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已經鶴齡白發的族長,一郎向他坦述了昨晚的所見,並請他原宥自己擅闖吳氏祖居墳地的不敬行為。族長靜靜看著一郎說話,心想“這位小哥月圓之夜一人獨闖後山,不但沒被那些屍骸發現,而且還敢下到崖底觀看屍骸大戰,最後竟全身無恙回來。從他額頭上那隻炯炯有神、底有七彩的獨眼可以看出,他絕非僅僅是一般人所認為的膽大包天之人。能為驚世異人事,定有駭俗非凡處。”

待一郎說完,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族長才睜眼開口道:“這位一郎小哥,想必有些來曆。既然你對後山的秘密已有所知,那我就都告訴你吧。其實,吳姬村的這一百多戶人家,都是春秋時期吳國周大將軍的後代。先祖在吳王闔閭時代南征北戰,出生入死,屢立戰功,尤其是在與越國的交戰中,更是奮勇向前,率先攻入越國都城會稽,備受吳王夫差讚譽,賜國姓“姬”,家族榮耀也達到了極盛。後來,先祖又跟隨吳王連年征戰,協助吳王成功稱霸。”

“但是,連年征戰也使吳國國力大受損傷,滑入衰落的下坡道,加上吳王恃霸“信聽讒言疾不除”,反被“臥薪嚐膽”的越王勾踐率兵打敗,先祖隨吳王夫差自殺。吳國滅亡後,族人怕遭內外宿敵報複,就舉家銷聲匿跡遷來此地,以種桑養蠶織布為業謀生,並以故國國號冠為“吳姬”複姓,以誌不忘本源。”

“三百多年靜水一潭過去,總以為在歲月的銷磨下,所有往事早已灰飛煙滅,慶幸可以安寧平定地生活下去。可誰知,弄不清怎麽回事,是怎麽走漏蹤跡的,近二十年突然死灰複燃,不斷有當年戰死的越國屍骸戰士和後代結隊尋來,要報仇雪恨。自此,雙方的屍骸隊伍每年都要在後山集結,對陣較量幾次,並且,每次戰後的第二天一早,就會有戰報呈獻在祠堂裏先祖的牌位前。請這位小哥稍等……”

族長忽然站起身,麵色凝重地走進後麵的一間暗房,再出來時雙手捧著一卷竹簡,恭恭敬敬地擺在身邊小桌上,緩緩攤開。“噢,這份就是昨晚剛出的戰報。雙方各出動兵員六百餘名,共戰七個回合……其中,吳姬村出動兵員十三名,傷殘二名,亡兩名;殺死對方士兵三名,伍長一名,擊傷百夫長一名……”

“晚輩打擾族長一句,您可知道那些虎型石怎麽回事?”趁族長停下喝水的空閑,一郎困惑地問道。

“那些虎型石是用來表彰立功的新戰死者和生前是百夫長以上參戰長官的,都是在距此五十裏外的“敬高山”采石,運到吳姬村的後山地下岩洞裏雕琢而成,站、蹲、臥代表高、中、低三個等級。後山隻有兩尊站虎石,標識那是先祖中兩位將軍的安身處。”

一郎聽後,深知造成此事的原委太過久遠,牽涉範圍太大,遠遠不是一時一人之力能解決得了的,不禁喟然暗歎,“唉,原來如此,難怪昨夜回來後有神靈明示與我,‘周氏先祖三代連年征伐,陣前斬殺鮮活性命無數,三百年來仇怨陰魂仍未散盡,登門索債由之,不必插手。’是啊,前輩之恩恩怨怨,我等後輩如何插手,插手又能如之奈何?”

“請問族長,那後山山頂的銅環和斷崖,知道是怎麽回事嗎?”一郎又問道。

“那銅環是我族屍骸戰士為上下戰場所為,斷崖是為戰事而開,戰完即合。”

一郎應邀與族長來到山頂一看,果然如此。銅環前的石塊並無斷崖,隻是一道犬牙交錯的大裂縫,寬盈尺許,兩邊幾達山腳。

“今後,恐怕永遠不會再來這裏了。不知道這些屍骸們還要爭鬥到何年何月才會罷休,唉——”

第二天一早,一郎帶著一腔遺憾和無奈,率領弟弟們離開了吳姬村。

有道是:

三代虎賁皆股肱,

匿跡十世夢成空;

越劍芒斷燃硝煙,

吳鉤拭塵再爭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