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三年前,望江樓裏的一位客人突然暴斃而亡,這位客人的來頭不小,似是某個高管的受寵小妾。

那會兒幾乎沒有給掌櫃的辯白的機會,望江樓就被官府查封了。

“……說真的,那個時候我差一點就以為自己的的命要搭在裏麵了,在牢房裏的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掌櫃的想到當初的經曆還心有餘悸。

感慨了一陣,繼而又感激的看向老五,“多虧了五爺,查明了真相,還了我一個清白,原來那小妾是被善妒的正室給設計毒害,並非是吃了我這望江樓裏的東西才中毒而亡,最終我也被無罪釋放了,若是沒有五爺,也就沒有今日的望江樓了。”

“這些都是分內之事,你記這麽牢做什麽?”老五似乎不太習慣被人當眾誇,這個嚴肅的漢子有點不太好意思了。

掌櫃的一臉嚴肅的搖頭,“這怎麽能是分內之事,當時那位正室的娘家給官府試壓,沒有人敢接受這個案子,也就是五爺您冒著被革職查辦的危險接了這個案子,還了我一個清白,這是救命之恩,我怎麽能忘?”

說著,他尋認同的望著尚雅靈,“夫子,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詆掌櫃的說的是,的確是這麽個道理。”尚雅靈似笑非笑的睨著老五。

老五越發的坐立不安了,別扭的轉移話題,問起了掌櫃的兩個月前翻船案發生的事情。

“五爺,這你可算是問著人了。”掌櫃的眯起眼睛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那會兒百匯節剛剛傳說要在京裏舉行,城門查的很嚴,我這望江樓也受了影響,客人少了一大半,加上在我這幹了多年的廚子年紀大了,要回去頤養天年,這客棧沒了好廚子,可愁死我了!”

於是乎,犯愁的掌櫃的就獨自一人提著一壺小酒,上了三樓臨江而望,唉聲歎氣。

就在那時,他便看到往軍中送姑娘們的那艘船不知怎麽的的停在了安陽河的正中央,然後一點征兆都沒有就翻船了。

“……先前我還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但你們過來這麽一問,我倒是想起了一個怪異之處。”掌櫃的沉聲道。

“什麽怪異之處?”老五激動追問。

掌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幽幽道,“我記得那會兒悶了好幾天的雨沒下,天又悶又熱,一點風都沒有,但那艘船卻莫名其妙的就翻了,而且……翻船之後都沒有人掙紮呼救,現在想來真有些奇怪。”

“這麽說。”尚雅靈麵沉似水,“這船上的人在渡江之前就已經死了。”

老五的臉色陰沉的厲害。

掌櫃的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痛惜不已,“作孽啊!都是些十四五歲的孩子,誰這麽狠心啊!”

“去看看,有沒有打撈到屍體。”尚雅靈看了眼紫衣。

紫衣剛站起身……

就聽見窗外傳來**!

尚雅靈神色凝重的跟老五對視了一眼,繼而快步走到窗前,就見有人渾身濕淋淋的拖著一具飄著幾塊破碎衣裳的白骨。

而圍觀的人們的**就是因為這具白骨……

尚雅靈轉身快步往樓下走。

半桶水仵作揮手讓撈屍人讓開,他則招手讓從大理寺調過來的另外一名仵作劉昭,同他一起小心翼翼的將骸骨放在

白布之上。

一人抬著白骨的頭顱,一人抬著白骨的雙腿,小心翼翼的起身……

就聽噔的一聲,從纏繞的水藻中掉落了一樣東西。

這東西的一端纏在白骨的雙腿上,落下的瞬間。

哢!

白骨的雙腿斷成了兩節!

突發狀況,讓兩人吃了一驚,也沒來及反應,除了半桶水仵作手中的頭顱以及劉釗手裏的森白的腳掌,其他都掉在了地方,碎了一地。

半桶水仵作的臉黑的跟墨汁似得,看到地上掉落的大石頭,著臉色刷的一下怒紅,憤怒值已然報表。

就是這時,撈屍人小心湊上前,“地下還有很多具,跟著這具差不多,腿上都被掛了大石頭,我剛剛都是很小心才在沒有破壞屍體的情況下撈上來的,你看……”

畢竟都是人,不是江河裏遊的魚。

在水底下待的時間也有限,要是沒有這個大石頭的話,撈起來就比較容易些。

撈屍人的意思是,能不能把大石頭從白骨上卻掉,這樣他們工作起來也方便些。

半桶水仵作卻斷然拒絕,“你們辛苦一下,務必盡量保持最完整的狀態,這些白骨在水底下呆的時間太長,可查的線索已經微乎其微……”

說著,他直起身子,定定的看著撈屍人,低頭,“拜托了。”

撈屍人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用,這樣的話我們必須兩人一組,一天之內怕是撈不完……”

這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群裏衝出一個婦人,一把抓住撈屍人的胳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嘎子!嬸子求你了,小翠就是去了一趟軍營就再沒回來了,她在裏頭,我天天都夢到小翠跟我說,她冷,她很冷……”

嘎子麵色突變,忙道,“嬸子,你先別哭,裏頭不一定有小翠那丫頭……”

  “不,小翠她在裏麵……”婦人說完這話,人便昏死過去了。

想到那個還是小不點就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頭,喊他叔,讓他給摘野果子的小丫頭,嘎子攥緊拳頭,依然不是不信小翠會是這白骨中的一員。

尚雅靈站在一旁,臉色難看的不要不要的。

這些人真夠殘忍的,水中沉屍還不夠,還要在屍體雙腿綁上石頭,除非是這安陽河的水流盡了,她們才得以重見天日。

真真是死有餘辜!

老五走到嘎子的麵前,兩個月進軍營的那批姑娘的名單他已經記下了,遂帶著辦案者獨有的冷酷,問道,“這位婦人家失蹤的那位姑娘,可是叫王翠兒。”

“……是。”嘎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得,哽了半晌,才道,“我們村裏大多數都是姓王……”

老五眼神冷漠而銳利,“王翠兒應該已死,你們村中可有其他的姑娘也去過軍中?”

“我……”嘎子怔楞在原地,連屍體都敢撈,是個十足的漢子,這會兒卻紅了眼眶,哽咽道,“官爺,容小的先將這些……從河裏帶上來。”

“恩。”老五想到來撈屍的不過五六人,可名單上卻又十六個姑娘,就憑他們幾個怕是撈兩三天都結束不了。

想了想,老五問道,“你可還認識水性好的人?”

嘎子當即明白他的意思,剛剛從水裏上

來的他上身赤裸就穿了一個大褲衩,還不停的往下滴水。

可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這麽許多,抹了一把臉,“官爺,我們村子緊挨著安陽河,村子裏的人打小在水裏長大,水性都極好,我……我現在就回去喊人。”

“我同你一道。”老五牽過一匹馬,一把拽起嘎子,帶著人揚鞭而去。

沒過多久,陸陸續續的又撈上來了三具白骨,零零碎碎,屍骨不全。

半桶水仵作的臉色就一直都是黑的。

讓那些撈屍的人在旁邊待著,等老五帶了人過來之後,兩個人一組再把餘下的白骨撈上來。

最初的**已經沒了,餘下的死一般的靜默。

尚雅靈看了眼陰沉沉的天,幽幽歎氣——看樣子不久後會有場大雨啊。

在她旁邊站著的掌櫃的,從看到白骨開始就不停的在歎氣,“到底是誰這麽狠心!真該千刀萬剮!”

尚雅靈聽著,心裏默默附和的——的確是改千刀萬剮。

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老五領頭,後頭跟著兩輛馬車,車上似是坐不下這麽多人,有幾人幹脆攀附在馬車四麵。

一聲馬嘯,老五穩穩的停下。

雨,沒有任何征兆的開始落下,而且雨勢還不小!

  半桶水仵作瘦成竹竿的身子飛快地跑到嘎子等人麵前,大聲道,“必須在雨勢再大之前,把這河底的白骨撈上來,有勞各位了。”

深深一鞠躬。

嘎子為首的漢子們都紅著眼眶。

“官爺,別這麽說,這裏頭……裏頭……”嘎子哽咽的說不出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一定讓她們最完整的上岸。”

回去一問,嘎子才知道村子裏不少人家的姑娘都去了軍營,家中都希望能給自家姑娘找一個好歸宿,卻不想……

最後的歸宿會是在……

  村子裏都是姓王,大家沾親帶故,平日裏小嗑小碰,但都是每日都見麵的親人啊!

半桶水仵作不再多言,見人多,為了保險,他分了三人一組,讓他們即可下水,趕在雨勢變大之前將河裏的白骨都撈上岸。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白骨上的線索已經被衝刷的所剩無幾,它們在河底多待一天就意味著線索又減少了!

這也是半桶水急著讓他們冒雨下河打撈白骨的原因。

半桶水仵作站在河邊盯著河麵看,跟尊石像一般。

劉釗的身上已經被雨淋濕了大半,他低頭看了眼打撈放在地上的白骨,擔憂的走到半桶水仵作身旁,低聲道,“這些白骨要找個避雨的地方放著才行啊。”

雨水的衝刷能力同樣不容小覷。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低,卻因為離尚雅靈距離近,勉強也能聽得清。

尚雅靈聽見了,在他身旁的掌櫃的也聽見了。

他二話不說,扭頭招呼望江樓裏的小二哥,“快!把大廳騰出來!”

而後便轉頭對半桶水仵作嚴肅的拱了拱手,“不介意的話,就用望江樓的大廳吧。”

“如此,多謝了。”半桶水仵作感激道。

隨即安排人將白骨轉移到望江樓的大廳裏放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