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獻殷勤!”雖然嘴裏抱怨,但是還是讓了讓身子,兩個人換了位置。

“考駕照了?”顧薄在後座偏頭問。

韓鐸信:“早考過了,讓您瞧瞧我的技術。”

他老爸警告的看他一眼:“別開那麽快,這可不是你那賽車,再搞幺蛾子別說高考後,你什麽時候都見不到你那小女朋友。”

韓鐸信偷偷撇嘴:“我知道了爸。” 顧薄輕笑:“交女朋友了?”

他爸嗤笑:“過家家的鬧騰。”

顧薄饒有興趣的抬眼問韓鐸信:“第幾任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心裏隻有她,我和她才是真愛。”他說完又對他爸的說法表達強烈的抗議:“什麽過家家!爸我這麽認真,為了她我的都拋棄了自由了。”

幾個人說話間,韓鐸信玩賽車的車速習慣又上來了。

外麵瓢潑大雨,積水到處都是,韓鐸信他爸一個不查,就見他家壞小子拐彎不減速度,水窪處的水澆了路人一身,那人嚇了一跳躲閃不及,在車窗視線裏踉蹌著晃過去,不知道是不是摔倒了。

“你玩漂移呢?”他爸斥責:“停車下去給人道歉!要是個老人摔著胳膊腿了,我就把你拴人家床頭盡孝!”

顧薄在一旁看笑話,滿眼笑意。

“爸,我又不是狗。外麵雨下那麽大,都開過去了!”

“你下不下車?”

韓鐸信欲哭無淚,眼角餘光看見他老表哥樂不可支的模樣,怒從心起:“爸,我處理不了,讓我哥跟我下去吧。您老說讓向他學習,這不是實踐機會來了?”

顧薄看了他一眼,跟著下了車。

雨下的大,睜不開眼,也讓人瞧不清摔倒人的模樣。

顧薄下車跟在韓鐸信後麵,韓鐸信還拿著他的皮書包頂頭上,他雙手插兜走在後麵,悠然的仿佛晴天走在太陽底下。

怪不得韓鐸信他爸說“萬一是個老人。”摔到的人穿著雨衣,這會兒已經站了起來,在在雨幕中還手裏還攥著拐棍一樣的東西。

“老爺子沒事吧?”韓鐸信伸手就想去攙扶,卻見那人聽見聲響轉過了頭。

不止他看清了,顧薄也看清了,是個年輕有些瘦弱的男人,他手裏拿的不是拐杖是盲杖。

雨衣是黑色的,離近了看的更清楚了,上麵斑駁的混著泥水和泥點,尤其是胸前以下像是被人潑了水泥。

劉涵看不見他卻能模糊的感知到身上讓人難堪的髒亂,手心還火辣辣的,攥著盲杖有種僵硬麻木的痛。

“沒事吧?”

劉涵偏頭,他對音色很敏感,總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他抿了抿嘴:“沒事。”

雨變小了些,劉涵微微一動,遮雨的雨帽落下來堆在了肩頭,露出了他蒼白的臉,他緊閉著眼睛,雨水順著睫毛流下來,讓他看起來像是落了淚。

也許是感受到了濕意,劉涵抬手想把帽子帶好,他可能覺得很簡單,但是這種簡單的動作在正常人的視線裏就變的緩慢且笨拙,像一個學穿衣服的小學生。

顧薄伸手幫了一下,劉涵指骨的血跡擦到了自己臉上,他以為是雨就沒在意。

顧薄看著,手指動了動,卻沒吭聲。

韓鐸信難得有點愧疚心:“不好意思,你哪裏有不舒服嗎?”

劉涵似乎是覺得冷,他無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攥緊了手裏的盲杖,喉嚨發癢,低頭咳了一聲:“沒事…咳咳…咳咳。”

一咳就停不下了,他咳的胸腔震動,單薄的肩背一顫一顫,仿佛在遭受外物重擊。

韓鐸信看他一副要咳死的樣子,忍著對他渾身髒兮兮的嫌棄:“……你家在哪兒?我們先送你回去好了。”

一個瞎子,下雨天也不知道瞎折騰什麽。他心裏撇嘴,麻煩死了。

劉涵微微仰頭,或許是剛才咳的厲害,臉上有了點血色,可是嘴唇變的發紫讓他看起來脆弱又有種詭異的美。

顧薄看著他的臉,默不作聲的抬手抹去了他臉上的血跡。

“……什麽?”劉涵茫然的側過臉。

顧薄把食指放在他鼻子底下:“聞的到嗎?你的血。”感受到劉涵呼吸之間的熱氣,顧薄微微動了動手指,碰到了劉涵發涼的鼻尖,像冷玉。

顧薄收回了手:“走吧,送他回去。”他這話是對韓鐸信說的。

韓鐸信應了一聲,為難的看著劉涵,剛想伸出手,就見顧薄抬起了小臂放在瞎子手邊:“抬手。”

劉涵有些胸悶,他知道自己需要幫助,沒有拒絕,聽見聲音抬起了手。

顧薄垂眸,看劉涵手背碰到他的手臂,輕輕蹭了一下,順著翻轉手腕,搭上了他的手臂。

顧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看不見自然會有摩挲似的動作。

但是動作輕的像在撓癢癢,怪異的麻和癢順著手臂刺激著神經,他按了按劉涵的手,帶著他走到了車門邊。

“很,很不好意思。 ”劉涵鬆開手:“我把雨衣脫下來吧。”

雨還在下,早就淋濕了顧薄的肩頭和頭發,他渾不在意的模樣,和猴子一樣躲雨竄進車裏的韓鐸信形成鮮明對比。

劉涵要脫雨衣,顧薄伸手幫了一下,見脫完了人還呆呆愣愣的,伸手推推他的背催促:“進去吧。”

“謝謝。”聲音幾不可見。

韓鐸信被她爸趕回了副駕駛,縮在副駕駛裏不吭聲。

顧薄和劉涵兩人坐在後座,一個座椅散漫,一個拘謹低頭並腿。

“我可能…”劉涵微微喘氣,脊背慢慢靠在了後座椅上。

“嗯?”顧薄偏頭看他,發現他臉色很不對:“你怎麽了?”

“沒關係。”他自言自語一樣,從不顯眼的黑色背包裏窸窸窣窣的拿東西,伴隨著一聲又一聲急促的吸氣聲,像被人掐住了喉嚨,缺氧一樣。

“你在找什麽?”

“…藥。”劉涵已經找到了,他已經有些神經質的哆嗦,眼睛睜開了,是淺淡的煙灰色。

顧薄看他吸氧氣一樣,把所謂藥含進嘴裏吸,好了會兒,才平複下來。

他像發怔一樣,平複了呼吸,癱軟在座位上,睜開的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

顧薄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可惜,因為他覺得很漂亮,像是精靈一樣,很美。

前麵兩個人早就被這動靜驚動了,韓鐸信張了張嘴:“他這是哮喘嗎?…用不用去醫院?”

“……不用。” 劉涵聲音很小,顧薄聽清楚了,他充當了擴音器又傳達了一遍:“不用。”

“那好吧。”韓鐸信轉過身坐正:“把我爸嚇了一跳。爸,繼續走吧。”

他爸瞪了他一眼:“還是去醫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