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周日,所以家裏人都在,正在看報紙的溫衡睨了下不遠處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兒。

報紙翻了一個麵,他說:“你媽媽的決定,你如果覺得不喜歡,可以去表達自己的看法,比默不作聲屈從好。”

溫兮看向他,手中的手機翻了麵,“爸爸是在建議我跟媽媽吵架嗎?不怕被她罵?”

在外頗有氣概跟氣場的溫衡表情略不自在,苦笑:“我可不敢惹你媽媽生氣….你媽那性格可從來不會罵人,隻會冷暴力而已。”

溫兮深以為然,她媽媽是真正意義上的女強人,又因為前期出身科研,本質上有嚴謹克製的一麵,後來又從商.....雖然不缺乏對家人的照顧,但某些事情上,她的確很有判斷力。

罵人是相當浪費情感跟消耗素質的行為。

她從來不屑。

“那爸爸為什麽這麽說?”

溫衡放下報紙,“在我們大人看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給你選擇最好的路是對的,但對還年幼的你而言,對不意味著快樂,至少你當前不快樂。”

在價值取向上,秦魚果然跟契同她的爸媽,那是絕對成熟的思想。

溫兮忽有感,想了下,說:“我隻是可惜,因為知道三年時間的缺失足以讓我失去一個讓我想要珍稀的朋友....爸爸,你有沒有過很舍不得一個人的感覺?”

溫衡折疊好報紙,說:“曾經的戰友,好幾個呢....很舍不得,卻終究走散了,但不意味著後來我們不可以再見,也不意味著再見的時候不能相視一笑,事實上,每年我為數不多喝酒的次數都給了他們,也是你媽媽唯一不阻止我喝酒的時候。”

溫兮似有感悟,正此時,手機響起....

“出來哦,我到了。”

外麵有自行車的按鈴聲,溫兮起身往落地窗外看去,正好看到院子外麵騎在自行車上的女孩。

院子裏,鄭臨夫婦跟徐錦母子都在,看到秦魚的時候都沒來得及第一時間上去打招呼,因為都愣了下。

溫兮出去的時候,也愣了下。

自行車不老不舊,款式略帥氣,但車上的人不帥氣…

跟帥氣並立的是什麽?美麗吧。

一頭齊肩的柔順青絲束了一把在腦後,些微留在臉側,隨著上半身俯握車頭的姿勢垂落臉頰,明眸皓齒,唇紅齒白....

身量修長纖細的人騎車會好看,無論動態還是靜態。

所以眼下他們都覺得好看——這個人是秦魚。

她有一個美名遠傳好幾個村鎮的美人媽媽,也曾讓很多人懷疑遺傳學——媽媽這麽好看,爸爸也高大帥氣,怎麽女兒平凡無奇邋裏邋遢呢。

可終究有這麽一天,他們發現了....

——遺傳學還是靠譜的。

——————

兩輛自行車沿著車道行駛,風飄發絲飛舞,少女眉眼可入畫——兩人都如此。

等候紅綠燈的時候,車子停下,溫兮側頭看去。

眼裏之人不說話的時候,看著都覺得有種讓人賞心悅目的溫柔。

那種風姿像極了於笙。

可一旦開口,眉眼生動,眼裏有種常人沒有的靈動光輝。

“怎麽,嚇到了麽?”

溫兮回神,笑:“昨日你說你對我判斷到位,其實也在暗示我對你判斷不到位吧,便是說你其實也好看麽?可你錯了。”

“秦魚,從前我就知道你好看。”

有什麽比一個小女神誇自己好看更取悅人心的嗎?秦魚含笑更甚,指尖勾了下車鈴,說:“那你也說錯了。”

嗯?哪裏錯了?難道不好看麽?

紅綠燈過,秦魚長腿一收,車子出去了,溫兮也隻能跟著出去,到了公園山。

這是很普通的鎮中公園山,山頂有塔,兩人爬到了塔端,對於她們而言這不算是很費勁,也就些微喘氣吧,等到了尖端,入眼一個城鎮。

震撼嗎?

“你應該去過上海東方明珠,也看過北京國際大廈,更看過許許多多繁華城市的浩瀚美景,也許你還去過國外….”

秦魚開口就是這樣的話,溫兮不知其意,但頷首。

應是不否認自己去過國外。

事實上,從她幼年開始,就伴隨著國內外諸多名勝遊覽,大多數是她媽媽陪同的,抑或是跟親戚一起。

這是這個小鎮上幾乎所有少年少女都不會有的經曆,起碼在2006年是這樣的。

“這個小鎮於你是外公那一族的老家,甚至於你外公而言也隻是老家了,所以對你的意義應該一般,那就把它隻當做一個小鎮來看,你如何評價?”

溫兮順著秦魚的目光看去,怎麽評價呢?

“小,落後。”她坦而言之。

秦魚讚同,“是的,小,落後,但它終究會發展....我給自己的定向是不能讓自己的進步慢於這座小鎮,那麽也勢必要走出去才行,溫兮,你先走,可信我以後能跟上?”

溫兮一愣,對上秦魚的眼睛,仿佛一下子通透了,不,不如說是她的恐慌被秦魚擊中。

於是貫通。

“之前,我怕的就是自己長這麽大好不容易找到的好朋友會隨著人生不得與的教育取向而分離,後來不再見,亦或者更害怕未來若幹年後見了也無言.....你認為我對你的判斷不到位,就是因此吧。”

“是。”秦魚不否認,“但這樣我才覺得真實,真實認知到我還不夠優秀到讓人放心,誌氣跟能力是兩回事,這也是我的過錯。”

“但溫兮....你非李遠跟小雲,他們是我年少時的死黨,根生於一地,打斷不了筋骨,而你不是,也跟我非親戚,這樣的朋友關係其實很脆弱,終會因為各自成長而逐漸遠離,江河雲海,蛟龍魚蝦的分明就在於此。”

“所以你先走,可以在大城市裏的明麗禮堂裏談著鋼琴等我,也可以在巴黎埃菲爾鐵塔附近的咖啡廳裏等我,等我去找你。聽你彈鋼琴,我能聽懂並且點評,跟你喝咖啡,那咖啡可以是我替你點的.....我們該是這樣的朋友。”

16歲,少年時,風華正茂,芳香蘊育,有一種戰友若是男人的袍澤,那麽就有一種成長叫女孩之間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