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邊
“孔屯長，沒想到你們來的這麽快！”
鄧薇對一個河北軍軍官笑著握了握手，被稱呼為孔屯長的男子名叫孔法，青州人，說起來也算是孔聖人之後，隻是他和孔融這些嫡脈不同，他除了一個姓以外，再沒沾到孔聖人的什麽光，從小是有一頓沒一頓，後麵幹脆入了太平道，在馬強平定青州時加入了河北軍。
“我們曲長擔心你們這裏，清田開始第二天我們就出發了，現在複安堡的兩個門都被我們的人看住了，後麵要我們做什麽？”
“羊氏欺瞞朝廷，強令百姓借貸高價買田的證據已經拿到了。
但這樣還不夠！
大將軍說過，必須讓百姓覺醒，讓百姓明白我們和他們的區別！
我想開一場訴苦大會，讓羊流亭的村民都來聽，但直接叫恐怕很難叫，必須用一些非常手段。”
“明白了，這件事交給我們軍方了，明天中午，羊流亭各村百姓一定都會到這裏集合！”
——次日
羊衜坐在院子中，看著天空發白。
今天是第四天了……
“夫君，天都亮了，你還不休息一下嗎？”蔡貞姬有些擔憂的走到他身邊說道。
羊衜搖了搖頭，歎道“睡不著啊……
羊流亭……幾百年的基業。
我真擔心要毀在我們這一輩手裏啊。”
“夫君，人不可逆勢而行。
現在大勢在大將軍，妹妹和父親都來過書信說過河北的事情，為何你對大將軍卻如此敵視呢？”
羊衜搖頭道“娘子有所不知啊……
這天下的事情，說白了就是以少禦多。
天子一人，要禦朝廷百官，朝廷百官則禦天下士人，我們這些士人，再禦千萬百姓。
這就好像一座高樓一般。
現在大將軍覺得士族糜爛，兼並土地，禍害天下，故而想打壓天下士族豪強。
這並非是錯，無論是漢武還是光武，都做過這樣的事情。
可大將軍太急，太狠了。
如果真的沒了士族豪強，朝廷靠什麽來統禦天下，最後隻會是天下大亂！”
蔡貞姬讀書也不少，其才學不下於蔡昭姬。
但麵對羊衜說的問題，卻也想不到一個答案。
政治觀念就和三觀一樣，轉不過來就是轉不過來。
這就像燈塔國怎麽也不相信紅色世界的少數民族會幸福。
畢竟在他們的世界中，不給你來個種族滅絕就不錯了。
“代家主，外麵那些河北軍有動向！”
羊懷跑過來對羊衜說道。
“什麽動向？”
“那些河北兵在掃**各村。”
“掃**各村？”
“對，讓村民都到溪水邊集合，溪水那也搭起了台子，不知道要做什麽。”
羊衜眼珠轉了轉，突然想到之前在河北友人來的信中看到的一事，額頭不由滴下一滴冷汗。
“難道……河北人要開訴苦大會？”
“訴苦大會？”
羊懷有些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
“快，派幾個人混進去打探清楚，隨時來報！”
“諾！”
——溪水邊
鄧薇看著被軍士護（wei）送（xie）而來的村民，不由歎了口氣。
隻見這些村民一路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被送到戰場上當炮灰了呢。
“快，大家招呼鄉親們坐下，發點吃的和喝的，讓鄉親們別那麽緊張。”
好在鄧薇經驗豐富，知道如何處理這些事情。
漸漸的，村民越來越多，日頭也快到了頭頂。
“開始吧！”
鄧薇和林悅說了幾句，然後上台說道“鄉親們！我們開會了！！”
在鄧薇身後，一個橫幅被拉了起來。
上麵寫了四個大字——訴苦大會。
“鄉親們，今天我們清田工作隊召集大家來，就是想和大家聊聊，聽聽大家的苦。
說什麽呢？我們就說我們這些年都吃過什麽苦，還有為什麽受苦！
我先說說我自己，大家別看我現在這樣，其實我原來還不如你們，我原來就是一沒人要的流民，跟著父母到處流浪……”
鄧薇說起了自己故事，因為是真人真事，自然感情真摯，下麵的百姓聽著聽著也不由想起了自己這一生，有的不由哭了起來。
“這位大娘，你也上來，你來說說你們家的事情。”
小扇子的娘走上台，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人，有些膽怯，但想到自己的獨子，還是咬牙說道“我要說他們羊氏是怎麽騙我們的！
我男人其實也姓羊，但他們卻說我們不配，讓我們不許有姓，我孩子都快二十了，還隻能叫小扇子……”
曆史一次次的證明，訴苦運動是發動群眾最好的辦法。
很多時候，百姓不是不知道自己苦，隻是因為勢單力薄不敢反抗，最好隻能以命中如此啊什麽的安慰自己，然後吞下苦果，繼續死熬。
在訴苦運動中，百姓會很快發現原來大家都這樣苦，再被引導的去思考為什麽會受苦，憑什麽要受苦，階級覺悟那叫一個上升的快。
當然，隻有覺悟，沒有人帶頭，這些百姓大部分還是隻會存留在罵人的地步，揮刀子反抗，那是萬萬不敢的。
——複安堡
“真的是訴苦大會……”羊衜從羊懷口中得知外麵的消息後，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夫君，這個訴苦大會怎麽了？”
“這是馬子玉在幽州弄出來的一種辦法，聚集佃戶到一處，然後讓所有人說地方豪強是怎麽欺壓他們的，乘這些佃戶怒火衝腦的時候帶著他們清田分地，無往而不利。
河北的友人說，在這樣的大會下，即使是往日最為忠心的奴婢也會倒戈一擊，如同……中魔了一樣。”
“啊？天下還有這樣的事情？”
“鄧薇不來找我，卻要開這訴苦大會……這是要對我們羊氏下狠手了啊！”
現在羊衜是那麽的希望鄧薇來找自己交人頭。
而另外一邊的訴苦大會也漸漸進入了高朝。
有人開頭，也就有人不怕了。
你一言，我一語，把羊氏這些年做的壞事都給說了出來。
其實很多事，在羊氏心中算不得什麽。
比如讓看一些佃戶種的瓜果好，就讓其送一些。
在羊氏心中，我吃你的瓜果，是看得起你！
可在這些佃戶眼裏，卻是自己辛辛苦苦的勞作成果被人無償占有了，臉上的笑容背後是滿腔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