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娘看到哥哥拿去的吃的就很高興，看到我拿去的吃的就很生氣呢？”
楚夭抱著膝蓋，看著不遠處的秦一問，受傷的耳朵耷拉在臉側，很不理解。
秦一隻想安心養傷，壓根沒想到這妖狐竟然還天天來煩自己。
他側眸看了看楚夭受傷的耳朵，又隻當沒看到的移開視線，“因為你招人嫌。”
話音落下見楚夭半天沒出聲，秦一覺得自己給一個小孩子說這麽重的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側眸看過來，卻見楚夭隻是睜著一雙單純的眼睛望著他，然後輕捶了下自己的手心道：“哦，原來是這樣啊。”
秦一：“……”
楚夭對秦一沒有半點防備，枕著自己的膝蓋繼續，聲音軟軟的道：“因為我有九條尾巴，所以大家都說我是九尾災星，爹娘也這麽認為的，我會帶來厄運。
“可我是娘的孩子呀，如果拋開九尾災星的身份，娘親都會喜歡自己孩子的，她應該也不會這麽討厭我才對，原來是我自己討人嫌啊。”
說到這楚夭又抬了頭，看著秦一巴巴的道：“那怎麽才能不討人嫌呢？”
秦一額角跳了下，淡聲道，“你別再讓我見到你就行了。”
“可是我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呀，狐族的人見到我就跑。”楚夭抱著腿，委屈的道：“等將來我想個辦法把尾巴都弄沒，也要交很多的朋友。”
九尾不是切了尾巴就不是九尾了的。
可看著楚夭對未來期盼的眼神，秦一隻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沒有開口說話。
反正他不會放任妖狐成年，沒必要說出事實打擊一個孩子。
從此以後楚夭每天都會跑來和秦一說話，順便摘點果子吃。
雖然秦一很少開口，都是楚夭在說，但楚夭還是覺得有種被人陪著的感覺。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楚夭歡脫的在秦一麵前的草地上打滾，抬頭頂著滿頭的草屑道，“我叫楚夭！楚夭哦，你可以叫一叫我的名字！”
秦一懶的理他。
要不是這個狐族的村子正好建在外界無法探知的世外桃源，讓他避開了叛徒的搜尋，他早就走了。
楚夭等不到他的回複，有些難過的垂了嘴角，像是要哭了。
秦一隻當沒看到，低頭擦拭著自己的長劍。
半晌後聽到耳邊傳來沙沙的聲響，側眸就見楚夭像隻小蟲子一樣一點點挪過來，還想伸手去拽他的衣袖。
可惜手還沒伸出來，先對上了他吃人似的視線，又嚇得趕緊收回了手。
“不告訴我名字，叫我一聲都不行嗎？”楚夭的尾巴在身後呼呼的扇著，滿臉的祈求。
秦一卻隻是側過了身，背對著他。
見狀楚夭難過了一瞬，但不想繼續討人嫌，很快轉移了話題道：“等我長大了，我要取一個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做老婆。”
秦一已經習慣了楚夭跳躍式的話題，擦劍的動作都沒頓一下。
“反正要比我漂亮。”楚夭指著自己道：“我對著溪水照過了，將來長大我肯定是個大美人。”
聽到這話的秦一終於停了動作，看過來打量了下楚夭髒兮兮的身上，以及那張隻有眼睛能看的臉，皺起眉道：“醜。”
楚夭：“……”
這天的楚夭是哭著跑回去的。
接下來的幾天楚夭都沒有再來。
秦一卻是鬆了口氣，見不到楚夭耳根子總算是清淨了。
隻是時間久了也不見楚夭再來，秦一莫名發現一個人的時候突然變的有些無聊了。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他都在做什麽？
秦一躺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他說楚夭長的醜，是不是說的太狠了些？畢竟隻是個小孩子……
大概過了七八天，秦一又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抬頭就看楚夭又來了，隻是身上的傷痕都還沒好，斑駁的傷痕從他的臉一路蔓延至破舊衣服下的脖頸，在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傷痕。
他的耳朵又被撕裂了，被一條破布隨意纏著，還能看到布條上的蔓延開來的血痕。
“這幾天一直都來不了。”楚夭坐在往常的位置上，撿起一顆野果塞進嘴裏，笑著道：“我一能動就立刻來找你啦！”
秦一沉默了半晌，看著楚夭傷痕累累的身上，皺眉道：“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狐族怎麽敢對九尾妖狐做這種事。
九尾妖狐在上古時期初次露麵，那時的妖狐體型如山，所到之處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力量強大到不可估量。
是無數仙人前仆後繼才將妖狐處決。
後來九尾妖狐每轉世一次，都要在成年之前被殺掉。
妖狐為天道不容，是邪道，但哪怕是幼年的妖狐力量也是不可估量的，狐族這麽對待楚夭，就不怕楚夭真的力量失控滅了他們全族嗎？
沒想到秦一會關心起自己，楚夭呆呆的愣了下，連忙開口道：“是被大人們打了……”
隻是他壓根來不及說細節，眼前就已經模糊了，心裏藏著的委屈好像在一瞬間被打開了盒子翻騰上來，揉著眼睛嚎啕大哭了起來：“我的糖人被弄壞了，他們為什麽不還給我，還要打我？”
那天他哭著跑回家，情緒稍稍穩定一些，推開門卻見楚竣拿著他藏在屋子裏的糖人，一臉憎惡的看著他。
“還給我！”他害怕楚竣再踩壞這個糖人，心慌的想上去拿，卻被楚竣一把推開。
楚竣看著糖人，表情厭惡的道：“小偷，為什麽偷我的東西！”
“這是我的……”楚夭連忙道。
可楚竣明明記得自己上次弄壞了糖人，現在楚夭能拿出完好的肯定是偷了他的。
當即當著楚夭的麵再次把糖人摔在了地上，這次用腳狠狠的碾的細碎。
楚夭原本就心情不好，他不明白自己哥哥為什麽連自己現在僅有的最寶貴的東西也要毀掉，當即憤怒的上前推開了楚竣。
看著地上的糖粉，他一個沒忍住的又哭了起來，看到楚媚他們過來，下意識道：“娘，我——”
隻是話音剛落，卻看到楚媚和楚狐的臉上都露出了震怒的神情，他們把楚竣抱在懷裏，緊緊盯著楚夭道：“你打了竣兒？”
他們遠遠的看著楚夭，楚狐突然過來提起楚夭的耳朵把他丟出去，見楚夭還要爬起來，一腳就踹了上去。
楚夭疼的半天沒爬起來，看到這一幕，楚竣從母親懷裏探出頭，幸災樂禍的輕笑了一聲，大聲喊道：“九尾災星打人了，他剛才攻擊了我！”
這聲一出周圍的狐族都看了過來，他們對一個有攻擊性的災星都充滿了忌憚，楚狐再次提起了一臉茫然的楚夭，愣愣的盯著他道：“誰準你傷害別人的！”
然後重重把楚夭摔在地上，似乎就想這麽把他摔死一樣。
同時周圍對楚夭抱有恐懼的狐族們也一擁而上，對楚夭拳打腳踢，嗬斥他從此以後決不能對狐族動手，不然就真的弄死他。
狐族留下來的曆史上明確表示，隻要九尾沒有攻擊性，那最後就能順利割尾殺死，但如果九尾表現出了攻擊性，那就要打到他不敢再對人動手為止，不然很容易出現反抗情緒。
楚夭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打，他的血都流了一地，傷痕累累的身體疼到了骨子裏，連呼吸都覺得疼。
隨後有人往他嘴裏隨便塞了點吃的，他身上的傷痕才開始慢慢的愈合起來。
“娘，我的眼睛好像看不到了。”楚夭眼前逐漸黑了下去，他用盡所有力氣輕輕拽住了楚媚的衣袖，開口的第一句不是質問這些人為什麽打自己，而是害怕的表示他好像看不到了。
可惜手剛抓住就被狠狠的拽開了。
九尾吃了東西之後自愈能力就會增強，但即使這樣楚夭也花了七八天的時間才能下床走動。
“大家就這麽討厭我嗎？”楚夭哭著道：“我從來沒做過什麽壞事，為什麽我哥哥可以坐在暖暖的房間，有爹娘照顧，別的孩子都有玩伴和朋友，就我什麽都沒有？”
“你不會反抗嗎？”秦一看著他道：“你不知道你有很強大的力量嗎。”
秦一從沒想到在狐族，九尾過的竟然一直是這種生活。
在他印象裏九尾是很強大的妖族，隻是從未有活到過成年的，不是被仙門殺死，就是被狐族自己殺死。
仙門殺九尾是因為九尾是邪道，狐族自己殺九尾是因為上古九尾曾滅了所有接觸過的狐族，明明同根而生，卻殘暴至此，所以狐族後代也不會讓九尾活到成年。
但，現在他從楚夭身上看到的，卻是慘無人道的虐待。
“力量？”楚夭濕著眼睛望著他，抽噎著搖頭道：“沒有力量，我連最基礎的法術都學不會…我身體裏沒有一點點妖力，我就是個長了九條尾巴的怪物。”
秦一之前一直以為是妖狐的力量還沒有被發掘，現在他認真看進楚夭體內，發現楚夭和他見過的所有妖族都不同，體內真的沒有一點妖力。
這隻是一個傻乎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