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經過一個叫田堡的地方時,正逢當地集市,扶老攜幼的人們從四麵八方趕來買賣東西。九兄弟遠遠看到集市邊的路對麵,一群人圍在一起指指點點說著什麽,有幾個圍觀的人,離開後迎麵走來,神色都顯得十分悲憫,不停地搖著頭,邊走邊歎息。九兄弟覺得奇怪,快步走到近前,透過人群間隙看到,路邊跪著一位蓬頭垢麵、衣不蔽體、瘦削的女人。頭上戴著一個用草繩橫七豎八編成的帽子,腰間紮著一根粗草繩,雙手摟著一個麵黃肌瘦的嬰兒,嬰兒的頭,無力地靠在她袒露的幹癟的前胸。女人年紀似乎不是很大,一對空洞般的眼睛失神地看著前方的地麵,黧黑的臉上寫滿了無助、哀傷。在她的身前,跪著一男一女兩個孩童,同樣是衣不蔽體,頭上和腰間都紮著粗草繩,稍大一些的男孩頭上插著五根稻草,女孩的頭上插著三根稻草,臉上都帶著明顯的淚痕。在他們的身旁,堆著一個不大的象征性的黃土包,土包前散落著幾枚銅錢。

一郎一下就明白了,眼前,又是一場人生悲劇正在上演。一個看來已經走投無路,卻又無能為力的女人,隻得忍痛賣兒鬻女葬夫,頓時哀上心頭,淚逐眼眶。一郎取下身上背的包裹,從中掏出一把銅錢,剛要過去遞給那個女人,想了想,又收回手,轉身把幾個弟弟悄悄叫到一旁。

“這個女人和幾個小孩子太可憐了,我們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隻有給他們一些錢,你們願意嗎?”

“願意、願意……”

弟弟們都使勁地點點頭,齊聲表示讚同。九郞仰起頭,紅著眼帶著哭腔問:“大哥,小弟弟小妹妹怎麽了,他們為什麽要跪在

那裏啊?”

“他們的父親沒有了,母親沒辦法,隻有把他們賣了,好埋葬他們的父親。”

“弟弟妹妹賣給別人,他們以後就見不到母親了,那該多可憐啊,我們多給她一些錢,讓她不要賣弟弟妹妹了,行嗎,大哥。”九郞仰著頭,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一郎,忍不住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好的。九弟別哭,我們多給她母親一些錢,讓她不要再賣小弟弟妹妹了。”

幾個哥哥立即打開裝有錢幣的包裹,湊成一捧,遞給那個女人。女人大驚失色地接過錢,似乎不相信地看了又看,確信無疑後,這才抬起頭,感激地看了看何氏兄弟。立刻又收回目光,撲簌簌流著淚水,依依不舍地看著眼前那雙兒女,顫抖著手,一根一根拔去他們頭上的稻草。

一郎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伸手示意女人把稻草交給他。說:“稻草我們帶走,兒女還是你的。”

女人詫異地張著嘴,以為自己聽錯了,仍是一臉惶恐地盯著一郎看。一郎把剛才的話又慢慢重複了一遍,女人這才聽清了,臉上瞬間露出一絲喜色,伸手拽過兩個兒女,摟著“嗚、嗚”痛哭起來。女人哭了好一陣子,回過神抬頭張望時,才發現周圍已經空空無人,何氏兄弟走得幾乎看不到了,眼前的地上,又多了幾枚好心人給的銅錢。

九兄弟步履匆匆,又趕了將近一個多時辰的路,來到一座群山環抱的碧澄如月的大湖邊。舉目四望,峭壁屏陣,怪石嶙峋,山岩間,兩條如絹似紗的瀑布,隱約在繚繞的雲霧中,洋洋灑灑飄落。左側飛瀑,恰似一道白練從天而降,氣勢磅礴,湍急墜落,拍石噴

濺的霧水激雲蕩雪,彌漫天空;轟石擊水的聲音驚雷漱玉,撼山震穀。右側飛瀑,則似幾根輕柔的薄紗,沿刀削斧劈般的千仞岩壁夢幻般的飄遊而下,若有若無,悄無聲息,宛如浴後匆匆離去的九天仙女的裙裾拖曳其間……有點小才氣的二郎顧盼左右飛瀑良久,不禁拍欄叫絕,“真乃鬼斧神工始信有,陰柔陽剛相對出的曠世佳境啊。”

九兄弟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迷住了,麵麵相覷,弄不清是在人間夢裏,還是在天上畫中。回頭看看來時路,早已消失在樹叢竹林中婉轉的鳥鳴聲裏。欣喜若狂的九兄弟,齊心協力,很快就在一處平坦的地方搭建起幾座小木屋,從此,他們便在這堪稱九天仙境一般的湖邊住了下來。

九兄弟住下來不久,當地就暴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瘟疫,並且,流行速度非常快,愈演愈烈。有些人外出,走著走著,一頭栽倒在地就永遠起不來了。最初,病死的人還有人埋,後來,隨著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日益險惡的生存環境,讓人們自顧不暇,加上心裏對瘟疫的恐懼,害怕接觸患疫死者被傳染上,致使一些屍體橫七堅八暴露在田野中,無人過問。由於當時人們的生活條件簡陋,基本沒有什麽醫療保障,抗拒疾病和救治病人的能力低下,尤其是麵對凶殘肆虐的瘟疫,幾乎沒有什麽可以抵禦的手段。加上地處偏遠山區,村落人家居住十分零散,交通不發達,官府也沒有太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可憐的老百姓唉聲歎氣,叫苦連天,隻能向上天、神靈祈求保佑。許多人無計可施又不願意在家坐以待斃,開始采取“避難”的方式,攜兒帶女踏上遠走他鄉冀求活命的路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