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田豐就帶著趙雲領兵到州府將徐州田冊、稅薄等物搬之一空。
這樣大的動作自然是瞞不住徐州本土士族們的，他們互相打聽著這些河北軍入城是在搬什麽，當陳登將馬強決定兩個月後啟動徐州清田之事告知眾人後，這些徐州士族們頓時慌了。
這些可都是我們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家業啊！
就因為他馬強的一句話，就得全部讓給他人？
別說他是大將軍，就是當今天子也不該如此霸道吧！
“霸道？嗬嗬……”陳登環視了一圈這些聽到消息來找他想辦法的各家族長、家老們。
“霸道也好，仁義也罷。
登知道爾等心中所想。
可你們抬起頭看看。
汝南袁氏、弘農楊氏，如今安在？
現在隻是要清田，不是要殺人，而且還給了諸位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難道還不夠你們安排好嗎？”
是啊，自己的門第再高，難道比袁氏和楊氏還高嗎？
這個馬子玉簡直就是殺神降世，沒到一處都是亂殺一通，可真想玄德公啊……
其實隻要不是馬子玉，孟德公也行啊，反正曹孟德殺的隻是那些殺不完的泥腿子，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在陳登這裏找不到辦法，不少人又回頭去城外軍營，想求見馬強，期望著用自己的不世風采和鐵齒銅牙說服馬強取消清田。
天下是亂是安，看的是我們士族，隻要你安撫好了我們，害怕我們不幫著你掌握住徐州嗎？
實在不行，我們就捏著鼻子給你當官好了！
他們當中還有些人以為馬強這是在威脅他們要他們俯首稱臣呢！
馬強看著求見的名帖隻覺得好笑。
自己在徐州這麽多日子了，這些人都倨傲的不來相拜，現在自己一要清田，這些人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了。
嗬嗬，晚了！
“王越！”
王越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對馬強抱拳道“卑職在！”
“你給我盯死陳珪父子，尤其是陳元龍！
整個徐州，隻有他有能力搞事！
但是不要打草驚蛇，如果有人聚眾意圖謀反，就讓他反！
徐州的土地，正需要一些人的血肉來澆灌！”
“諾！”
王越剛剛消失，典韋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明公！劉備他們回來了。”
“哦？讓他來見我！”
……
“玄德兄看來這一次收獲不少啊，快入座！”
劉備對馬強拜了一下，這才入座，關羽、張飛也都坐在其身後。
“怎麽樣？想明白了嗎？”
劉備搖了搖頭，他看著馬強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備治徐州時，無論何人，都說大將軍在河北所作所為皆是亂政。
大將軍清田令有如昔日王田法！
大將軍新稅法有如昔日五均法！
大將軍錢莊借貸有如昔日賒貸令！
大將軍的紙幣有如昔日的布泉！
大將軍的那些工廠有如昔日的六筦！
以上種種和王莽昔日所為並無不同，都是亂國之道！
可為什麽大將軍治下的河北日益強盛，而並沒有出現昔日王莽治下的混亂呢？”
聽了劉備的問題，身後的關羽和張飛都不由捏了一把汗。
大哥這是瘋了嗎？
哪裏有當人麵說別人是王莽的！
劉備看著馬強，等待著馬強的回答。
馬強笑了起來，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他聽到有人把他和王莽相提並論了。
說起來，王莽的腦袋還在關中，有空得去看看……
“玄德兄問得好啊，我也想問一下玄德兄。
王莽昔日得天下望，篡漢自立，他當時都五十有三了，還能活幾年？他當時最聰明的做法應該是不斷的穩固政權，培養繼承人，讓新朝傳下去。
為什麽他偏偏要去搞什麽變法改製呢？”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王莽有野心！
可……人家當時已經是皇帝了啊……而且剛剛馬強也說了，真的有野心讓天下千秋萬代，就不應該搞什麽改革，而應該抓緊穩固政權。
那是為什麽？
以往說到王莽，大家劈頭蓋臉的罵就是了，誰會去想他為什麽要搞改革啊。
“一個皇帝，絕對不是為了天下大亂而去改革的，他改革的目的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讓這個天下變的更好，讓他的王朝可以千秋萬代。
如果原來的法度真的好，他隻要蕭規曹隨就好了。
玄德兄，王莽如此激進的改革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朝廷撐不下去了！”
“撐不下去了？”
劉備三兄弟雖然都讀過書，但也隻是讀了一些儒學經典，對朝廷往事和國家治理其實知道的並不多。
“玄德兄，我問你，朝廷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劉備撫須思索了起來。
“雲長、翼德，你們覺得呢？”
關羽脫口而出的說道“自然是明君忠臣！回首曆朝曆代，凡能大治者，無不是明君當政，忠臣在朝！”
“二哥說的在理！”
“玄德，你以為呢？”
“還有人心，昔日王莽篡漢，但人心思漢，不過數年，光武帝便再建大漢！”
馬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兩位說的對，但也不對。
在我看來，對朝廷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永遠隻有一個！”
“是何？”
“是錢糧！
朝廷隻要有足夠的錢糧，就能打造農具、軍械，招募良人英才，可以招募百姓開荒修河！可以征召軍隊平亂禦敵！
一個朝廷，君主可以還是個懵懂的幼兒，臣子可以是隻知道遵守舊人規章的庸才，但唯獨不能沒錢糧！
一旦沒了錢糧，軍隊無餉則亂！河道無修則患！百官無俸則散！
但錢糧是哪裏來？
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要一戶一戶的征稅征上來的！
昔日的王莽要改製，先帝會賣官售爵，今日的我要清田，其根源都是一個——朝廷無錢！
準確的說，是朝廷收不到稅！
田地都被豪強大戶占據，他們建造莊園，自給自足，互相包庇，不交朝廷稅賦！普通的商賈麵對他們如同幼童一般不堪一擊！
他們的日子是好過了，可朝廷的錢糧從何處來？
朝廷沒有錢糧，水利無法修繕，軍隊得不到訓練，自此田地荒蕪，賊寇叢生，那些豪強的莊園倒成了人間仙境，甚至那些百姓也開始覺得在大族之中當佃戶，好過給朝廷當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