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他仿佛看到妻子牽著那兩個孤兒站在那朝他招手,眼底旋起一絲安寧,“阿柔,我來了……”

隨即,頭往旁邊一歪,人就這麽去了。

尚雅靈錯愕的站在原地,半晌都沒緩過神!

一直到,失去父親懷抱的兩個孩子哇哇大哭,她才回過神,不忍再看王大富的屍體,偏頭看了一眼夥計。

夥計彎腰抱上兩個孩子,回到了馬車上繼續趕往霍複那兒……

剛走了一小段路,齊瀚漠便帶了一小隊人馬出現了。

齊瀚漠看到尚雅靈懷中多出的兩個孩子,眸光一沉,很是不悅。

赤衣揮手,讓人抱走了那兩個孩子。

“你的手怎麽了?”齊瀚漠眉頭緊蹙。

尚雅靈搖搖頭,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焦急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聞言,齊瀚漠薄唇輕啟,緩緩的丟出兩個字,“殺人。”

“殺那些災民?!”尚雅靈不可置信的瞪著他,“你瘋了嗎,他們都是些手無寸鐵的災民,你這樣跟濫殺無辜有什麽區別?!”

“手無寸鐵?”齊瀚漠淡淡掃過手下抱著的那兩個孩子,嘲諷意味不言而喻。

尚雅靈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那些流竄入京城的災民,這兩個孩子也不會成為孤兒,而那個老實巴交的王大富也不會因此自殺。

可這一切都是有理由可以解釋的啊!

“我不同意你這麽做。”尚雅靈抿著嘴,臉色冷凝了下去,直視著齊瀚漠,毫不退縮。

  齊瀚漠忽而冷諷的輕笑了一下,“婦人之仁。”

“齊瀚漠!你知不知道那是人命,不是畜生,你想殺就能殺!”尚雅靈跟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似得,炸毛了,怒紅著眼睛瞪著齊瀚漠,“你真的就跟傳聞中一樣,就是個殺人如麻的惡魔!”

“……”齊瀚漠漆黑的瞳仁劇烈的收縮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瞬間攥緊,定定的看著尚雅靈,一字一頓道,“本王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評說!”

一句話懟過來,尚雅靈氣的心口都在疼,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把這貨給咬死!

齊瀚漠冷漠的移開視線,再也不多看她一眼,對身旁的赤衣道,“送她去霍複那。”

“是,王爺。”赤衣領命。

隨後,齊瀚漠便帶著人刷的一下消失了。

尚雅靈餘怒未消,眼睛裏都能射出火來……

“夫子,請進馬車。”赤衣拱手,態度很是恭敬。

“不去霍複那,你現在馬上帶我去找齊瀚漠!”尚雅靈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齊瀚漠在她的麵前濫殺無辜,還裝作什麽都看不見。

  “恕我直言,夫子現在的情況怕是去不得。”赤衣意有所指的看向尚雅靈的兩條無力垂落的胳膊。

“怎麽就不能去了,我是胳膊脫臼了,又不是兩條腿不能走了。”尚雅靈瞪眼威脅道,“這偌大的京城就那麽幾個災民,難不成你連幾個災民都對付不了?你要不帶我去,那我自己去!”

利落的蹦下馬車,往齊瀚漠消失的方向走去。

赤衣陷入了糾結,眼前這位可是未來王妃,這要是出了什麽三長兩短的,那他就算不被王爺責罰,估計也會被眾兄弟們給活剖了!

現在王妃的兩隻手都脫臼了,要去找王爺……

可是剛才王妃很顯然誤會了王爺,王爺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

那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赤衣這個典型的選擇恐懼症患者發病了,站在原地反反複複的在去還是不去的問題上糾結!

醬油店的夥計看不下去了,知道這兄弟又在發病,一腳就踹了過去,“嘿,赤衣!醒醒,再不醒,夫子都走沒影了!”

赤衣捂著流鼻血的鼻子,回頭一看,就見尚雅靈已經到了街道的盡頭,馬上就要拐角了。

驚呼了一聲,急忙飛身跟上去!

看來這次隻能帶著王妃去找王爺了……

赤衣跟在尚雅靈的身邊亦步亦趨的跟著,也不主動說齊瀚漠在什麽地方,就這麽沉默的像條小尾巴似得跟著!

尚雅靈是個百分之百的純路癡,在原地饒了好幾圈之後,她體內的洪荒之力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齊瀚漠到底在哪!你不能吱個聲嗎?”尚雅靈鬱悶的無以複加,冷冷的斜著赤衣。

赤衣默默的跟她對視了一眼,真的就吱了一聲!

“……”尚雅靈沉默了良久,嘴角狠抽了兩下,“你的智商被狗啃了嗎?”

“沒有。”赤衣頂著一張有才華的臉,特正經的搖頭,“屬下也不知道王爺此刻在哪。”

“臥槽,你咋不早說!”尚雅靈低咒了一聲,忽然抬頭虎視眈眈的盯著赤衣,“你不是會武功嗎?帶著我飛不就可以找到齊瀚漠了嗎?”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是……”赤衣一臉苦澀。

要是他帶著王妃飛了,那後果他可能就要被王爺踢飛了。

尚雅靈看赤衣一臉的糾結樣,抬頭憤怒的指著夜空中高懸的月亮,“敢不敢讓我不路癡一回啊?”

話音剛落,一個渾身傷痕的人從巷子裏跑了出來,正巧跟尚雅靈撞了個正著。

赤衣開啟警惕模式……

“啞巴,你不在鎮國公府呆著,怎麽在這裏啊?”尚雅靈皺眉迎上去,“還有……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啊?”

啞巴往後退了一步,比劃——我擔心你就出來找你了。

“哦……你是指我爹的事情是吧?”尚雅靈輕鬆的笑了笑,“他現在在王府裏活得好好的,隻不過是那些人以為自己計劃得逞,我爹已經死在的江南而已。”

  啞巴點點頭——原來是這樣,老爺沒事真是太好了。

隨即不讚同的看著尚雅靈——小姐,京城裏流竄進了很多災民,你在這裏不安全,還是早些回府吧。

尚雅靈衝赤衣挑了挑眉,“諾,這是王爺派來保護我的,我沒事,那你又是怎麽回事啊?該不是剛才遇上災民動手了吧?”

  對於尚雅靈的猜疑,啞巴的身體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承認——恩,這邊巷子裏很多戶居民家裏都進了災民,而且……

說到這裏,啞巴忽然臉色有點難看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尚雅靈這還等著呢,見他沒有繼續說的意思,抬步就往方才啞巴出來的那個巷子口走去。

“啊”啞巴情急之下拉住了尚雅靈的胳膊,發出烏鴉般的叫聲。

回頭。

就見啞巴十分認真的對著她搖頭——小姐,

你不能去!

尚雅靈表情扭曲的瞅著被啞巴拉住的胳膊,嘶嘶的倒抽涼氣,“我的胳膊脫臼了,你能不能先把手放開啊?真心疼……”

急忙鬆開手,啞巴有些手足無措的望著她——小姐,你還好嗎?

尚雅靈苦笑了一下,“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很好的樣子麽?”

“……”啞巴滿臉歉疚的低著頭。

  然而,讓他愧疚並不是尚雅靈真正的目的,她真正的目的是為了……

尚雅靈趁著啞巴沒注意的時候,一溜煙的跑到了巷子口,然後彌漫著血腥味的空氣中,清冷的月光下,她看到了一個男人提著一人的脖子按在牆上,雖然看不清容貌,卻能從他的身上感覺到濃濃的殺氣!

那股殺氣就像一條毒蛇,嘶嘶的吐著芯子,攀上尚雅靈的肩頭,纏住了她的身體,讓她動彈不得隻能定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塑!

似乎是察覺到了尚雅靈的存在,那個男人猛地轉向她……

毒蛇般陰冷的眸光閃爍冷芒!

尚雅靈整個人緊繃的神經卻頃刻間鬆弛了下來,因為她認識這雙眼睛!

“齊瀚漠,你真的這麽做了……”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質問齊瀚漠,聲音在漆黑幽深的巷子裏飄散。

齊瀚漠甩掉手中的屍體,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尚雅靈,不發一言,仿佛默認了尚雅靈的懷疑。

兩人沉默的對望了一陣……

尚雅靈眼底的失望和嫌惡是那樣的明顯,最後的最後,一聲歎息重似千金,砸進了齊瀚漠的心底……

“走吧。”尚雅靈不再看齊瀚漠,招呼啞巴離開了。

赤衣望著在巷子裏孤獨一人的王爺,忽然覺得王爺又變回了那個在站場上的王爺了,隻會殺人,沒有任何一絲人性溫暖的涼嗖嗖的兵器!

“赤衣,把老五叫過來。”齊瀚漠扔下這句話後便消失了。

最後再看了一眼遍布屍體的巷子,赤衣刷的消失。

尚雅靈在啞巴的陪同下終於到了欽差大臣的府上……

  得知她的到來,霍複急忙出門迎接,“夫子,你可算是來了。”

尚雅靈臭著一張臉,劈頭蓋臉就問,“齊瀚漠要動手殺了那些災民的事情,你們事先知情嗎?”

“知情,而且下官也同意王爺這麽做。”霍複臉色凝重,“看夫子給的那個辦法,想來夫子也算是知道一些事實,下官是親身經曆過,知道唯有殺了他們才能保全更多的人。”

“什麽意思?”尚雅靈沉著臉。

這番言論,她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在齊瀚漠那裏聽過一遍了。

可現在尚雅靈心裏對齊瀚漠惱怒的緊,隻要能聯想到他的話題,都會讓她心情不爽到極點,就比如此刻。

霍複年紀比尚雅靈至少要大上兩輪,所以對於她的憤怒,他給予的是包容和理解。

如果是他在這個年紀的話,肯定也會這般憤怒,認為還能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讓所有人的活下去,而且活的好好的。

然而,隨著霍複的閱曆增加,官位做的越來越大。

他才發現,沒有什麽事情能完全達到你想要的那種結果,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讓傷害和損失減少到最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