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本來是打算陪小崽子吃飯的, 但是最後也沒吃成。

護國公的舊部上門了。

斐然臨走前把小崽子帶到膳廳,麵容嚴肅,“你自己好好吃飯, 吃完了消個食就去睡覺。”

睡……覺?

斐弋嘴巴巴微微張了張,顯然是不想同意。

業精於勤,荒於嬉。白日青天, 正是讀書的大好時候,怎可懶散睡覺浪費時間, 而且他的大字還沒寫完,因為這個,他後麵的學習任務可能都要往後延, 今日可能還需熬夜。

睡覺, 他不行的。

斐然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 先他開口之前警告道:“回來我要是知道你沒睡, 你就等著挨揍。”

就斐弋這個身體狀態, 如果放任不管, 也不用等到他長大以後案牘勞行了,稍微有個什麽毛病, 在這醫療有限的時代, 他都有可能玩完。

斐弋委屈的看了斐然一眼。

不知道父王這是怎麽了,他怎麽能要求他睡覺呢,這明顯有別與以往他學習的勤奮刻苦的古訓。

斐然說完,就命人傳膳給世子,自己則去見了護國公的舊部。

護國公生於瓊南長於瓊南, 瓊南的倭寇土匪就是被護國公清剿的, 可以說瓊南就是護國公的老巢, 護國公的舊部既然這個時候來找他, 隻能說明京城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至於是什麽事,斐然大概也能猜出個一二來。

會客廳裏,斐然一進來,一個穿著黑褐色半臂短袖的人就跪下了:“末將黎爾滾,參見王爺。”

黎爾滾周身腱子肉,高大雄壯,一看就是一個帶兵打仗的好手,不過他的穿著平平無奇,如此打扮來珵王府,要做的事顯然是不能大張旗鼓的。

“不必多禮,請起。”斐然上前一步,將人扶起來。

黎爾滾有些受寵若驚。

珵王竟親自扶他。

來之前他一直忐忑珵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不是沒派人調查過,但結果都不盡如人意,且自從珵王來到瓊南的之後,整整兩年多都沒出現在珵王府外,從這就能看出珵王這人應該不是什麽大誌之人,這不免讓黎爾滾有些憂心護國公的遺言。

但是遺言即在,他又不得不遵循。

哪想到今日一見,珵王的舉動卻遠在他的意料之外,珵王不僅平易近人,看著也不想是懦弱不懂變通之輩,到有幾分磅礴大氣之風。

黎爾滾心裏的擔心不免去了些。

“黎參將所來可是為了京城一事。” 斐然邊說邊走到上首紅木椅上坐下。

黎爾滾錯愕了一下:“王爺,您知道?”

護國公臨終前曾來信和黎爾滾說過,京城若有異動,他需看珵王指使,提前做好準備。

斐然淡淡道:“嶽父先前曾與本王透露過一二,但是具體安排還得有勞將軍。”

斐然說的透露自然是假的,護國公那時候恐怕還不敢向原主透露實情,所以隻能借身後無人之由,把原主弄來瓊南。

斐然也能猜出幾分護國公讓原主來瓊南的用意,本就不是為了全什麽他身後的體麵風光,不過是為了保護斐弋。

護國公知道自己死後,京城的局勢必然大亂,惠昭帝贏了還好,如若輸了,心氣狹小的範魏器肯定不會放過護國公的後人,畢竟護國公忠於皇帝的舉動於範魏器而言就是背叛,一旦範魏器贏了,斐弋這個護國公的後代就將是必死之人。

但是如果把原主和斐弋安排到瓊南就不一樣了,瓊南是他的舊部,隻要到了這裏,哪怕是惠昭帝失敗,最後被範魏器成功奪權,斐弋都不會坐著等死。

瓊南就是原主和斐弋最後的底牌,進可攻退可守,更別說原主還是大央朝的嫡次子,就算是攻打回去那也是名正言順。

為了斐弋,護國公算是費盡心機安排好了一切。

但是護國公可能死也沒想到,原主把自己給累死了。

原主一死,斐弋當即就被接回了京都,黎爾滾再想接近就難了。

就算黎爾滾成功接近斐弋,斐然也絲毫不懷疑,以斐弋那被洗的透透的,滿腦子倫理綱常的腦袋瓜子估計也多半是不會理黎爾滾的。

斐弋不向皇帝奏諫黎爾滾一頓,估計都是看在他外祖父護國公的麵子上。

想到這,斐然看著麵前這憨厚樸實的漢子,眼神裏不由的帶了些慈愛。

是個好人。

黎爾滾可不知道此時斐然心裏在想什麽,他聽到斐然的這番話,再見到斐然這擺出的姿態,心底所有的擔心和忐忑不禁都放回了肚子裏。

珵王看樣子是站在護國公這邊的。

確定之後,黎爾滾也不多做猶豫直接把一個圓形的黑木蝶符遞了過去。

“這是護國公讓臣在京城事變之時交於王爺的瓊南兵權,現在京城傳來消息,陛下離開京城去了平陵掃墓,範狗應該會趁此把握中央朝政,陛下手握兵權大概是想引蛇出洞……事變結束後,

如果京城被範狗掌控,王爺則可暫居瓊南,稍後謀劃;如若範狗被誅,這兵權也可護王爺和世子一世無憂,瓊南將永遠是珵王府的退路。”

斐然看著圓形的黑木蝶符沉默了幾秒,瓊南多蟲,蝶是蟲的一種,隱晦的象征著整個瓊南島的兵權。

護國公為了自己的外孫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斐然接過蝶符,麵色鎮重:“辛苦你了。”

得了王爺一聲慰勞,黎爾滾隻覺渾身都來勁了很多,他聲調微微上揚:“這是臣應該的!”

不過,黎爾滾想到什麽,他欲言又止的看了斐然一眼:“王爺,這蝶符……”

斐然自然知道他要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私藏兵權,即使是專門被用來流放的瘴炎之地,那也是大不敬,一旦被知道那就是謀逆之罪,斐然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他麵色嚴肅的看向黎爾滾:“這蝶符之事,你知,我知。”

斐然的話完全就是黎爾滾想說的,而且斐然比他說的更直接!

這一刻,黎爾滾隻覺渾身輕鬆,身上的擔子都像是卸下了一般。

護國公沒有選錯人!

珵王是個有膽有謀的!

黎爾滾告辭的時候,聲音洪亮雄厚帶著興奮:“臣告退!”

黎爾滾來珵王府的事,風過後又消於無痕。

至於蝶符,斐然知道皇室會勝,蝶符的作用大概是用不到的,但是斐然也沒有把蝶符交給皇室的意思,這些是護國公為以後斐弋準備的底牌。

在這個時代,底牌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斐然回去用完膳後,徑直喊來了張管事,讓張管事按照他和斐弋的尺寸做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一模一樣的衣服?

張管事疑惑了一瞬,但也沒有多問,

主有命,奴不敢辭,他趕緊著手讓人準備起來。

斐然吩咐完後,就徑直去了斐弋的臥房,想看看小崽子有沒有聽話睡覺。

然而,斐弋的**空空如也,且**的薄被更本就不像是動過的樣子。

斐然瞬間明了,他轉身就朝書房走去。

除了書房,斐弋也不可能會出現在其它地方。

果然,一到書房,斐然就看到正坐在桌案前認真習字的崽子。

斐弋聽到開門的動靜抬頭,看到是斐然進來後,起身就想行禮。

不過他動作一頓,想起斐然先前說過的話,動作瞬間一收,隻簡單的作了一個揖,不過他這個禮還沒行完就被斐然給按趴下了。

斐然把人攬到大腿上,大掌唰的就拍了下去。

啪啪就是兩下。

“本王讓你睡的覺呢?”

“父……父王……”斐弋突然被打,瞬間麵紅耳赤,羞恥度爆表。

斐然把人放下,肅著臉看他:“本王有沒有說過不聽話回來就揍你。”

“……有。”

“那你睡了嗎?”

斐弋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兒子睡了的。”

午時剛過不久,加上用膳,加上消食,再加上睡覺,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夠。

斐然眯眼:“睡了多久。”

“……幾息功夫……”

為了不違背斐然的命令,又不荒廢學業,斐弋就想出這麽個招。

“幾息?”斐然直接把人抱起來帶走:“小小年紀竟然還學會了陽奉陰違,下次再讓我知道,我就扒光你的褲子,在外麵揍你。”

斐弋當即一驚,“父王!”

“本王不是你父王。”斐然邊走邊道:“你看看你這黑巴巴的小臉,別人出去見了都不一定能認出你是本王兒子。”

“而且睡覺之道,有助於美容樣養顏,本王希望你能像我靠攏,不墮了我們珵王府的英名。”

斐弋微微張著嘴巴,有些迷茫的看著斐然,總覺的有哪裏不對但是他又說不上來。

斐然把人抱到窗台的臥榻上,又喚人重新往冰盆裏添了新冰,隨口道:“本王也還沒睡養顏覺,一起。”

說完,斐然就躺到了一旁的臥榻上。

一看斐然躺下,斐弋霎時就從臥榻上咕嚕咕嚕的下去了,這次他的聲音較以往都高了些:

“父子坐不同席,臥不同榻,兒子不能和父……”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斐然直接就伸手把人拎到了自己榻上。

斐然把人放倒,攬進懷裏,語氣有些凶惡:“再囉嗦,就揍你。”

斐弋麵色漲紅,掙紮著想起來,但是斐然力氣大,他根本掙紮不動。

斐弋瞬間塌臉。

他分外後悔,比起同榻,他剛才還不如就寢在另一張榻上,父子同寢一榻這實在是……實在是……有違禮數。

斐然看著在懷裏軲扭的像是條蟲的崽,繼續威脅:“再敢打擾我睡覺,我就在外麵揍你。”

外麵挨揍的羞恥感,一下讓斐弋瞬間安靜了不少。

斐然看著安靜下來崽子,聲音稍微緩了緩:“你長的本就不如我英俊,小小年紀還不懂的美容養顏,萬一長醜了,才是有害儀容儀表之禮。”

是……是嗎?

斐弋手指有些不安的絞了絞,儀容儀表的禮法還包括長相嗎?

然而不等他琢磨明白,斐然就伸手拍著他小肚子,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帶著熱氣的微風吹進來,轉眼又被冰氣衝散。

斐弋窩在斐然懷裏,有些不自在,又像是有些熱,他的小臉緋紅一片,不過隨著旁邊冰盆裏冒出來的縷縷涼氣,他周身的溫度又開始降了下去。

本就缺乏睡眠的斐弋,在斐然的壓製下和溫暖又舒適的溫度裏,眼皮子打了幾下,最後還是沒撐住的合上了,逐漸睡著。

感受到小崽子腹部平和的起伏,斐然緩緩也跟著真的睡了。

窗外鳥鳴起伏,青瓷池盆裏的錦鯉也跟著挑起尾巴,濺起一串串水珠,窗內的臥榻上,被冰盆霧氣籠罩的兩人已然陷入酣睡。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