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居然是你!”

黑木與馮坤海認出了慕輕歌,失常的表現,引起了萬劍鋒這位萬鋒城城主的注意。

“兩位長老,認識這位……”他想起自己還未知道慕輕歌名諱,不由得將眼神移到她身上,似乎等待她的自我介紹。

可是,慕輕歌此刻哪會管他,隻是冷眼看著黑木與馮坤海,嘴角勾起的笑容中,帶著無盡諷刺。

她的這個態度,引起了萬劍鋒的不滿,他眉頭輕蹙起來。

“你居然敢出現在這裏,還敢冒充藥塔的長老!”黑木厲聲質問,枯瘦的手指毫不客氣的指向了慕輕歌。

馮坤海更是直接,不顧此刻場合,直接對自己帶來的煉鑄塔弟子吩咐:“來人,將此賊人拿下!”

慕輕歌笑容中的諷刺意味更濃。

萬劍鋒此刻也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再度看向慕輕歌的眼神裏,充滿了探究。

“兩條老狗,沒想到還沒死呐。”慕輕歌終於開口,一說話卻氣得黑木與馮坤海臉色鐵青。

她沒有去解釋自己身份的真偽,更不會去告訴他們自己姓甚名誰。

並非是沒有擔當,而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連累家人。中古界樂家的教訓,已經讓她知道這個道理。

這個世界的高手,都是不要臉的,不會在意什麽‘禍不及家人’的江湖道義!

“小子輕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黑木一拍腰際,幾道光芒從他腰間飛出,落在地上,化為了三頭高階靈獸。

慕輕歌眸光一閃,那日黑木的靈獸都死在了無盡沼澤,如今看來,他離開後,又迅速補充了幾頭。

煉鑄塔那邊,也迅速向外發出了信號,召集城主府外的弟子們盡快趕來。

這一場突變,讓萬劍鋒眉頭緊皺得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他跨出一步,攔在黑木與馮坤海之間,問道:“二位,這裏是我的城主府。”他是在提醒他們,不管想做什麽,最起碼給他打個招呼,讓他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黑木的地位,在萬獸宗中遠比馮坤海在煉鑄塔的地位要高,更不是一個城主可比。所以,麵對萬劍鋒的質問,他並沒有理會,隻是一雙陰蟄的老眼,死死盯著慕輕歌,生怕她再跑了一般。

而馮坤海卻不能對萬劍鋒置之不理,便向他簡單的道:“城主有所不知,這小賊根本就不是藥塔的長老,而是我煉鑄塔與萬獸宗共同通緝的罪人!此子狡猾無比,陰險惡毒,在無盡沼澤使用詭計,盜得我兩家至寶,殘殺了無數弟子,我們兩大勢力聯手尋他,沒想到他居然堂而皇之的進入了萬鋒城,還假扮藥塔長老,企圖蒙混過關!”

萬劍鋒總算明白了慕輕歌的‘身份’,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詫異。一個能把煉鑄塔和萬獸宗都玩弄在股掌中的人,他是該說她聰明,還是說她蠢?

慕輕歌冷笑連連,看向馮坤海:“你這顛倒是非的能力也的確當得起長老這個稱謂!”

不帶髒字的諷刺,令馮坤海色變。

黑木厲喝:“賊子休得狡辯!任你巧言令色,也無法扭轉事實!”

話音落,黑木的幾頭靈獸,立即咆哮著,重向了慕輕歌。

銀塵正在進階的關鍵時刻,無法出來幫助慕輕歌,便隻剩下慕輕歌一人獨擋。

慕輕歌身影很快,靈活避開了幾頭靈獸的攻擊。

這時,萬獸宗在場的弟子們,紛紛取出自己靈獸,虎視眈眈的盯著慕輕歌。煉鑄塔的弟子們,早已經圍成圈,放出手中暗器,攻擊慕輕歌背部。

而慕輕歌卻像是早有所感般,淩空翻轉,避開了襲來的暗器,使得那些暗器紛紛落空,擊在城主府的牆壁與石柱上。

馮坤海扭頭看向一臉陰沉的萬劍鋒,“萬城主為何還不出手?別忘了,他也是朝廷通緝的要犯!”

這句話,令萬劍鋒眸光一凜,躍入其中,正式加入了戰鬥。

他一動,城主府的侍衛以及其他人也紛紛加入其中。

萬劍鋒作為一城之主,實力自然不低。

雖然未進入紫境,卻也能與馮坤海不分上下。

黑木戰技使出,如巨蛇的長鞭,分化出無數紫色鞭影,封死了每一個角落。他對著慕輕歌冷笑:“老夫真是好奇,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寶貝,居然能讓你在金貴的自爆下活下來!”

慕輕歌反唇相譏:“我也很好奇,在經曆了那樣的戰鬥後,你們兩人到底還剩下多少戰力。”

黑木與馮坤海臉色同時一變,仿佛慕輕歌說中了他們的心事一般。

不錯!他們二人此刻的實力,隻不過是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七。上次的大戰,已經給他們留下了極重的傷勢,卻沒有太多的時間仔細調養。

隻不過,他們也相信,慕輕歌即便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活下來,也定然會有傷在身,影響戰鬥力。

眼前的年輕人,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紫境,這一點,他們倆誰都沒忘記。

唯一忘記的,就是提醒萬劍鋒,慕輕歌是紫境!

“你們要戰,那便戰吧!”慕輕歌眸光輕掃了十幾頭靈獸後,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她沒有取出玲瓏槍,而是拿出了從太史高那裏搶來的禦獸笛。

禦獸笛的作用,還有如何使用,太史高在怕死的情況下,可是老實告訴了她。

當慕輕歌取出禦獸笛時,黑木就神色一變,雙眸猛地睜大,快速的道:“不好!”

然,還未等他說出具體哪裏不好,就聽到一陣音調古怪的笛聲,從慕輕歌的唇下緩緩傳來。

被萬獸宗放出來要對付慕輕歌的靈獸們,聽到了笛聲,都變得昏昏欲睡,仿佛被人操控了般。

“黑木長老,這是怎麽回事?”萬劍鋒發覺了異樣,忙問道。

黑木的臉已經變得鐵青,他惡狠狠的盯著慕輕歌:“此子居然偷了我宗門的禦獸笛!”

吼——!

吼吼——!

吼吼吼——!

黑木解釋的話音,消散在了靈獸們瘋狂的咆哮中。

那些本被馴服的靈獸,此刻卻好像掙脫了束縛,恢複本性般,眼中充滿了恨意和殺戮。看向他們原本主人的眼神,再也沒有溫順,隻剩下仇恨。

慕輕歌聽下吹笛,雙手負在身後,突然騰空而起,升入空中,冷笑的看著地麵眾獸:“今日,你們便有仇報仇。殺——!”

夾帶著紫境靈力威壓的‘殺’字,從慕輕歌口中吐出,形成無形氣浪,滾滾而落。

修為低的人,都被掀翻在地,隻覺得氣血翻湧。

而那些靈獸們,宛如聽到了命令般,分別衝入了人群中,見人就咬,見人就殺。

即便是它們曾經的主人,也難逃魔掌。

突變的混亂,令現場一度崩潰,無數哀嚎四起,嚴密的包圍早已經支離破碎。

“好膽!”黑木眸光淩厲無比的盯著慕輕歌,磨著牙說了兩個字。

慕輕歌卻戲謔一笑,坦然道:“過獎。”真以為她什麽都沒有計算,就跑來送死?

她看上去很蠢麽?

“黑木長老,不要再跟她廢話,我們聯手殺了他!”馮坤海看到煉鑄塔的弟子有不少葬身獸口,心中對慕輕歌的必殺之心又上升了許多。

黑木沉默點頭,眸中卻依然有些凝重。

因為,他沒有忘記慕輕歌還沒有拿出那件神器,她還有一頭偽神獸,甚至,那件可以反射攻擊力量的古怪法寶,她也還沒有拿出來。

眼前的人,底牌太多,他不得不小心謹慎,以免陰溝裏翻了船!

“萬城主,令人封鎖府門,還有城門,絕不能將此賊子放走!”馮坤海轉頭又對看傻了的萬劍鋒喊道。

萬劍鋒被他吼得一震,反應過來,連忙點頭。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造型古怪的管子,對著天際拉響。頓時,從管子裏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紫紅色的光衝向了天空,在夜空中炸響,向四周輻射,宛如紫紅色華蓋。

這道光還有聲音,在夜空中格外明顯。

負責看守城主府門,以及四周城門的守衛們仰頭看到了這個警示。立即戒備起來,行動匆匆,高喊傳令——

“快關城門——!”

“快關城門——!”

“全城戒嚴——!全城戒嚴——!”

慕輕歌冷眼看著萬劍鋒的舉動,並未出手阻止。

下麵那些圍捕她的人已亂,剩下的就是黑木、馮坤海還有萬劍鋒三人。

慕輕歌雙手突然捏訣,口中沉聲道:“千雷決!”

她手中動作,宛如幻影,快得令人無跡可尋。

發絲也隨著無風自動,黑漆漆的夜空中,突然傳來沉悶的雷鳴。

“不好!她要使用戰技!”黑木提醒道。

萬劍鋒卻沒有立即他話中意思,哼了一聲道:“戰技就戰技,難不成我們沒有戰技麽?”說罷,他也雙手起勢,準備起了自己的戰技。

轟轟——!

天雷之聲,驟起。

連綿不絕的雷聲,宛如天罰。震得萬劍鋒手中一顫,戰技被打斷。萬鋒城中,無數百姓從家中探頭,望向夜空,帶著無比的惶恐凝視著如同滅世的天際。

巨大的能量,蘊藏於空。

仿佛,一旦被引下,便會生靈塗炭。

“這是什麽級別的戰技?如此強悍!”萬劍鋒終於領會了黑木之前的那句提醒。

黑木臉色無比沉重,他的經驗讓他判斷出了慕輕歌使用戰技的級別:“天階……”

“天階!”萬劍鋒倒吸了口涼氣,失聲的問:“他到底是什麽人?”

可惜,這個問題,卻無人能夠回答他。

馮坤海看向黑木,皺眉問道:“黑木長老,如今我們這裏能阻止她的恐怕隻有你了!”

黑木心中暗罵:‘送死的事情,讓老夫去!’但是一看自己的靈獸此刻已經脫離自己控製,撕咬著萬獸宗的弟子,地麵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汙一片,又不得不向前跨出了一步。

然,就在他跨出這一步時,慕輕歌那雙清透的雙眸,帶著無邊冷意,看向了他。

那雙眼,令黑木渾身一僵。

無情,冷漠,是他對這雙眼的初感。

當他看到那雙眼底蘊藏的雷暴時,他猛地睜大了雙眼,升起一種想逃的衝動。

轟轟轟——!

如成人手臂粗的閃電,數不清的從天而降,落入萬鋒城中。

宛如末世的情景,讓城中的百姓們都抱頭尖叫起來。他們無助的躲在自己家中,默默祈禱著能逃離這場災難。

爆炸聲,在城主府四起,無數大火燃燒著整個城主府。

慕輕歌站在雷電之中,如同滅世雷神般,發絲狂舞,神情冷漠。

耳邊,不斷響起的爆炸聲,讓萬劍鋒驚慌的問:“發生了什麽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僅僅是雷電,絕不會有如此大的動靜。

發生什麽事?

誰也沒有慕輕歌清楚了。

那雙冰冷無情的雙眸,注視著她一手打造的混亂,眼底浮現出戲謔之情。

在進入城主府後,一路走來,她隻是隨手丟了一些自己配製的炸藥。以她的身手,她的速度,根本不會引起領路人的注意。

爆炸聲此起彼落,整個萬鋒城就好像炸開了煙花了般。

她看向萬劍鋒,笑容冷漠。“城主大人好心宴請與我,空手而來怎麽好意思?這場盛世煙花,就算是我的見麵禮了,城主大人可還滿意?”

亂了!亂了!全亂了!

整個萬鋒城,好似在瞬間墜入了地獄般,到處都是雷電,到處都是爆炸火海。整個城池上空,到處都是哀嚎聲。

萬劍鋒自己已經分不清是氣得渾身發抖,還是怕得渾身發抖,隻是看向慕輕歌的眼神,猶如看到嗜血的惡魔一般,充滿了驚恐。

“百姓無辜,你於心何忍!”萬劍鋒被一道閃電擊中,吐出一口血,才勉強的替自己說了一句話。

慕輕歌卻狂肆而笑,“百姓無辜?我就不無辜了麽?我也自認無辜,那為何你們還想要我的命?萬鋒城的城主可不是我,百姓生死與我何幹?怪隻怪他們有你這個好城主,才有今日之禍!”

一個人的選擇,就代表了所將承受的一切!

慕輕歌的話,如同誅心之言,剜得萬劍鋒臉色發白,無法回擊!

慕輕歌不屑的掃了他一眼。‘用百姓來給她施壓,覺得她長得很是良善麽?她可從不是那些悲天憫人的白蓮花!’

何況,到底有沒有傷到無辜,慕輕歌再清楚不過。

落入城中的雷電,最多就是擊落幾塊瓦,劈開一顆樹罷了。當然,若是有人自己跑出來找死,那也怪不得她。主要的攻擊力,都在城主府中,那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炸藥,也隻是在城主府中。

隻不過,萬劍鋒身在其中,看不真切,便自以為城主府外也一樣罷了。

“你在萬鋒城犯下如此重罪,今日必把你拿下!”黑木聲音一厲,那些如蛇的鞭影,朝著慕輕歌襲去。

慕輕歌衝著他詭異一笑,在鞭影襲來時,身體居然虛化不見。

黑木雙眸陡然睜大,突然神情一變,轉眸看向馮坤海的方向大聲提醒:“快躲開!”

馮坤海聽到黑木的提醒,正想避開,卻感到四周的氣息一緊,自己仿佛掉入到了一個粘稠的陷阱之中,根本無法彈動。

慕輕歌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馮坤海隻見到她對自己勾起了殷紅的唇角,接著,就感到自己胸口一痛,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去,卻發現自己的胸口突然多出了一個拳頭大的血洞,而裏麵,卻空無一物。

馮坤海難以置信的木然抬頭,看向慕輕歌。

那雙冷漠如冰的眼,映入了他的眼底。

失心的劇痛,讓他想要叫喊出來,可是一張嘴,吐出來的卻是伴著肉碎的血汙。

這一切,不過是瞬間。

黑木根本來不及救援,就更別提站在馮坤海旁邊,卻被慕輕歌幾句話給鎮住的萬劍鋒了。

“找死!”黑木見馮坤海被慕輕歌所殺,深紫色的蛇鞭劃破淩空,朝慕輕歌所站的位子揮去。

可是,當他鞭落之時,慕輕歌的身影卻如波痕般淡去。

深紫色的蛇鞭,直接擊中了馮坤海,將他的屍體擊成無數肉塊,散落一地!

突然,黑木背脊一陣,慕輕歌的聲音便在他身後發出:“老狗,你的命我記下了,改日來取!”

說罷,她一掌擊在黑木背心,打得他氣血翻湧,向前撲去。

深紫色的蛇鞭,聞聲攻擊而去。

而慕輕歌雙腳之下,卻突顯一個神秘古怪的陣法,在無數鞭影襲來之時,她的身影也徹底的消失在了萬鋒城的城主府中。

隨著慕輕歌的消失,夜空中的萬道雷鳴瞬間消失。

萬鋒城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但是城主府卻狼藉一片,死傷無數。

萬鋒城僅存的一兩個弟子,不顧自己傷勢,扶住踉蹌的黑木,萬劍鋒也從馮坤海的死亡中醒來,快步趕到他身邊問道:“黑木長老,他人呢?現在怎麽辦?”

黑木抿唇不語,在萬劍鋒的追問中,忍不住噴出一口黑血,向後倒去。

“黑木長老!黑木長老!”

……

萬鋒城北麵,百裏之外。

一個山莊外,地麵上陣光一閃,無端的落下一個人影,滾入一旁的雪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一身紅衣,略顯淩亂,臉色也十分蒼白,卻無損她絕美無雙,雌雄莫辯的五官。

乾坤秘陣,是慕輕歌從空間的武技館中找到的一種秘術。

以精血為引,修為為輔,就能引動乾坤秘陣,隨機傳送到百裏之外。這被慕輕歌視為保命的底牌,其代價就是在一定時間內,她會失去靈力,成為沒有修為之人。

至於靈力什麽時候恢複,這卻說不準,也許幾日,也許幾個月,又或許幾年。

所以,乾坤秘陣絕不能輕易使用。

但這一次,為了徹底擺脫追擊,慕輕歌還是用了這個法子離開萬鋒城。

殺掉馮坤海隻是利息,黑木的命,她早晚會取。

黑木修為比她高,即便有傷,也不是輕易好殺的。何況,慕輕歌要啟動乾坤秘陣,需要輸入全身靈力,若是繼續與黑木糾纏,恐怕會因為靈力不足,而導致乾坤秘陣的失敗。

所以,慕輕歌沒有貿然死拚,隻是臨走是偷襲了黑木一把,給他留下一個暗傷,然後才離開。

萬鋒城北百裏之外,是一片雪域高原。

雪峰連綿不絕,終年落雪。

這裏,唯一有人的地方,就是無垢山莊。

鵝毛般的大雪,一片片落在慕輕歌身上,漸漸的遮蓋了她的身體,她的臉,把她包裹成了一個雪人,隻留下鼻尖有一絲空隙。

或許,那是因為溫熱的呼吸,融化了冰雪的緣故。

這是慕輕歌第一次使用乾坤秘陣,靈力盡失導致她直接昏睡。

夜晚,漸漸過去,雪域上空出現了露白,天色亮了起來。

一隊人馬,從遠處走來,漸漸靠近慕輕歌昏倒之地。沿著這條路,可以到達建立在峭壁上的無垢山莊。

突然,隊伍在慕輕歌麵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隊伍裏唯一的軟轎傳來一聲宛如翠鳥的詢問:“何事停下?”

“少莊主,雪地裏好像有個人。”軟轎外,騎在馬上,披著防雪蓑衣的一個丫鬟扭頭對軟轎中的人道。

軟轎裏,沉默了一會,才道:“如今山莊形勢不明,我們還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是,少莊主。”丫鬟垂眸應了一聲。

身為少莊主的貼身丫鬟,她自然明白了主子不想多管閑事的決定。

隊伍重新啟程,安靜的從慕輕歌身邊而過,仿佛她真的就是一堆雪而已。

“等等。”隊伍幾乎已經走過了慕輕歌所在之處,那軟轎中突然再度出聲。

騎馬的丫鬟湊近一些,垂眸問道:“少莊主,有何吩咐?”

少頃,軟轎中才傳來那好聽的聲音:“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層浮屠。還是把他帶上吧,回了山莊,請大夫給他治療。等他醒了,恢複力氣,便送他離開。”

“是,少莊主。”丫鬟點頭應了一聲,吩咐侍衛向慕輕歌所在之地走去。

這時,軟轎上的垂落的紗簾,被一隻纖纖玉手掀開一條縫隙。裏麵的人,仿佛正透過這條縫隙看向外麵慕輕歌昏睡之處。

兩名侍衛走到雪堆前,單膝跪地,用手拂掉積雪,漸漸露出了慕輕歌的樣子。

那一身紅衣錦袍,在雪地裏格外顯眼。

當她蒼白的絕美容顏出現時,兩個侍衛都不由得愣了愣,眼中有些驚豔。

好在,他們平日裏訓練有素,短暫的驚豔之後,就恢複了正常,將慕輕歌從雪地中架了起來。

軟轎的紗簾已經不知何時放下。

隻聽丫鬟道:“這公子長得好俊啊,奴婢長這麽大,還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隻是不知在雪地裏躺了多久,還能不能救活。”

“把他抬進來吧。”軟轎裏,突然道。

丫鬟大吃一驚,看向軟轎:“少莊主,男女有別,怎可將陌生男子送入你的軟轎中?若是被莊主知道,奴婢有幾條命都不夠讓莊主息怒的。”

“抬進來吧。人命關天,哪有那麽多虛妄的禮節?你也說了,他已不知在雪地裏昏迷了多久,若是繼續讓他在外受風寒,那豈不是雪上加霜?若是這樣,還不如繼續將他丟在雪地裏,不救罷了。”誰知,軟轎裏的人,卻堅持著。

丫鬟無言以對,隻得令侍衛將人送入了軟轎之中。

想了想,為了保護自己主子清譽,丫鬟也脫下蓑衣,鑽入了軟轎之中。

“少莊主。”丫鬟看向盤膝坐在軟轎裏,蒙著麵紗,隻露出一雙秋水美眸的少女道。

少女一身鵝黃錦袍,脖子上帶著裘皮禦寒。麵紗讓她的容貌若隱若現,但光是聽聲音,還有那雙美眸,就不難猜出這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慕輕歌被抬進來後,就躺在她麵前。

她的視線落在慕輕歌身上,仔細打量,帶著幾分好奇,也帶著幾分驚豔。

的確,就如她的丫鬟所說,她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少年。那絕世的容貌,似乎令世界的其他顏色都黯淡了下來。

她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這樣的少年睜開眼睛時,又是怎樣一種風華。這樣的少年會擁有一雙怎樣的眼睛?

“將我的披風取來,給這位公子蓋上。”她吩咐丫鬟。

丫鬟應聲而起,取來用動物皮毛做成的披風,蓋在了慕輕歌身上。

軟轎裏,很溫暖,帶著淡淡的少女香。

身上突來的溫暖,驅散了慕輕歌身體裏的寒意,讓她凍僵的四肢,似乎恢複了幾分柔軟。

隻不過,她依然未醒。

順著雪花鋪就的道路而上,矗立於雪山懸崖中的無垢山莊,終於出現在視線之中。

隊伍通暢無阻的進入了山莊之中。

與外麵的世界不同,這個山莊充滿了暖意,就連溫度也比外麵高幾分。若是說外麵是寒冬的話,這裏麵就好似初春般令人感到愜意。

慕輕歌被送入了山莊的客房,她剛被放在床上時,就醒了過來。

長而翹的睫毛上,還帶著細細的水珠,那是積雪融化的殘留。

當眼前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

“你們小心伺候著,將山莊中的大夫請來為這位公子看看,有什麽需要再去稟報少莊主。”一個女聲傳入慕輕歌耳中,她轉眸循聲望去,看到的就是那少莊主身邊丫鬟的背影。

‘這是什麽地方?’慕輕歌微微蹙眉,手掌抓住床沿,將自己撐起來。

突然,一聲驚呼聲傳來:“呀!采姐姐,他醒了!”

采薇轉身,正好看到慕輕歌坐起來的樣子。

她忙對兩個小丫鬟道:“還不快伺候公子?”

兩個小丫鬟忙走過去,想要扶住慕輕歌的手臂。可是,卻被她搖手拒絕。

她並沒有她們想象的那麽虛弱。

慕輕歌坐在了床邊,看向采薇。

采薇也走過來,好奇的打量慕輕歌。心中讚道:‘這公子醒了之後,睜開眼,更具風采了。’

“姑娘,這是何地?我又為何會在這?”慕輕歌問道。

采薇回過神來,眼神落在慕輕歌身上,皺眉道:“你快先躺下。你難道不知自己在雪地裏躺了許久,才剛剛醒來不宜亂動麽?”

雪地?

慕輕歌一愣,心中道:‘乾坤秘陣能將人隨即傳送到百裏之外,在決定使用前,她還妄想這個隨即,將她送往萬鋒城的西南方,這樣離幽海就更緊了些。卻沒想到,這始終是她的妄想罷了。可是,萬鋒城百裏之外,何處有雪地?’

她突然的沉默,讓采薇偏著頭看了一會,忍不住道:“喂,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這就去請大夫前來。”

慕輕歌抬眸搖頭,對她道:“不必了,我的身體沒有大礙。不過,還是多謝姑娘相救。”

“救我的可不是你,是我們少莊主。”采薇掩唇輕笑道。

笑罷,她還是擔心的道:“我們也不知你躺在雪地裏,躺了多久,但終歸是對身體不好的,少莊主已經吩咐過了,需要什麽療傷之物都可以。不如還是讓大夫來看看,把把脈吧。”

“真的不必了,我就是大夫。”慕輕歌再次拒絕,並瞎扯了一個身份。

其實,也不算是瞎扯。她可是藥塔的長老,比起外麵的大夫不知道強了多少。

她的問題,隻是靈力枯竭,其他的並無大礙。

別說在雪地裏躺了會,就算是再躺幾年,都不會影響她被改造過,又淬煉過的身體機能。

“你是大夫!”采薇吃驚的道。

慕輕歌微笑,點了點頭。

采薇再次好奇的打量慕輕歌,一是對她的身份感到有些意外,二來就是看她的確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少頃,她才點頭妥協道:“那好吧,既然你自己是大夫就不需要我們擔心了。”

說著,她又道:“這裏是萬鋒城北麵雪原的無垢山莊,你就先留在這裏恢複身體吧。若是有什麽需要,大可以對她們二人說。我得要去伺候少莊主了,改日再過來。還有,我們山莊中的客房,都有一個溫泉,你若是覺得冷,又或是想要驅寒,便可以自行去泡。”說罷,她對慕輕歌俯了俯身,又轉身仔細叮囑了兩個小丫鬟後,才打算離開。

“姑娘請稍等。”慕輕歌這時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叫住采薇,道:“我既然是蒙少莊主所救,如今醒了,理應去道謝一聲。”

她雖然行事輕狂,但是恩怨卻是分得明的。

無論她是否需要救助,但人家是出於善意幫了她,她就該感謝。

做人,三觀得正!

然,采薇卻猶豫道:“少莊主今日剛回,還要去見莊主,恐怕沒時間見你。你就先休息幾日,等少莊主有空了,我會來通知你的。對了,還未請問公子大名,又何故會出現在這?”

慕輕歌的臨時一喊,終於提醒了采薇一些問題還沒問。

慕輕歌勾唇一笑,頓時讓整個房間都明媚起來。兩個年紀小的丫鬟,眼中都冒出了朵朵‘紅心’,就連采薇也是微愣了一下,被慕輕歌的笑容絢得失神。“我姓慕,單字歌。出門曆練,卻無意中迷了路,誤闖了無垢山莊的地域。”

“原來是慕公子。”采薇得到了要的答案,這才轉身離去。

采薇走後,慕輕歌眸光輕移到兩個小丫鬟身上,對她們露出和善的笑容:“我有些餓了,不知二位……”

“啊!慕公子餓了嗎?我這就去準備吃的。”

“慕公子稍等,我這就去沏茶來。還有幹淨的衣服……”

兩個小丫鬟手忙腳亂的撞在一起,打斷了慕輕歌的話,令她哭笑不得。

這兩個無垢山莊的小丫頭,雖然有些冒冒失失,但動作卻挺麻利。不多會,就把衣物,熱氣騰騰的美食,熱茶,溫酒都給慕輕歌取了來。

慕輕歌並未換她們給準備的衣服,主要是她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哪怕是新的也一樣。

何況,她自己的衣服在空間裏多得不是,幹嘛要穿別人準備的?

所以,她隻是喝了口熱茶,然後吃了些東西。

等到腹中沒有饑餓感了,才提著酒壺,對倆丫鬟說,自己要去泡溫泉,不要打擾。之後,便走到了客房後的小室之中。

這個小室,其實並不封閉。

四周用木牆阻攔了視線,頂上隻是有一個遮擋的棚,溫泉水池為圓型,邊緣以鵝卵石鋪就,熱氣騰騰的溫泉上冒出白霧,遠處的雪山也盡收眼底。

這樣的場景,讓慕輕歌想起了前世那些溫泉度假酒店,但是,有雪景為伴的卻不多。

除去衣物,慕輕歌踩入了溫泉之中。

池中的水,沒到她的脖子鎖骨處,擋住了所有春光。

雙手撐在水池邊緣,慕輕歌拎著酒壺,向自己口中倒了一口。

烈酒下肚,再加上溫泉的效果,驅散了她體內的最後一絲寒意。

溫泉的熱氣,將她的膚色染上了一層氤氳,蒼白的皮膚也漸漸恢複了血色,額頭上更是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她閉目假寐,似乎在享受著泡溫泉的舒適。

然,實際上,她卻在運轉周身靈力。

‘果然!’慕輕歌微微睜開眼,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她體內空空如也,那些渾厚精純的靈力被乾坤秘陣壓榨得一絲不剩!

“什麽時候靈力才會恢複?”慕輕歌問了一個自己也回答不出的問題。

她重新閉上眼睛,進入修煉,引靈氣入體,在體內行走一圈之後,卻消散在體內,經脈中一點不剩。

她再度睜開雙眼,皺眉道:“連修煉存儲靈力都不行?這個後遺症夠霸道的啊!”

‘但不管怎樣,繼續修煉,總不會有什麽壞處!’慕輕歌在心中對自己說道。重新閉上了雙眼,沉浸在修煉之中。

兩個時辰後,在兩個小丫鬟以為慕輕歌泡溫泉昏過去,差點闖進去救人時,她穿戴一新的走了出來。

兩個時辰的修煉,並未給她帶來一絲一毫的靈力入體。

她的經脈中已經空空如也。

然而,這並不會讓她感到心慌。一來,是知道這是使用了乾坤秘陣後的正常反應。二來,是因為知道就算沒有靈力,她仍然有自保能力。

無垢山莊雖然給人與世無爭的感覺,但卻不能久留。慕輕歌也沒有心情等到靈力恢複,再去幽海與墨陽、商紫蘇他們會合。

所以慕輕歌已經打算,明日便尋個機會,當麵向無垢山莊的少莊主道謝後,便離去。

……

無垢山莊,建在懸崖邊上,易守難攻。

世人卻很少知道,無垢山莊的曆代莊主,都是女子。

無垢山莊的莊主之位,隻有女子有繼承權。若是莊主生下的是男子,待成年之後,就會離開山莊,前往父族所在之處。

此時,在無垢山莊的大殿之中,一對母女正展開著激烈的爭吵。

“母親,若是要用你換取整個山莊安寧,我寧可率領山莊與萬賊拚個你死我活!”說話的人,帶著麵紗,身體纖長,娉婷婀娜。她的語氣十分堅定,不容反駁。

而坐在殿中主位,發髻高盤,雍容優雅的美麗少婦,雖然眉宇間一派從容,卻難掩其中隱藏的痛苦之意。

女兒的話,讓她感到欣慰,卻又不得不阻止。“絳雪,無垢山莊不能毀在我手中。你是少莊主,應該知道無垢山莊之所以存在的秘密,所以不要任性。”

宮絳雪搖頭道:“為了守護這麽秘密,我就要犧牲我的母親麽?我已經沒有了爹,若是娘也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絳雪!”美婦厲聲喝止。她猛地站了起來,又緩緩坐下。

少頃,她對宮絳雪招了招手,柔聲的道:“好孩子,過來。到母親身邊來。”

宮絳雪提起裙角,蓮步輕移,踩在台階上,一步一步往上。最終,她來到了母親身邊。

美婦愛憐的看著她,仿佛看不夠般。她對宮絳雪道:“來,坐在慕輕歌身邊,就像你小時候那樣。”

宮絳雪依言而坐,她坐在了母親腳邊的台階上,將頭輕靠在母親膝蓋上。

美婦用指尖為她梳頭,輕聲道:“你記得,你的麵紗一定要在找到意中人時,才能揭開。也要為了無垢山莊,為了母親,照顧好自己。”

宮絳雪莫名心慌起來,抬起頭想要說些什麽,卻感到眼前一黑,昏倒在母親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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