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遊玩後回到家裏,郭重陽打來電話,他約我傍晚六點鍾在“萬福公園”見麵。我在電話裏提到了黃博通受傷之事,郭重陽恨恨地說:“放心,胡非那個混蛋我早就想扁他老子跟那龜兒子幹上了”他那咬牙切齒的模樣電話這頭都能看得到。

六點鍾,萬福公園,街道邊的行人椅上,郭重陽獨坐。夕陽下,他瘦削的身材如山間的枯鬆。他從旁邊的垃圾箱裏撿出一張小紙片,放上一小搓煙絲,卷成旱煙,啪嗒啪嗒地抽起來。

年輕人很少有人抽旱煙,偏偏郭重陽獨好此道,他說,抽旱煙看起來很有蒼桑感。

說到蒼桑感,正是失蹤了兩天的郭重陽所帶給我的感覺。他胡子未剃,兩天前是淡淡的一橫,現在長成了魯迅的隸體“一”字,頭發雜亂像野草,表情也深沉了許多,少了些油滑的輕浮。

郭重陽見我走過去,說:“坐”

我依言,坐下。

郭重陽解開襯衣最上麵的兩顆鈕扣,掏出一小疊的資料,他將這些資料貼著自己的皮肉而放,可見他的重視程度。郭重陽將資料遞給我說:“小豬,看看吧,能不能看懂要是看不懂,我們馬上去找個翻譯”

我接過一看,第一感覺就是這些資料跟“乾元咒”有關,因為資料上的文字正是拉丁文,而且反複提到了“酷斯西切耳”,即“乾元咒”的拉丁文音譯,粗略地瀏覽一遍,才知道這篇跟黃博通給我的那篇同樣嚇人。

我說:“你從哪裏弄來的我先看看”

郭重陽深吸一口旱煙,吐出的煙霧有點嗆人,他說:“從一個銷金的地方弄來的”

我說:“說清楚點到底是哪啊”

郭重陽說:“城北最大的賭場春滿樓”

我吃了驚,說:“你跑到那種地方去幹嘛不會是抓賭吧那裏可是胡非的地盤”

郭重陽說:“你們都可以掃黃,我就不能抓賭說說看,你們為了什麽”

我說:“為了救一個女人。”

郭重陽說:“我原本是去賭錢的,可惜賭運不佳,差點連內褲都輸掉,好在,我聽到了一些很有用的話,看到了一些很有用的人,拿到了一些很有用的資料,才不枉費我兩天的工夫。”

我說:“說來聽聽”

郭重陽說:“我聽人說,胡非的老爹大有來頭”

我說:“屁話,還用你說能夠在一年之內連開二十三家賭場,十四家夜總會,設立八個碼頭,小孩子都知道他大有來頭”

郭重陽接下來這句更讓我哭笑不得,他說:“我還知道胡非的老爹姓胡”

我說:“我還知道你老爹姓郭呢”

郭重陽又深吸一口旱煙,耍起大牌來,他說:“小豬,你江湖閱曆太淺,還沒搞清楚當中的奧秘,當然覺得我的話好笑你不妨將我說的兩點,合在一起來想想,看有沒有什麽眉目”

我合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一點眉目,看來我的江湖閱曆確實有點淺。

郭重陽扔旱煙卷兒在地上,踩熄,他說:“我現在懷疑,胡非的老爹就是胡廣南”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胡廣南”三個字,第一次是從餘辰東口中聽到的。胡廣南就是那位娶了拉丁美洲一個原始部落的酋長的女兒為妻,並將“乾元咒”從拉丁美洲傳播到東南亞一帶的那個衰人。三十年前,太平洋重大沉船事件中唯一的生還者,淹死了三萬四千人都沒淹死他,這種人當然是“必有後福”。

我說:“你憑什麽這樣認為呢胡家老板可是城裏的名人,電視上天天播他的名字,他叫胡天震。”

郭重陽說:“名字隻是個代號,隨時都可以更改,我在春滿樓看到了不少外國友人,他們服飾古怪,語言奇特,看樣子像是墨西哥的土著,而墨西哥正是乾元咒之源,也就是胡廣南的婆家。另外,那些墨西哥的土著,看上去像是很有身份很有地位的人,可是他們一到賭場裏,見了胡廣南的秘書都低聲下氣,點頭哈腰,你說奇怪不奇怪如果是生意上的往來,雙方講究的便是公平交易,應該平等才對”

聽他這麽一說,的確是有點奇怪,我說:“還有呢”

郭重陽說:“我偷偷地溜到胡廣南辦公室的門口,在他的垃圾筐裏撿到了你手上拿著的資料,雖然我看不懂拉丁文,但是我還知道它是拉丁文。還有,那天我跟黃博通在秦天的辦公室門口,也撿到過類似的資料,現在還捏在黃博通手裏。”他不知道黃博通已經將資料交到了我手中。

我說:“那又能證明什麽呢”

郭重陽有點得意了,說話的時候隸體胡須一顫一顫的,他說:“證據顯示,奏天家裏所發生的事情,以及學校的鬧鬼事件,很有可能跟胡廣南有關。如果當真如此,那事情就複雜了。你想想,這兩家都是城裏的大富翁,他們的一舉一動,直接關係到城市的經濟命脈。”

我說:“這些事情,應該留給楊子興他們去調查才對,關我們底事”

郭重陽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煙鬥,叨在嘴上,看上去就跟福爾摩斯一樣在思考推理,郭重陽說:“錯了小豬,我們已經牽涉其中了,乾元咒,鬧鬼事件,胡非,還有秦芹這些人和事都跟我們有著莫大的關聯,與其等他們找上門來,還不如主動,來個反客為主呢免得到時候,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一番話說得我的心懸了起來,我問:“你還見到了什麽”

郭重陽將煙鬥在指間輕輕地轉動了兩圈,得意地說:“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我見到了一個最最關鍵的人物”

我猜想一下,問:“不會是你師父餘辰東吧他正在世紀城大酒店1001號房裏躺著呢”

郭重陽說:“不是他,那個老色鬼哪有時間見我。我說的是秦芹,一個跟秦芹一模一樣的人”

“她現在在哪裏”我脫口問道,這才是整個事件中,我最最關心的環節。

郭重陽說:“在春滿樓,四個鍾頭前”

由此看來,秦芹當真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不難計算,我在梧桐山的寺院裏看到她時,正在六個鍾頭之前,也就是說她離開梧桐山之後,又去了“春滿樓”。讓人費解的是,她是怎麽溜掉的呢難道她會飛不成還是會遁地

郭重陽說:“她的出現,使得很多無法解釋的疑難雜症都迎刃而解了。”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郭重陽說:“我說了這麽多,也該你來翻譯一下,告訴我資料上到底說些什麽”

我馬上解開襯衣最上麵的鈕扣,然後將資料塞進去,貼著皮肉而放,我說:“什麽狗屁內容,你卻當它是寶,隻是垃圾而已”

郭重陽不像黃博通,他對拉丁文還略知一二,他說:“瞎說,你少蒙我”

我說:“我怎麽會蒙你呢隻是一張很普通的拉丁文雜誌,不值一提”

郭重陽說:“估計你也看不懂,還給我吧,我去學校找老師來翻譯。”

我起身便走,我說:“幾張破紙有什麽好看的,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郭重陽大聲喊:“小豬,你這個混蛋,搞什麽明堂快點還給我”

我說:“我先走了,有事再見”

行人椅上,隻剩下郭重陽獨坐,夕陽下,他瘦削的身材有如山間的枯鬆。他又從旁邊的垃圾箱裏撿出一張小紙片,放上一小搓煙絲,卷成旱煙,啪嗒啪嗒地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