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似林對秦魚並無半點懼怕,因為對方並不是5v之人,第一真傳,這是個水貨。

何況他自己也非解疏泠這些小輩,自有自己的尊嚴跟堅持。

既主動詢問湛藍,就不會隨意被秦魚褫奪詢問的權利。

“自然會查,但你如此袒護,連問都不讓我問,難道不是因為你跟她關係好?可你想過沒有乾真一三人的犧牲?以及我們宗門為此遭受的危機?”

他的話如一把刀,讓湛藍的臉色霎時慘白,她下意識看向秦魚,想讓她不要因為自己得罪對方。

但秦魚是誰啊?

她是秦魚。

她若是開口,或者動手。

從很久之前開始就沒有輸過。

尤其是辯論。

“那是自然,我自然要幫她。”

她的回答如此直接,坦誠無比。

湛藍一怔。

“初初入門,堪堪差點入流星,湛藍師姐親自帶我,事無巨細。於義,有照顧教育之義,於情,師門姐妹之情。我有我的私人目的,而莊師兄你念及宗門利益,顧及犧牲的三師兄,這也是你的私人目的,你我誰都不曾站在聖人製高點上,就此,不必別高下,不必論尊卑。”

“你我之間該論說的是於此事恩怨的真相本身,若是查案,必立根於線索所連的證據。若是問詢,是否超越疑心尺度,是否關聯現實本身,這些其實都不重要。”

額?這不重要?那什麽重要?!

湛藍自己都有些暈,其他人就更....

秦魚:“重要的於人前跟於人後。”

“於人後,隻有彼此,私人問詢,為達調查目的,事無巨細,追根究底。哪怕逼迫她也無所謂,哪怕是我主審,哪怕我於她有交情,也會詢問最隱秘的細節,包括其餘人是怎麽死的,是否為了保護她而死,她又是否有誘敵謀害同門之嫌疑,觀她反應,看她情緒波動,因為詢問的另一個意義就是心理戰,這是一種必須的手段,手段無所謂正義與否,傷害皆由彼此承擔。”

“但於人前,一切都不一樣。”

“因為後果不一樣。”

什麽後果?

秦魚摸摸嬌嬌的腦袋,言辭淡淡。

“依舊是前方那個紅塵俗事。”

“三問所出,那女子難以言答,百姓先踴躍發言,夜歸女,本不正經,衣著不檢點,活該被謀色,既被謀色,又不知羞恥,不立即自殺以保名節,竟還苟活於世,可見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未必是那人侵犯於她,沒準是她自願且還倒打一耙汙蔑人家,該被斷罪的是她才對。”

“這是凡俗的邏輯,是刻薄,也是淺薄,這是人族文明繁衍發展程度所限製,天地尚且不能驅使進化,何況我們。於我們修道人而言,其實邏輯也並未因此升華,因為我們所修的道,往往隻是一種力量,並非涉及道義情懷,這本沒什麽指摘的,也沒有任何一種規則要求我們必須在這方麵有所寬容。”

“但我想說的是,修道多年,從少年到成年,皆是立於天地可擔當的人,言行舉止皆該考慮到後果。”

“剛剛莊師兄的詢問,於你們兩人私人之下,抑或是宗門戒律堂對她所為,皆沒有任何問題。”

“但在這裏,在我們麵前,並不宜。”

“這世上不是死人才有尊嚴,活人更有。”

“畢竟她的脖頸跟手腳上還未佩戴定罪枷鎖,她是一個自由人,自由來此參與,又怎麽能因為參與而失去自由?”

她是一個自由人,自由來此參與,又怎麽能因為參與而失去自由?

這句話結尾,點睛之筆,也猛然提醒莊似林一件事。

他忽然表情尷尬又複雜起來了。

之前一直沉默傾聽而沒有阻止兩人辯論的第五刀翎開口了,“曆屆圍爐夜話向來立足於真傳成員的自願,因為自由而自願,因為自願而自由,她來,既是權利,並非因為我們的意願而不得不來,也不該因此受到審判。”

“莊,你僭越了。”

旁人忽然發現一件事,如果說第五刀翎的開口是緩慢而沉重的,這是足夠的權威跟實力奠基的從容。

但這個青丘的言語跟姿態也從未強勢迫切過,反而也一樣平和。

這跟修為還有實力無關。

軟性的力量。

雲出岫眼神一瞥,瞥到解疏泠跟顏召這兩個小傻逼眼裏帶光。

就差放出輻射線了。

而當事人湛藍就更不用說了。

雲出岫:“....”

怎麽覺得這個青丘跟邪教頭子似的。

莊似林的錯誤就在於他弄錯了圍爐夜話的意義跟本質。

更在於...他並沒有代表這裏所有人的意願。

當然,秦魚認為這些都是虛的,他最大的失誤就是他不是這裏的no1。

行吧,反正已經懟完了。

其實一開始她沒打算管莊似林對湛藍的迫問,哪怕知道對方不合時宜,但她也知道湛藍非什麽都不能承受的人。

都修煉了多少年了,哪個少於十八歲了?

哪來絕對的公正跟道義。

誰都受過委屈,也並非受不得委屈。

直到她察覺到莊似林的迫問帶著幾分危險的邏輯容易帶偏別人。

後果近在眼前,她就開口阻止了。

很顯然,她達成目的了,隻是有些意外第五刀翎的態度也這麽直接她可以理解第五刀翎剛剛沒有阻止他們爭論是一個領袖對成員發言權的尊重,但這麽快有了決斷,直接指責身份不低的莊似林。

這麽強勢的麽?

而讓秦魚意外的是莊似林被第五刀翎指責後,表情難看,但還是低下頭朝湛藍抬手作揖。

“抱歉,湛藍師妹,是我剛剛失禮冒犯了。”

阿,可見權威啊。

秦魚覺得自己低估了5v。

湛藍起身回禮,表示理解,坐下後,她遲疑了下,說道:“我們與那百裏小公子的衝突是因我而起。”

眾人突兀又肅穆了,莊似林瞥了秦魚一眼,秦魚神色淡淡的,並不動容。

湛藍道:“那小公子欲侵犯我,師兄們是為了保護我才與之衝突並遭難,但小公子其實死於我手。”

眾人更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