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微臣以為,過去受您寵信的群臣中,那些能發號施令驅使眾人的,都在上次皇上下詔欽辦的罪案中被捕入獄了,剩下的基本都是些難以依靠使用之人。就現在淮南國的軍隊、武器都不夠強大的現況而言,帳中再缺能帥、乏悍將,將更難成事。如果各王侯都懷有爭奪皇位之心,相互之間必然有所提防,隻要不被形勢所迫,很難出麵謀求聯手,更不要說接受他人的驅使了。而且,請大王恕微臣不諱言,諸王中,無論是誰,一旦出現失勢的情況,其他人的做法必將是劃清界限,保護自己,有的甚至可能還背後加踹一腳再落井下石,以向朝廷表示忠貞、清白。”

“你說的不完全沒道理,上次的罪案確實讓本王損失了好幾位得力的大臣,對我謀劃布陣、用兵遣將造成不利的影響。但是,當年陳勝、吳廣無立錐之地,在大澤鄉揭竿而起,最初參與起事的也不過千餘人,並且,基本沒有什麽謀士人才。可他們振臂高呼‘造反’,竟然會天下群起響應,當他們西行到達關中的戲地時,已聚集了一百二十萬人。雖然今日的淮南國已不大,可還是保有能征善戰的戰士十幾萬,他們絕非那些被迫從軍的烏合之眾可比,使用的武器裝備也都精良,因此,對起兵奪取皇上高位,本王是很有信心的。”

“大王,微臣以為,滅秦者,非他,是秦也。先秦連年討伐征戰,導致民不聊生,休養生息尚不足,秦二世就又行‘苛政’,不顧民生,橫征暴斂,最終招致天下百姓離心動怒,陳勝、吳廣恰逢其時,應其聲,用其勢,揭竿而起,能一呼百應,是得其必然。可當今朝廷政治清明,天下太平,君臣、父子、夫婦、長幼都安其位,循其序、得其理,皇上治理國家遵循古製,

社會風俗操守也沒有什麽缺失,內政外交也都穩定平順,現在雖然趕不上古時候最太平的年代,但也可以說是難得的安定,因此,微臣雖然當初擁戴大王謀反,但後來反複據實思索,實在看不出朝廷式微,值得謀反且能反叛的景象。況且,當今諸侯大多對朝廷沒有二心,百姓對朝廷也沒什麽怨氣,如果這個時候想謀反成功,實在是太難了。而更讓人氣餒的,恕臣直言,現在大王武力還不及吳楚的十分之一,可以說猶如以卵擊石,根本無法成事。希望大王能聽從微臣的忠告,及早偃旗息鼓,放下謀取天下的心思,專心治理好淮南國,一樣會青史留名的……”

淮南王勃然大怒,打斷伍被的話,高聲叫道:“伍被,你不要再說啦!如果再說那些動搖大家信心的喪氣話,不要怪本王翻臉不認人,對你不客氣。”

“大王,有人說耳聰的人能於寂靜中聽出些微響動,目明的人能於無形中看出有形,所以聖人做事的最高宗旨就是要保證萬無一失。微臣記得,春秋時齊晏相國出使楚國曾說過一句振人耳目的話: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當年,伍子胥勸諫吳王時,見吳王不聽他的,痛心說道,‘臣似乎已經看到有麋鹿在姑蘇台周圍遊蕩了。’現在,微臣雖無晏相國的遠見卓識,也沒有伍子胥的大義凜然,但也似乎看到天子震怒、朝廷鐵蹄過後,淮南國宮庭之中荊棘叢生露水沾衣了。”

淮南王聽聞此言,怒不可遏,伸手拔劍,要取伍被項上人頭。這時,立即有人俯身跪地,扯住伍被向淮南王說:“請大王恕伍被頂撞大王的死罪。其實,伍被並非有意忤逆大王,他也是盡忠為大王著想,力圖考慮周詳一些,以避免將來出現任何不利。既然大王決

心已定,要大展問鼎天下的抱負,作為臣子,我等皆願效犬馬之勞。大王,臣下也提一些不成熟的建議,大王除廣納人才,收攏人心之外,當前最重要的是加緊擴充軍隊,多多製備兵器和攻戰器械並進行操練,同時,將積聚的黃金錢財暗中賄贈淮南國周邊的郡守、諸侯王,讓他們跟從於你,至少,讓他們不會從後麵夾擊您。而辦成這些事情,必然需要大量的銀兩錢財,甚至要掏空國庫,臣請大王千萬不要吝嗇財物,待取得天下,麵南稱帝,大王想要什麽能沒有?還有,一旦時機成熟,大王可以通過各種渠道廣泛散布謠言,假傳聖旨說當今皇上要罷免所有分封的諸侯王,以此來製造混亂,激怒其他封王起兵響應,大王您必定得以策反天下……”

“好了好了,你們都起來吧,本王恕伍被直言無罪。”淮南王壓下怒氣,收回寶劍,朝跪在地上的兩位大臣揮了揮手。“但是,不論是誰,今後都不要再說那些有違本王意圖的話了。這種事,本王既然決定了,就一定是經過反複思考、權衡過的,但是,本王思前想後還是怕百密一疏,仍有考慮不周的地方,所以這些天多次把諸位召來,就是期望幫本王細細謀劃避免疏漏,尤其是那種看似細微卻可能影響大局之處,並且,我也想聽聽你們的建議,讓你們也知道本王的想法和意圖。至於該不該起事,我意已決,就是舍得一身剮,也要問龍廷,因此,你們就不要再考慮更不要再說其它話了,還有……”

淮南王左右虎虎環視了一圈,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道:“……好漢做事好漢當。如果哪位恐懼朝廷,不願跟本王冒險行事,或者認為難以成事,可以急流勇退,作壁上觀,隻要保守秘密,本王概不強人所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