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雅靈大病了一場,等她幽幽轉醒,已經是次日的傍晚時分了。

腦袋裏就跟灌了鉛似得,沉甸甸的,隻要一呼吸喉嚨便跟刀片刮了般,忍著痛吞咽口水潤了潤嗓子,“米兒?”

聲音就像是從破風箱裏吹出來一樣,沙啞的厲害!

尚雅靈難受的直皺眉,捂著脖子,眨了眨眼皮發熱的眼睛滑躺回了床上,瞪著天花板發愣,這麽屁大點的聲音能聽見才怪,算了,再睡一會兒吧。

剛想閉上眼,房門開了。

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了沒幾步驟然便輕,緊接著便是米兒壓抑的抽泣聲,“小姐,你怎麽還沒醒啊?”

尚雅靈偏過頭,有些啞然的看著她,“不就是風寒麽?你家小姐是這麽不扛事的人嗎?”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再也……”米兒似是真的被嚇壞了,哭的梨花帶雨的,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床邊,泣不成聲。

看她這樣,尚雅靈忙坐起身子將她拉起來,微微擰眉,“別哭了,你一哭我頭疼的更厲害了。”

米兒連忙捂住嘴,因為太倉促了,還打了個哭嗝。

這種反應直接把尚雅靈逗樂了。

沒笑兩聲,尚雅靈嗓子又疼又癢,“咳……咳咳……”

想止住都止不住,恨不得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似得!

米兒慌忙轉身倒水。

喝兩口水,壓了壓喉嚨,尚雅靈這才緩過勁來,望著米兒寸步不離的挨著床邊守著她,一副下一秒她就要消失的樣子。

尚雅靈扯了扯嘴角,挑眉道,“我都醒了,你就別擔心了吧?”

“小姐,你醒了真好。”米兒剛開口又淚崩了。

弄得尚雅靈也很無奈,剛清醒過來就想安靜的休息一陣,這會兒還得費神去安慰這個小丫頭片子。

在安慰的過程中,尚雅靈也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激動了。

從凝香院裏被送回來的時候,尚雅靈已經失去了意識,林嬤嬤好心請大夫過來看她,卻被曹碧秋給支開了。

一晚上尚雅靈都在發高燒,有好幾次都差點撐不過來了。

米兒想去凝香院找老夫人求救,但薔薇院被曹碧秋的人團團圍住,根本出不去。

擔心了一晚上,她才想起暗道,找到張國立幫忙,這才讓尚雅靈的病情穩定了些……

但是老大夫說了,尚雅靈的身子骨本就比尋常人要弱,在天寒地凍裏跪了這麽長時間,身體損耗的很厲害,要是次日還沒醒過來病情可能會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尚雅靈把空的水杯遞給米兒,“米兒,再幫我倒一杯溫水。”

米兒接了杯子沒去幫她倒水,而是先拿了一件外衣給尚雅靈披上,這才含著淚去倒水。

靠在床頭,尚雅靈神色淡漠的看著前方虛空。

尚芙琴害死了原主,竟然知道,但尚雅靈並沒有切身體會過那種差點被尚芙琴殺死的過程,雖然知道她該死,但這種感覺卻很空洞。

始終覺得這是別人的事情,仇恨值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高昂。

至於

曹碧秋,尚雅靈就越加不放在眼裏,無非就是有點潔癖沒什麽腦子的後宅婦女罷了。

可現在尚雅靈差一點就被這兩個她不甚在意的人給害死了?!

尚雅靈忽然覺得她之前在鎮國公府是不是太溫和了點?

也對。

她倒是忘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尚雅靈捏著指甲漫不經心的想著,房門外忽然響起爭執聲……

嘭!

房門猛然被推開,尚文博拖著曹碧秋進房間,在他們的身後跟著林嬤嬤和一個大夫模樣的人。

這麽突如其來的情況,尚雅靈有點沒反應過來,就這麽直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當她想要裝智障的時候,冷不丁的對上林嬤嬤的視線,見她帶著驚喜的眼神……

尚雅靈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她已經看出來她現在是清醒的了!

“毒婦!你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絕不放過你!”尚文博怒紅了眼睛,一把將曹碧秋摔在了地上,“靈兒到底哪裏招惹到你,你非要使這麽狠毒的手段置她於死地!”

“老爺,我沒有,我沒有……”曹碧秋哭坐在地上,替自己洗白白。

“你沒有!”尚文博怒不可遏,“你還敢說你沒有!不是你讓靈兒在凝香院外罰跪的,你明明知道靈兒的身體本就不好,我不奢求你待靈兒多好,那你也不該這麽狠毒!我真恨不得現在就把你休了!”

一聽尚文博要休了自己,曹碧秋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睛,眼淚掛在眼眶裏半掉不掉,失聲尖叫道,“不要,不要啊!老爺,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林嬤嬤不過是想借著尚文博來出口惡氣,誰讓曹碧秋母女對她那般不客氣。

可眼下曹家剛搬到了京城,若是讓他們知道曹碧秋在鎮國公府過得不好,勢必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爭端,影像老婦人的計劃。

遂上前勸道,“老爺,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大夫看看二小姐怎麽樣了,我瞧著二小姐比平常好像更清醒了些。”

“真的嗎?!”尚文博忙拉過大夫讓他幫尚雅靈瞧病。

大夫瞧過了之後,隨意的問了幾個問題,尚雅靈反應雖然遲鈍了些,但回答起來還是條理分明的,看起來確實好了很多。

“大夫!靈兒,現在可是大好?”尚文博激動地淚花都冒出來了。

可見他對尚雅靈這個女兒其實很關心,隻是傳統式的父親不太善言辭,再者原主是個冒牌貨,不敢跟他有太過親密的接觸,自然就造成父女兩人的關係尷尬又陌生了。

尚雅靈心裏也透出一絲絲的感動,她原來是個孤兒,現在有個當長輩的真心關心她,還是有點受不了啊!

加之這具身體不過十五六歲,很難控製情感,一下眼淚就流出來了。

害的尚文博越發心疼了起來,動作生硬的拍了拍她的頭,“乖,靈兒不哭。”

“爹。”尚雅靈叫得可順溜了。

這下好了,雖然這鎮國公府裏當家做主的人是老夫人,但尚文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管起曹碧秋母女兩妥妥的,可以避免這些人過來找她麻煩了

尚雅靈這麽想來,覺得叫他一聲爹也不算吃虧。

算是因禍得福,恢複了神誌,尚文博對曹碧秋的怒火也沒有那麽大了。

在福伯的勸說之下,也就罷了,隻是調了一批自己院裏的人過來守在薔薇院外,禁止曹碧秋母女兩在靠近這裏!

而後尚文博陪著尚雅靈一直到了深夜才離開……

米兒照著大夫開的方子熬了中藥給尚雅靈端來,人還沒踏進房間,苦澀的藥味就先行一步衝進了尚雅靈的鼻子,她皺著臉捏著鼻子,抗拒意味甭提多明顯了。

“小姐,喝藥了。”米兒移了一張凳子擱在床邊,把藥碗擱在上麵,“小姐,藥要趁熱喝,不然喝了就不管用了,我去找一點蜜餞過來,壓壓藥味。”

尚雅靈一手捏著鼻子,一手衝她拜拜,“行了,你去吧,我等一下就喝。”

“小姐……要不然還是我喂你吧。”米兒看她這麽難受,生怕自己一轉身就把藥給倒了不喝。

“不!用!”尚雅靈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哦。”米兒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房間。

隔了一兩秒鍾,沒聽見動靜了。

尚雅靈深吸一口氣,憋氣,快如閃電的從床上衝下來,往窗跑去!

吱呀!

窗戶打開了。

米兒端著一盤蜜餞就站在窗戶口一臉不讚同的看著尚雅靈。

尚雅靈嗬嗬幹笑了兩聲,下一秒臉就成苦瓜了,“米兒,我錯了。”

“小姐,蜜餞來了,喝藥吧。”米兒幹脆也不繞回房間了,直接從窗戶口把裝了蜜餞的盤子送到尚雅靈的麵前,“小姐……你該喝藥了!”

“……”尚雅靈望著對自己毫不客氣的米兒,忽然後悔當初不該跟她宣傳什麽自由平等民主和平的前衛思想了,完全是給自己挖了坑嘛!

在米兒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尚雅靈隻得捏緊鼻子一口悶,苦澀味道瞬間充斥整個口腔,難受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米兒無奈的歎氣,真不懂,自家小姐吃藥為什麽這麽痛苦,跟一個三歲小孩一樣!

心裏吐槽歸吐槽,米兒見尚雅靈這般難受,連忙將裝蜜餞的盤子往前推了推,“小姐,多吃兩顆蜜餞,就不會那麽苦了。”

尚雅靈瞪著淚眼,凶狠的抓了一把秘境往嘴裏塞,迫不及待的吧唧起來!

苦澀藥味很快就被蜜餞的甜酸味覆蓋,這時尚雅靈才感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憤然的白了米兒一眼,氣衝衝的縮回了床上。

米兒把打開的窗戶合上,低頭看了一眼窗台底下一團已經幹涸的藥漬,又是一聲無奈的歎息。

尚雅靈剛躺下多久,福伯忽然去而複返,而且跟在他身邊還多了一位大夫,跟之前尚文博帶來的不一樣。

“二小姐,老夫人不放心,讓我請了大夫再過來幫你看看。”福伯語氣上說的客氣,可並沒有得到尚雅靈的回答,大夫就已經開始搭脈了。

尚雅靈餘光督見福伯探究的視線,心下一激靈,含在嘴裏的蜜餞核,往喉嚨下滑把她咳得半死不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