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上兩旁所列之人,大多都是追隨淮南王一二十年甚至更久的老臣,雖然各有心思,包括對起事信心不足,對未來心生恐懼者,聽淮南王這麽一說,反而都不好再開口多說什麽。

“大王,在下無文韜武略之才,也不懂布陣用兵之法,但還是恕在下直言幾句吧。”何任俠看到諸位大臣左顧右盼,半天都沒人說話。

“嗯哼,你說吧。”

一郎立刻回頭悄悄告訴弟弟們,“是父親在說話。”

“其一,上下和,群臣親,百姓附,國家治,即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周文王聰明過人,智慧也很高,卻還是虛心向別人討教,所以他做事很聖明;周武王善於謀略,而且很英勇善戰,也還是喜歡聽取別人的建議,所以他能取得勝利。所以說,聽取眾人的意見、利用眾人的智慧、借助眾人的力量,是戰勝敵人、成就事業的基礎。千鈞的重量,就是大力士也舉不起來,可是百人同心用力,就變得輕而易舉且綽綽有餘。君王居於朝廷之內,也能知道天下大事,治理天下大業,就是因為有群臣像車輻聚集到車軸那樣輔佐君王,各守其職,各盡其能、各盡其力,如此,天下焉能有不平定之土?

其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以為,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若要行動在人先,就要謀劃在人先,更何況此等翻天覆地之大事,更要審時度勢,做一謀三,深謀遠慮而不可草率行事。大家也都知道,當今天下並沒有出現行將大亂可揭竿而起的征兆,大家所關心的隻是萬一當今皇帝萬年之後,誰能搶先得到皇位麵南而坐,所關切的隻是在這種朝廷變動的形勢下自己會不會受波及、有

危機而已。當然,大王更關心的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大漢朝廷的安定延續,希望大漢朝能繼續由治理有方的開明皇帝統治而不是被小人、庸人占居。因此,是否能讓天下看到大王師出有名,師出有理,而一呼萬應、百萬應,才是成敗的關鍵。

其三,凡成大事者,必先密謀周備,且絕不輕易泄露。大王既欲尋機謀天下,此事當密之又密,萬萬不可讓外界知曉,否則,一旦走漏風聲,被人密報,難免會引起朝廷的警覺防備,淮南國本就不大,如猝不及防被朝廷搶得先手,勢必難以招架。但舉事前,又需要一定的時間和過程來做大量的準備,就拿攻城而言,勢必要投入大量兵馬進行演練,而如此大規模超乎尋常的異動,很難免……”

剛開始,四兄弟隻是對大人們聚在一起做什麽、說什麽感到好奇,才潛入偷聽。開始聽得還不太明白,隻覺得他們說的十分熱鬧,縱橫談論的都是治國安邦的大事,包括一些對朝廷統治不滿的言論。可是,聽來聽去,他們發現竟然聽出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這些人聚在一起是在偷偷商議如何起兵造反、推翻朝廷之事。一郎雖然為父親侃侃而談、眾人鴉雀無聲傾聽暗暗叫好,但他是讀過書的人,天下大事懂得不是太多,可也清楚這些人是在犯叛逆謀反的殺頭大罪,嚇得魂飛魄散。同時,也知道這種弄不好會掉腦袋的事不該偷聽,趕緊拉著弟弟們躡手躡腳地從原路溜回院子裏,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玩耍,等待父親。

廳堂裏的議事很快結束,可是,直到其他來人全部離去好一會兒,何任俠才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地走出廳堂,到院子裏招喚孩子。這次,何任俠不是

要帶他們回家,而是叫兒子們跟他進去。“孩子們,我們還要再等一會兒才能走。王爺聽說你們的功夫不錯,想見識一下,你們可一定要用心表演啊。”

說完,他壓低嗓音,快速但很清晰地對兒子們說了三個字:“別動真。”

四兄弟牽著手,跟隨父親來到那個議事的廳堂。粗看,廳堂很是狹長,狹長得有些不成比例,細看才知道,其實它是由一內一外兩個廳堂組成,內廳議事,外廳演武。但是,今天內廳的布置有些不同尋常,因為,那些原本擺在外廳的兵器大多都移到了內廳。就見廳的兩側牆邊,擺著一長溜硬木蘭錡,一邊插著戈、矛、殳、戟、棍、斧、鉞、錘、叉、撾、鏜、槊、杖等等長大兵器;一邊或插或擱置著刀、劍、鐧、鞭、弩、弓、盔甲、盾牌等短小兵器和裝備。廳的四個角和兩邊廳牆的中間都各擺著一口大油缸,每個油缸上麵疊羅漢架著十八盞粗撚大油燈,把個廳堂照得明晃晃的如同白晝。

此刻,一身犀皮軟甲的淮南王正虎踞於一張寬大的座位上,兩眼炯炯有神地注視著魚貫而入的何氏父子,在他背後的牆上,寫著一個猩紅碩大的“忠”字,不過,稍微站遠點看,你總會覺得這個“忠”字下麵的那個“心”寫得有點歪,近看卻又看不出來,不知何故。

何任俠領著四個兒子叩拜淮南王千歲後,淮南王微微一笑,問:“諸位賢侄,你們最拿手的武藝是什麽啊?”

“棍。”四人異口同聲,響亮答道。

“好,那你們就表演棍功吧。”

“一郎,你先上。”何任俠在一郎肩頭掐了一下,命他先行出場獻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