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車夫快馬加鞭,連夜把何氏兄弟送到了百裏外的長江邊。一郎多付了一些錢給帶頭車夫,再三囑托回去後一定要盡快將他們的行蹤告訴父親,以免讓家人擔心。當天下午渡過江,九兄弟才稍稍安下心來,在“一目”兄長的帶領下,沿著江邊小路跌跌撞撞向前逃去。傍晚時分,又累又餓的九個人繞到一個離路稍遠些的村莊,吃完飯,就在這戶人家的柴房借宿歇息。

淩晨時分,一郎感到有些內急,起身到外麵想找個僻地方便一下。經過隔壁一間顯得有些破敗的房屋時,聽到裏麵隱隱約約地傳出一陣女人的哭泣聲。一郎並沒有太在意,以為不過是女人想起什麽傷心事或者夫妻吵架引起,加上又是夜裏很不方便,就自顧自地走得再稍遠一些。待到回來時,那哭泣聲不但沒有停止,而且變得愈加淒慘、悲涼,並伴有陣陣哀嚎,甚是恐怖。

“還在哭?並且哭的這麽傷心,一定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不幸的大事。”一郎停下腳步,衝著那座破屋惕聽、張望了好一會兒。又四下望了望,一股怪怪的疑慮感油然而生,“哭聲這麽大,時間這麽長,屋裏沒有聽到其他人的勸說聲,周圍的鄉鄰也都很平靜,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出現一樣,都睡得這麽死?怎麽可能!下午過來時,記得幾乎家家屋頂都有炊煙不斷升起,時時傳出人聲和狗吠雞鳴的,怎麽現在這些房子都悄無聲息,好像空無一人?”

朦朧的夜色中,一郎越看越覺得那座破屋和四周的房子都籠罩著一種詭譎的氣氛,越想越疑竇叢生,難以理解眼前的一切。“……算了,我們隻是偶爾路過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弄不清怎麽回事

,還是不管為好。”一郎硬著頭皮繼續往回走。可是,耳朵卻不聽使喚,頻頻被那哭聲吸引過去,心也被攪擾得惴惴不安。回到住房門口,他幾次伸手想推門進屋,可是,那女子不間斷的哭聲似乎比剛才聽到的愈加淒楚,聲聲如芒刺背,似刀剜心。

一郎聽得實在難忍,又走了回去,徑直來到那座破屋的門前,壯著膽從門縫向裏麵張望。然而,屋裏除了女人的哭聲之外,黑黢黢的,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伸手推了推門,“嘩啦”一聲隻開了二指寬的縫,借著黎明時的微弱亮光,一郎發現兩扇門的門鼻被一把蝦尾鎖橫穿鎖在了一起。摸摸鎖,感覺澀澀的,抬手一看,隱約看到手指上沾滿了鏽灰,鎖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用過了。

他退後兩步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右邊有一個被木板釘住的窗戶。過去把窗上的木板拆下兩塊,探頭進去查看屋內的情景,模模糊糊看到裏麵擺放著淩亂的柴草和木器家什。循著抽抽搭搭的哭泣聲,一郎看到,在一處好像是灶台拐角的地上,一動不動地蜷縮著一團白影。他極力辨認,卻怎麽也看不出來是什麽,忐忑不安地問了一聲:“何人在那裏哭泣啊?” 白影沒有任何動靜,也不答話,隻是在那裏“嚶嚶”地不停悲泣。再問,發出哭泣聲的白影還是一動不動。

一郎聽著實在心焦,看看窗戶並不高,就又拆開幾塊木板,雙手搭住窗沿聳身鑽進屋去,人跳進去剛落地,就感到地麵軟綿綿的,同時,一股嗆人的陳腐的味道撲鼻而來。他也顧不了那麽許多,伸手扇開橫七豎八的蛛網,剛走到白影前,窗外一道晨光射了進來,哭聲戛然而止。這時,一郎才

看清,那團白影原來是被一堆柴草遮擋的一個大石磨的一角,並且石磨上、地麵上,到處都積了一層厚厚的浮灰,腳踩在哪裏,哪裏的塵土立刻像水花一樣濺起飛揚。一郎皺了皺眉頭,四下打量了一番,心想“房屋裏腐臭味這麽重,灰塵這麽厚,看來很久沒有人進來過了,可是,怎麽會有女人在裏麵呢?”一郎盡量放輕腳步,繞著齊胸高、差不多三人才能合圍的大石磨轉了幾圈,上上下下細細查看了一遍又一遍,並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又把屋裏的柴草堆、灶台、農具以及一些木桶、盆盆罐罐,甚至房梁都仔細搜視了一圈,還是什麽也沒找到。站在塵土飛揚的屋子中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使勁撓撓頭,還是沒主意,隻得又原路從窗戶跳出屋外,用石塊把窗上的木板大致複原釘好。

回到住處,弟弟們差不多都已睡醒。一郎問他們昨晚有沒有聽到女人的哭泣聲,弟弟們被問的摸不著頭腦,都搖頭說沒有,一覺到天亮剛醒。一郎把剛才出去聽見看見的事情說了一遍,大家聽後都感到太蹊蹺,太不可思議了,甚至懷疑是不是一郎聽錯或者夢遊去了。一郎很肯定地說自己剛從那個房子裏出來,絕不可能有錯,隻是弄不清怎麽回事。二郎雙手枕在腦後,靠在牆上,習慣地伸出舌尖左右來回不停地舔著嘴唇,抿起嘴點了點腦袋,起身說:“大哥,我看這樣吧,今天我們就不走了,跟房東說我們有些事情沒辦完,還要再借住兩天。大家都不要聲張,也不要跟房東打聽,像平日一樣該幹什麽幹什麽。到晚上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如果屋內又有異常的情況出現,大哥再進到裏麵查看查看,我守在外麵接應。”

(本章完)