間裏麵的那個,扔了。”

逢君問:“鞋子,你喜歡我穿什麽樣子的?床榻,涼幻喜歡什麽樣子的?”

涼幻說:“明天一起去吧。鞋子自然要買羽生穿著那樣簡潔的。床榻隻要是新的就好。”

逢君怕毒辣陽光,有些擔憂說:“今日月光皎潔,明天怕是晴天。”

涼幻說:“如今是人模人樣了,自己也能撐起遮陽傘來。那些肉眼凡胎的俗人也看不出你有什麽不同了。”

大猜很是高興,一不小心發出了關門開門嘰哇聲似的聲音:“涼幻注意不錯,明天撐著傘去。”

涼幻沒有露出嫌棄之色,她說:“今夜,你先在書房坐一夜吧。做人的話,站久會累。”

於是涼幻便回了畫中,逢君在書桌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涼幻僅僅給它做了個紙鞋子,施了法。為了更像羽生,必須去買一雙一樣的。為了不引起其他人懷疑,涼幻隻好和它共乘一把傘下。他們兩個像人的東西進了一家鞋鋪。鞋鋪主人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子,老頭子很是熱情,看著他倆說:

“兩位真是般配的很呢,想要什麽樣子的鞋子?”

涼幻指著一雙同羽生相似的鞋子說:“那雙。”

那鋪子主人又說:“試試大小可正好?”

涼幻說:“差不多的都可以。”

他們沒有錢,於是留下一個玉鐲子,那老頭子高興的合不攏嘴,這人,真奇了怪了,男人買鞋,女人說話,鞋子碼數差不多就行,還給這麽個值錢的東西!

他哪裏知道,涼幻用法術便能將逢君的腳,變成適合鞋子的大小。

之後,他們便去了一家木匠鋪子,木匠正在打造一副棺材,涼幻看見了,全身上下被刀子刮一樣,難受的厲害,但她還是支撐著,選了一張平平常常的木床,和逢君一起拉到外麵,四下瞧瞧沒人,用了法術運回那老宅子中了。

東西還是新的好,幹淨。人還是舊的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