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我, 總愛抬頭看著天上的雲,時而盼望著長大,想著煙火璀璨, 和有你的未來。

——《小灰灰日記》

午間的陽光金燦而耀眼, 剛一下車,就披散在人的身上,灑下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隻是氣溫卻一如既往地冷。

四人找了家私房菜館,聽說味道和裝修都還不錯。

裏麵是古色古香的木質桌子, 頭頂的天花板和周圍的牆壁, 也繪滿了曆史和文化的底蘊。

燈光是暖黃色的,昏昏幽幽打落下來, 氛圍感十足。

幾人商量著點完餐後, 江凜直接付錢結了賬,冷白修長的手指落在桌子上, 被燈光熏染,成了玉色,卻分外好看。

薑橙見狀,不免感歎道:“江凜這手絕了,絲毫不弱於你家那位。”

這是她在現實中見到過最好看的手了。

“漾漾,你說呢?”

溫漾這才回過神來,溫婉典雅的臉上露出一分蒼白淺淡的笑:“是挺好看的。”

但沈彥行給她講題時, 拿著筆的指骨勻稱而修長, 更驚豔她。

一個個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江凜是個會調節氣氛的人, 總是玩笑話題地不斷, 這頓飯吃得格外舒適。

就連最近學習壓力很大的陸慕傾, 也頻頻發笑。

學校附近固定娛樂遊玩的商場和地方也就那幾個, 簡單逛了逛,江凜甚至還紳士地幫她們拿著重東西。

嘴角邊一直掛著一抹懶散不羈的笑。

像是對此任務格外滿足。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四個人從超市出來,隻是沒想到下雨了。

十一月的天多變,中午時陽光還真好,這下直接傾盆大雨,墜落敲打著地麵。

天色也陰沉沉的,莫名地寒涼。

忽而,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讓人心頭發慌。

“下雨了,打車回去吧。”

幾人等了將近半小時,才打來了一輛車。

車上還有一個人,他們四人坐不下。

江凜看了眼,隨口道:“你們仨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學校是新校區,本來就不在繁華地段,周圍的商場也不多,又是雨天,車難打也是正常。

見薑橙幾人遲疑,他又補充了句:“晚自習班主任還要來,遲到了不太好。”

“我一個大男生又不是回不去。”

“下一輛車,馬上來了。”

最後,薑橙和溫漾在他的極力勸說之下,上了車,卻發現陸慕傾一動不動。

“灰灰,你先上來。”

薑橙往裏麵坐了一點,衝她搖著手。

陸慕傾微微偏頭,看到了獨立站在超市門前屋簷下穿著鬆垮校服的少年。

身形清瘦挺拔,懶洋洋地站在那兒,嘴角噙著一抹笑,可卻讓人感到有幾分孤寂和落寞。

他像是已經習慣了,被拋棄。

或者說,永遠都是自己一個人。

陸慕傾衝她們笑了笑:“我跟江凜一起,再等等吧,你們先回去,如果我們遲到了,跟班主任解釋一下。”

她毫不猶豫地朝江凜走去,腳步堅定。

車子逐漸消失在雨中,嘩嘩啦啦的水聲卻一直盤旋在耳邊,不停地回**著。

“怎麽不回去?”

他抬了抬眼睫,笑著問。

“總不能把我的好朋友,一個人扔在這兒,孤零零的多可憐啊。”

“我可不是這麽不仗義的人。”

他們的友情,是從幼兒園就積攢下來了,小學那會兒就很深厚了。

江凜說,她是他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也是,唯一的朋友。

無關情愛風月。

那她自然,不能扔下他一個人。

“假如我一個人的話,你也不會先走的。”

小姑娘漂亮的桃花眼衝他眨了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凜牽了牽唇,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彈了彈她的額頭:“算你還有點良心,好朋友。”

“哎呀,疼!”

“陸慕傾,我用多大力氣還不知道?小騙子!”

兩人在屋簷下靜靜聽著雨聲,等著車來。仿佛心靈也被**滌,寧靜了很多。

他抬頭看著天際,忽而淡淡開口:“洛宴禮走之前,托我幫忙照顧好你。”

“別給自己壓力太大,他看到也會心疼的。”

“陸慕傾,青春的年紀就該肆意,陽光,而不是壓抑自己。”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像是朋友談心似的,他深邃漆黑的眼眸裏**漾出點點笑,似安慰道。

陸慕傾自是不好跟宴禮哥哥說,給自己壓力太大,隻因為也想考省狀元,才情緒低落壓抑,怕他擔心。

可沒想到,江凜看出來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我會調整好情緒的,謝謝你,江凜。”

“跟我說什麽謝,嗯?”他又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眉骨處那顆殷紅色的痣仿佛也活了起來,又惡劣地扯著她的辮子。

“知道啦,江少爺,小的聽命。”

小姑娘笑出了聲,壓抑了這麽多天的灰暗心情,仿佛烏雲一掃而空,心間一片敞亮。

兩人是在六點二十的時候,才打到了車。

晚自習六點半,鐵定是遲到了。

不過,陸慕傾卻沒怎麽在乎,反而最後下了車,空中隻剩下毛毛細雨的時候,整個人在雨中奔跑著,頭腦都放空了。

“江凜,你快點!”

語氣都是說不出的悅耳清脆,仿佛又成了往日那個靈動可愛的小姑娘。

江凜追上她的腳步,漆黑眼睫下藏著永遠說不出口的秘密,寵溺地笑了笑:“來了!”

青春有迷茫無措,也有淚水和歡笑,充滿著小心思,卻又肆無忌憚,陽光燦爛。

這個年紀,我十七歲,充滿著無所畏懼的勇氣。

高二下學期,等同於一隻腳邁進了高三,也正式開展了一輪複習,抓基礎。

每天早晨讀樓道裏充斥著郎朗的讀書聲,陸慕傾的成績也穩定了下來。

在學校裏每次都能在文科班年級第一,市裏前三。

大大小小的考試,從未出過任何錯亂。

隻是,學習累了的時候,偶爾抬頭看一看窗外的雲,會想起仿佛還在昨天的那個少年。

或許是知道她學習壓力很大,兩人也沒有每天都聊天。

甚至她也把智能機換成了老年機,隻能打電話和發短信。

“陸慕傾,你來給大家分享一下學習經驗。”

大禮堂裏,曾經坐在最前麵主席台上,理科班的年紀第一洛宴禮,曾經分享經驗的那個位置,如今坐了她。

她笑著拿著演講稿,對著話筒聊著:“大家好,我是高二十班的陸慕傾。”

“很榮幸今天在這兒,跟大家分享一下學習考試的經驗。”

“其實我們高考,包括生活中的很多事兒,都還沒有到拚天賦的地步。”

“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冬天依舊,在樓道裏背文綜,幾乎對課本熟悉到,說那個知識點,就定位到哪一頁的那個位置,這種地步。”

“……”

“我哥哥,也就是上兩屆的洛學長,告訴我,努力到無能為力的地步,結局往往不會讓你失望。”

她站在主席台上的樣子,仿佛在閃閃發光,頭頂的燈光照映在她的頭頂,仿佛見證了一個人的努力。

她這一番話,讓台下很多同學都有了自己的反思。

高考隻此一次,隻能全力以赴。

日複一日的努力,終究會以另一種形式回報在你身上。

十七歲的盛夏,少女正是亭亭玉立的年紀,稚氣未脫的麵容變得更加精致了起來。

免不了的,有一些追求者和情書。

陸慕傾看著桌洞裏的零食和情書,無奈又有些好笑:“當初,還跟宴禮哥哥說,羨慕他總是收到情書,如今,也到我了。”

隻是,閑暇之餘,不免有些想他了。

想每天都跟他在一起。

想向以前一樣,一難過了就撲進他的懷裏撒嬌。

而現在,每周一次打電話的時間和機會,她也總是報喜不報憂。

他在大學裏,跟她如今。

異地相隔。

小煩惱和小委屈,隔著冷冰冰的電話,千言萬語比不過見麵的一個擁抱。

她把這些複雜的心情壓在心底,繼續拿起筆開始刷題,把難捱又蝕骨的一寸寸思念,化成一道道試題。

薑橙依舊每天沒心沒肺的,隻知道吃吃喝喝和小說,也沒什麽煩惱。

陸慕傾和溫漾有時候見她這樣,都有些羨慕。

“慕傾,你說,沒有在十七八歲的青春裏,喜歡一個人,是幸還是不幸?”

陸慕傾挽著她的胳膊,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各自都有吧。”

“我們一定都會快些長大的。”

溫漾輕輕點了點頭,淺淺淡淡的嗓音仿佛消逝在空氣中:“可他,不會等我了……”

“真羨慕你,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上一個人。”

“而他,也堅定地喜歡你。”

少女的憂愁和煩惱有時候總是突如其來的,或許是抬頭看著天,突然想起了他。

又或許是聽到了哪首歌,就不知不覺眼淚從眼眶中湧出。

高三的腳步卻總也阻擋不住,這個最大的敵人,這段被所有人稱作地獄惡魔的時光,終究還是到來了。

每天淩晨樓道裏總會有小聲的背書聲,夜晚的宿舍也總是無盡的刷題。

周圍的人都在拚命地學,每天都很累,卻為了夢想又不得不咬牙堅持。

班主任在班會課上,講完數學卷子,最後五分鍾的時間,跟大家說:“同學們把自己的目標大學,寫在這個心願卡上,貼在桌子上,借此來鼓舞自己。”

方方正正的心願卡,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顏色,上麵有幾行空格,是寫字的地方。

陸慕傾的是粉色,她毫不遲疑地寫下了:北華大學。

而溫漾的是檸檬色,她一筆一劃地寫著,念叨了無數次的那個大學:南希大學。

沈彥行的大學和家所在的地方。

僅次於北華和其他兩所頂尖大學,在全國排名前五。

她的文化課成績向來有些弱,可卻不認命。

舞蹈係隻需要過一本線五十分就能錄取。

小卡片被貼在桌子最中央顯眼的位置,仿佛也有了效用,每天都激勵著他們朝向目標不斷地努力。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每天都是重複三點一線的日子。

高三下學期,四月初的二模考試。

陸慕傾第一次考砸了。

在年級裏不但出了前五名,在市裏成了第三十七名。

她發著燒,莫名地就想哭,眼淚嘩啦嘩啦地奔湧而出。

抱著溫漾低聲哽咽著:“漾漾,我是不是去不了北華了?”

“我怎麽這次考得這麽差啊?”

小姑娘雙眼迷茫,晶瑩剔透的淚珠打落在低顫的睫毛上,眼眶泛著紅,一副可憐又委屈的模樣。

“我……我好想痛快哭一場啊。”

壓力太大了。

可不想跟別人說。

夜空下,操場上,兩個小姑娘坐在木質長椅上,吹著微涼的冷風,簌簌的淚水不停地奪目而出。

溫漾早就偷偷哭過好幾次了,這下也被她感染,眼淚肆無忌憚地流出來。

“我這次,過去年的一本線,六十分了呢,可我小舅舅說——”

淚珠沾濕了眼睫,她咳嗽了好幾聲,才脆弱又無助地說:“他有女朋友了。”

“他喜歡別人了…”

陸慕傾從書包裏拿出一整包抽紙,兩人一起對著皎潔彎彎的月亮,哭的稀裏嘩啦。

把所有的少女心事和憂愁,潛藏在心底的秘密,隻能**給對方說。

“慕傾,下周六,我想去一次南希。”

溫漾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親眼見到過,她大概就會死心了吧。

親自了結這虛無縹緲又毫無結果的暗戀。

“我也想偷偷去北華……”

陸慕傾小聲啜泣著,腦海裏也萌生出一個衝動。

兩個小姑娘一腔莽撞地訴說著下的決定,互相安慰著彼此。

但可能,也隻是奢望和幻想。

從沒出過遠門的她們,連站台或許都找不到。

“漾漾,我們別哭,好好高考,長大了,成年了就好了。”

陸慕傾明白,她心裏更難受。

她的旅程有終點,隻是怕抵達不了。

而溫漾,拚盡全力也可能隻是,旅途無期。

忽而,陸慕傾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陡然間一抹亮光飛快穿過,繼而又有無數隻小尾巴跟了上去。

她激動地扯了扯溫漾的衣袖,“漾漾,快看!流星!”

在灰暗又失落的時刻,耀眼地發光又能許願的它,這一刻,仿佛成了唯一的念想。

那就祝我們——

所求皆如願。

圓滿而燦爛。

青春盛大熱烈,帶著希望迎接即將到來的十八歲。

作者有話說:

二更稍微晚點!盡量0點前~結束少年線,下麵都是甜甜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